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追风波》曳舞清澄

1、第一章 初遇

　　屈指算来，再过二十八天就是我倒追周小安的第三个春节了。
　　这年头，不厚点脸皮是要完蛋的。在我们广告公司这幢写字楼，抬头可见一窝青蛙，连满脸青春痘的都抢手，更何况是像周小安这种货真价实的大帅哥。情人节一到，每隔十分钟便有一束花送到，那辉煌气死整幢楼的单身青年。可是这丫偏偏看不开，给那么漂亮的广告界新秀拍广告，连我都被电晕了，他不但正眼不给人家一个，而且愣是把人家弄哭了。瞧她抹泪的那楚楚可人的样儿，是男的，都想揍他。
　　还记得我刚进我们公司那会儿，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打着幌子在他身边游荡。日子久了，我俩竟然时不时的“出双入对”了，气得那些送我“恐龙”雅号的自以为天生丽质的小姐们干瞪眼。说实话，我窃以为自己恐龙不敢当，却也只有勤奋上进对得起周小安偶尔的殷勤。
　　北京的冬天，对我这个南方人来说，冷的不像话。一下班我便飞奔至地下铁，那里有我要的温暖，更重要的是，那里新挂上的一季广告中有一幅出自小安的手笔。很奇怪，每到年底，周小安的创意就仿佛枯竭了一般，年年都是一个调调——离别！你说这大过年的，你在那儿伤春悲秋，晦气不晦气！偏偏这客户还就是买他的帐，唉，想不通啊想不通。有一幅画，据说他用了多年也不肯放弃。喏，就在最显眼的地儿挂着呢，一张破石凳，上面坐着一个掩面哭泣的人儿，淡淡的几笔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也不知是男是女，画面的旮旯里书着几个破字：孤独者俱乐部。
　　这画面全手工制作，美是美，我不能苟同。偏偏听说那俱乐部一直火不胜火，更加令我不可思议。每天遇见一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可人儿也就罢了，今儿个这位可奇了，倚在那幅广告前哭的那叫个排山倒海，我都寻思着是不是要打“120”了。更奇怪的是，那位美人儿吧唧吧唧的拨了个号码，紧跟着我的手机就响了。不对，是我口袋里周小安的手机，帮他充电还没舍得还给他呢。
　　这是谁的号码呀？难道是哪个“追星族”的？接，还是不接？那一串串忧伤的旋律把我追周小安的辛酸通通勾了出来。还没等我拿定主意呢，丫的，挂断了。抬头一看，丫的，美女不见了。
　　一夜无眠。爬起来，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喂，信抒，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小凡帅哥，怎么是你?我的手机怎么不幸撞你口袋里了？”
　　“长夜漫漫想小安了吧，他临时出差去了广州，就把这个还手机的神圣任务交给我了。”
　　“谁想小安了？”我说这话心虚的很，“我怎么听你那头鬼哭狼嚎的，姿姿又想出什么新招对付你了吧？”
　　“她哪能跟我斗，最多一纸老虎，我们在老地方party呢，你要来吗?”
　　“瞧你们那如胶似漆的样儿，想到我就恶心。你还是乖乖的做你的温驯小绵羊吧。我可不想当2000瓦的超级电灯泡。Bye”
　　“你是嫉妒吧。”
　　周小安这人特奇怪，平日里不喜出远门，可要是有去广州出差的机会，他比谁都猴急。
　　更怪的是，他经常到墓园去，献上一束素白的玫瑰，对方却是一个夭折的英俊小生，好象叫殷泓来着。但是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小安和对方有什么亲密关系。听他的口气，似乎连朋友都不是（就我打听来的，倒像是情敌比较多）。这让我想起晋代的阮籍来，跑到去世的陌生人家里痛哭流涕。我窃以为阮籍是东方的尼采，于是这片“风水宝地”激动到几天不见我，就在梦里勾我的魂。
　　周末一大早，索性捧了一束满天星，怏怏的度进墓地。定睛一看，竟有一志同道合者，不过那位漂亮的小姐捧了满满一堆白玫瑰。我可不怕寒碜，大大咧咧的把满天星放在玫瑰旁边，口中还念念有词：殷公子呀殷公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小声瞎说着玩儿，也不知这丫是不是耳朵特灵，瞪着我瞧了半天，抛出一句：“你是殷泓什么人？”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好朋友姿姿在我们广告业这一行就一老佛爷，特牛。这丫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我看着就觉得和姿姿一个德行。于是我说：“我是殷泓的朋友姿姿，的朋友。”
　　“你认识姿姿？”这丫登时换了一张笑脸迎上来，跟一变色龙似的。我也登时意识到姿姿原来不是老佛爷，而是一神通广大、上天入地的女孙悟空。我得意洋洋的接到：“我不但是姿姿的朋友，还是姿姿的男朋友胡小凡的哥们儿。”
　　“什么，他俩？倒是奇了。那，你也认识楚悦吧？”
　　“谁？”
　　突然，背后冒出一男中音：“慧琼，再不走要误点了。”
　　会穷？这发音倒是听小安提过几次。

