《炮灰女配奋斗日常》任旸生

54、四境起战（四）

　　北海之地，据说十分遥远。

　　李傲雪不知道北海在哪里，容旭也不知道。他们三人中被自家师尊委以这项重任的沈意，也只在九年前刚入门那会儿被紫微剑尊带去过。

　　只是沈意到现在也只记得自己去过北海，至于到底怎么去的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毕竟那时她不过刚刚炼气，才十岁大一点，就被紫微剑尊扶在飞剑之上，叫高空迎面的凛冽寒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过好在沈意还记得大致的方位。而且关于北海，李傲雪也曾在青云峰的书阁上看到过一些记载，她记得这北海应当是在整个北境再往北一点，偏向东面的位置。

　　其实虽然人们常说同光界分为九州五境，但实际上这个说法只是按照人聚居的地方来划分的，而非整个同光界的版图。北海那边，已经出了北境好一段距离，更加寒冷，而且在地势上多为巍峨的雪山，行进困难，几乎渺无人烟，因此也就没有被划入五境的范畴。

　　不过抱朴剑派所在的位置已经非常偏远，几乎是整个北境最北面的位置，只是更偏向于西北方。而北海整体的方位，应当跟抱朴剑派的差不多，只是在东面罢了。

　　因此沈意和容旭等李傲雪给天衍宗去过信件之后，三人便一路自西向东飞。

　　这一路上大雪纷飞，雪花飘得十分密集，像是小冰碴一样砸在人的身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几乎辨认不出什么有特色的景致。李傲雪三人一路飞了三天两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行进了多少。他们只知道这一路上确实是经过了一些小小的，人烟稀少的城池，但是北海的影子却一点儿都还没有望见。

　　李傲雪的心情有些急迫起来。

　　她想起了抱朴剑派掌门那双疲惫的眼睛，想起了差点栽进深渊的那位弟子，想起了紫微剑尊坚定有力的话语。

　　虽然北境深渊前有抱朴剑派的掌门，有紫微剑尊，还有她的师尊华莲仙子，元婴大能，化神境强者俱在，根本轮不到她来操心。可是谁知道那深渊里会不会出什么变故？谁知道西境此时有没有魔物出现，天衍宗能不能抽出人手来北境增援？谁知道其他各境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此时飞离了抱朴剑派三日，李傲雪对于以上的情况一概不知。她背负了重任，却与外界的消息几乎断绝。

　　她知道自己的手头上的事很重要，却时刻担心自己回去之后，会发现她的重任完成的实在太晚了。

　　但李傲雪不可能不去做。

　　她也不可能去回头。

　　三人继续向前御物飞行。

　　大雪漫天，沈意沉稳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忽然传来：“快看前面的地面上。”

　　对方这一声刚落，李傲雪就闻到了风雪里夹杂的，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

　　她低头望去。

　　前方的一座小小的，几乎不能称之为城池，而应该是一座稍微大一些的村落里，屋顶和路面早已经被大雪掩盖，变成茫茫的白色。

　　而在这白色之间，十分显眼的，就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蠕动的活物。

　　一旁的容旭皱起眉头道：“又是魔物。”

　　他们是从抱朴剑派中飞过来的，自然知道北境深渊已经沦陷。只是李傲雪不论是从天衍宗飞到抱朴剑派，还是从抱朴剑派飞到现在，这一路上，她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真没有见过魔物。

　　因此理所当然地，李傲雪就以为只有这北境只有抱朴剑派镇守的深渊逢了难。

　　沈意直接道：“我们下去看看。”

　　李傲雪却忽然道：“我下去。你们先去找北海，回头在这里汇合。”

　　沈意尚未说话，一旁的容旭先皱起了眉道：“你不能一个人下去。”

