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烟花》河鲫海参

4、尤小妹赌气喝闷酒

　　他昂着头站在台上，像一位睥睨无双的帝王。
　　听到响动，他转头望向我，嘴角还带着不羁的笑意，一哂。纵然我见识不浅，还是猝不及防地沦陷了。那一刻，一句“非他不嫁”都显得太过物质。
　　“姑娘？姑娘！需要我帮您收拾一下吗？”
　　我回过神来，看到满地碎片，忙道：“要。辛苦！”趁僮仆收拾的当儿，我忙朝寿星的儿子走去。
　　可是来不及了。那人气急败坏，对台上质问道：“你。。。你叫什么？”
　　他倨傲地笑：“柳湘莲。”
　　刹那间，窃窃私语声四起。有人拉着寿星儿子的胳膊，附在他耳朵上说着什么。旋即，那人脸上依次闪过不安震惊惧怕等神情，最后硬拗出一幅笑脸，频频冲台上的柳湘莲鞠躬作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世家子第柳公子。柳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赏脸表演一出吧。”
　　柳湘莲轻蔑地睨了那人两眼，随后不忍直视般转过身，拍板：”《牡丹亭》！“
　　一出《牡丹亭》，我看得如痴如醉。不因入戏，只为看他。当他与女伶同台而歌，我尽管知道这时逢场作戏，心中却还酸涩难耐。戏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我看出他对于唱戏的认真。姐姐似乎注意到我对他的着迷，故意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正看得起劲，被她打断，烦躁地一把打开她得手。这时，一向不说话得秦公子竟不由自主叹道：“这位柳公子真真是个才貌出众，不可多得的人物啊！”我瞥他一眼，只见此人双手托腮，竟看得比我还专注。一旁的公子宝玉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看来是个值得结交之士。”姐姐兴奋地冲我使了个眼色。
　　于是，我们在戏后频频望向柳湘莲独酌得身影，桌上摆了三根用胭脂——宝玉带的，天知道这位翩翩公子身上怎会有这玩意儿——标记得三根牙签。是姐姐出的主意：在三根牙签尚分别做上“一”、“二”和“三”标记，由我和二位公子抽签，决定搭讪柳湘莲的次序。我抓起一杯酒，灌了一口，冲二位公子摆摆手：”你们先抽，剩下归我。“继而转向他所在的方向。他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显得孤高冷淡。那过寿得老太劝服儿子去给他敬酒赔罪，没说两句，那人又讪讪地走了。这时，他忽然转向我，飘忽地掠了我一眼。我慌忙垂下头，双颊绯红。
　　“三妹妹，我们抽完了。”
　　我吓了一跳，猛抬起头：“啊？”
　　宝玉似乎一惊，旋即笑道：“你先。”
　　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瞪了我姐一眼——她正兴高采烈地为我鼓掌呢。我踉跄几步，打了个酒嗝。我胃里好受了些，脑袋可还是昏昏沉沉，心脏在胸膛里越跳越快。我有点发怵，他却还在那云淡风轻地喝酒。耳边传来姐姐和二位公子的笑声，我脸上发烧，咬咬牙大步朝他走去。
　　“你。。。唱得不错！”我在他面前坐下，状似无意地开口。
　　他一愣，眼里闪过几分鄙夷神色，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戏谑道：“姑娘表达赞赏的方式可真是非同寻常。”
　　我脸一红，想到摔杯的窘境，心中气恼，却无法反驳。
　　好在他并未让我为难：“姑娘也喜欢戏曲？”
　　我忙应：“是呀，是呀。”每次听都能补个好觉。“柳公子今日这出《牡丹亭》我就喜欢得很。就该像柳梦梅与杜丽娘那样，勇敢执着地追求爱情嘛！”
　　我期待他的赞同。可他却一蹙眉：“这曲文姑娘听听便罢。如若当真，只怕会对姑娘不利。”
　　我奇道：“如何不利？”
　　他轻笑道：“女子本应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时，只应待字闺中，少想些有的没的，以免，”他压低声音，“失了清白。”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又羞又气，双颊通红，像在发烧。我无助地环顾四周，见姐姐冲我招手，我没理她；又见姓秦的公子热切地往这边张望，灵机一动，脱口道：”定有不少世家子弟，见柳公子这般非凡气度，盼着结交呢！柳公子也要多加小心，免得失了清白！“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兴奋地问东问西，我懒得理她，只一杯杯喝着酒。烈酒入肚，非但没缓解怒火，反而越烧越旺。我瞪着那边与宝秦二人谈笑风生的柳湘莲，恨恨地想：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