　　走进地铁，巧了，又遇见昨晚哭得跟黄河泛滥似的那位美女，此刻又在另一幅广告牌下粘住了脚后跟。奇了，我一句口头禅被小安改头换面倒成了网络加速器广告词了。我常常大发感慨的说，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广告词变成了：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电信与网通。
　　“小姐，这个广告的创意怎么样？”做市场调查是我的拿手好戏。美女回头，泪眼摩挲，看了让人心疼。
　　“看上去像是一幅素描。”
　　“当然咯，这个广告可是我们天睿公司出品，我们家周小安忙了好长时间的。”
　　“周小安？？？”美女翻脸比翻书还快，霎时踢着高跟鞋跑得无影无踪。
　　哎，怎么说，小安在广告业也是一响当当的偶像派兼实力派人物，这丫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反应？？？
　　晚上姿姿打电话说明天带我去见一个绝世大美女，我一晚上咂摸了上千种她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模样，乍一见吓得我直打哆嗦：这不就是那位“黄河”美女吗？
　　也不知是美女贵人多忘事，还是尽弃前嫌，她对我报以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也还了一个虚伪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然后我看到胡小凡这厮和姿姿笑得直不起腰来，然后我才想起出门后被姿姿拉到美容院着实“美”了一把，遮去了痘痘，弄了个假发，穿了姿姿一件露肩又露腿的“高档”女装，更糟糕的是，还有一双高大的高跟鞋。我记得小凡那时就笑得抱着姿姿直喊“救命”，原来如此。
　　“我来介绍，这位是广告界的精英——楚悦，同时还是一位畅销书作家。这一位嘛，就是一傻丫头，同行，不过不是做创意的，是做媒介的——信抒。”小凡！！！居然叫我傻丫头？？？要不是这身淑女打扮，我一定在你老婆面前要你好看！！！
　　“信小姐，你好。”楚悦向我伸出芊芊素手。我们这边正在握手言欢，小凡在一边已经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上前拽住楚悦另一只胳膊就开始撒泼打滚：“不行不行，楚悦你怎么能那么聪明呢？她的名字那么好笑，你怎么能问都不问呢？你知道有多少人至今还改不了口叫她书小姐，哈哈，笑死我了。”
　　“胡稀饭！！！你——”我气得一拳打过去，没想到动作太大，竟然把假发给弄掉了，我的天，怎么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我该怎么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保持了起码三个小时的淑女形象啊，就这么让他给毁了。
　　欲哭无泪。
　　忘了说了，胡小凡大名叫作胡熙凡，因为被我误读成稀饭导致这一外号追随他至今，为此我没少挨他的打。唉，你看，打了我还不算，一找到机会介绍我，也非得让我出洋相不可。唉，人生啊，就是这样在打与被打之间跌跌撞撞的过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