　　容旭不知道李傲雪为什么这样热衷于拯救。

　　当然现在魔物肆虐，他们身为修者，拯救这同光界是应该的，也是责任所在。

　　但是先前在北境深渊前面，紫微剑尊开口让他们走的时候，李傲雪会挣扎，会犹豫，还会想着要留下来帮忙。而到了现在，李傲雪在明知道她不可能一个人解决这座城中的所有魔物时，还会坚持让他们先去北海找冥铁。

　　她似乎总是喜欢将责任揽在身上，并且在第一时间将自己处于一个保护者的位置，挡在别人的面前，却没有好好地想一想，在场之人兴许修为都要比她高深，甚至并不需要她的保护。

　　容旭再次道：“你不能一个人下去。”

　　沈意也一把拦住她，道：“不要逞能。这些东西根本杀不灭，往来纠缠，耗费的只是你的灵力和时间。就算你让城中人先走，你一人去面对，你也吃不消的。即便你现在已是金丹，但现在也还不能单独地完整地转出一个雷系符咒吧？”

　　李傲雪默然。

　　沈意道：“是，虽然师尊是让我们去北海找冥铁，下南海去找龙角。但是你要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件要耗费很长时间的事，光是这来往路上不眠不休的御物飞行就要耗费将近一个月，更不要提我们还要找北海，还要取冥铁，还要找龙角。我们不可能很快就回去，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急不来。”

　　沈意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她向来都是行动多于言语。但是现在，沈意看着李傲雪望过来的目光认真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管是为了什么，本质上就是救人。不管是修真界也好，还是同光界的平民百姓也好，都是一样的。倘若我们仅仅为了铸就混沌八卦钟就失了本意，我相信这不是你我想要见到的结果。”

　　李傲雪闻言心头一动。

　　她笑了笑，颇有些自嘲，又颇有些释然。李傲雪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是我太心急了。”

　　沈意松开手，看着李傲雪道：“我们一起下去，速度会更快，更不会耽误时间。”

　　李傲雪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她面上的笑意不见，只余坚定的神色，道：“好。”

　　***

　　街道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还有好几颗发丝散乱的，睁着眼睛的头颅。

　　地面上早已不是纯白的雪层，而是浸透了一摊又一摊凝固了的，泛着乌黑的血迹。空中飘着混合了雪的有些干冷清新的气息和令人作呕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从狭小的窗户缝隙中望去，那全身漆黑，丑陋可怕的怪物正在生啖着村东头的王大叔。王大叔早就已经一动不动了，他的面容上全是鲜血，整个身子已经被啃掉了一半。街道上四处是惶恐的尖叫，流出的鲜血和可怕的怪物。

　　莫远瑟缩在狭小的屋内，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安心。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莫远的脑海中全是方才的画面，他并不想回想，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如果被吃掉的是他，如果被吃掉的是张大婶……

　　不！

　　莫远一想到这一点，就根本不能容忍。他从小没有爹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他一家家轮着吃饭的时候，有的人一听说他来，就连忙把好饭好菜都藏进屋里去。也有的人见他可怜，会待他很好。

　　张大婶就是后者。

　　她经常给他好吃的，一年到头还会给他缝一件新的棉衣。她的丈夫在外打猎回来，总会给他单独留一块肉，或是留一两个铜板。她的儿子是自己的哥哥，总是偷偷把剩下的零嘴儿塞给自己。她的女儿也是自己的姐姐，还会给自己补衣裳。

　　这些怪物来的这么突然，就像这场雪一样，多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了袭击。他一直待在这屋子里，也不知道张大婶一家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事，会不会已经……

　　莫远一想到这里，就拒绝自己再想下去。

　　他的全身虽然仍然颤抖着，却立马开始查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可以拿来防身的东西。他要出门去，去看看张大婶他们怎么样了，若是好好的自然最好，若是……他也必须要给他们一家人安葬。

　　真奇怪，他刚刚明明害怕得要死，躲在狭小的房间里颤抖，如今却好像生起无穷无尽的勇气，预备以自己干瘦的身板去解救比他要强壮得多的张大婶一家。

　　他抄过角落里的笤帚，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推门出去。只是他刚一出门，就闻见一股浓厚的腥臭味。莫远忍着作呕的不适，贴着墙根跑出去。

　　张大婶在村西头，他得悄悄地赶过去。

　　莫远朝着前街看了一眼，正望见一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生撕血肉。他心里一跳，几乎腿软，便连忙趁它正在进食，还没关注到自己，准备从后街绕过去。

　　他一边双手紧紧握住笤帚，一边警惕地后退，几乎缩到墙角里去。莫远这几步路都走得胆战心惊，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已经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而等他发现的时候，那身后的怪物已经离他只有三步之遥，眼白外翻，满是獠牙的嘴里留下了黏腻的口涎。

　　莫远吓得腿软，几乎要一头栽倒。

　　一道剑气掠过。

　　那怪物在他的面前瞬间四分五裂，化作蠕动的肉沫。

　　紧接着，他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这堆令人作呕的肉沫上瞬间起了细微的紫色的雷电。那群挣扎着想要重新拼起来的碎肉一下就停止了蠕动。

　　这，这是仙人的力量吗？

　　莫远转头一看，就见高空之上，有三人接连飞来。

　　当头的一位仙子正收起长剑，从天而降。另一位仙子踩在法器之上，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最后的那一位似乎是个仙君，也正踩在飞剑之上。

　　莫远早已看傻。他劫后余生，心中激动非常，当即跪地高呼：“仙人！是仙人吗？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李傲雪在空中回道：“我们会的。”

　　魔物屠城，他们先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也算有一定的经验。

　　李傲雪站在高空的菱花镜上。她伸手一挥，广袖中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她的脸颊上，连同脖子的后面，接连有不同形状的符箓基础术式亮起。

　　她喊一声道：“沈意！”

　　沈意即刻领会，长渊剑上金光一闪，剑气纵横。

　　与此同时，她们身周因闻到修者鲜美血肉聚集而来的魔物们顷刻间粉碎。

　　从前李傲雪和沈意在临城合作生出雷灵力时，还需要沈意将剑刺入人的体内才可以生效。如今李傲雪入了金丹，沈意的修为也提升到金丹中期，她们只需这样隔空，也可以以金火之变拟雷了。

　　只是这样虽然作用的范围很广，但雷灵力也被分薄许多，更不如专门刺入合成的较为纯净的雷灵力来的有威力。

　　地上的碎肉虽然没有马上就蠕动着想要重新拼凑，但确实也在慢慢地愈合。

　　一旁的容旭脚上已经踩起了禹步。

　　这一次他再无结界的遮挡，剑指苍天，直接自灰暗的，降下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破开了一道惊雷。

　　那惊雷自天上打下，刹那间刺目的光柱在空地中间一闪，即刻由细变粗，光芒更亮，地面激起银红的火球，几乎使在场众人目盲。

　　空地上顿时雷光四射。

　　周遭的无数碎掉的肉块已经变得焦黑，再也无法动弹，只余一堆死肉散落在地。

　　不过这村中的房屋也早已经受不住，在那天雷降落之际就毁于一旦了。

　　不过莫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从小生在这僻远之地，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仙人，又是头一回见到仙人出手。他整个人已经呆愣当场。

　　沈意走过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莫远道：“很抱歉毁了你们的村子，你可以看看你们村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在。你们可以往西边去，那边应该暂时还没有怪物。而且那边有我的师门抱朴剑派，应该可以暂时庇佑你们一阵。”

　　莫远这才回过神来，他闻言连忙跪在地上叩头道谢道：“多谢仙人相救，多谢仙人相救。仙人大恩，小人无以为报，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李傲雪出声打断了他，道：“你知道北海怎么去吗？”

　　北海？

　　莫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难得仙人需要他的帮助，莫远连忙道：“知道的，离我们这儿不远。往年村中有人去过那边捕鱼，就从这里往那边走。”他边说边指了一个方位道：“就在那边，那边有两座大山，从那边过去，再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北海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