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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色 ...

  •   那天皇帝提着刀直闯仁寿宫,在重重侍卫的包围下,反手握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三道,深可见骨,换得张太后松口答应了一件事。
      “朕要立裴卿为后。”
      对峙中皇帝的血流了一地,朱厚照带着挑衅而轻蔑的笑转身,还没踏出仁寿宫,就昏了过去。

      宫中一阵鸡飞狗跳,张太后被儿子气得几欲吐血,还要帮他善后。朱厚照被送回他几年未踏足的寝殿,裴文德也立马被懿旨召进宫。
      裴文德人在缉妖司,接旨时吓了一跳,他接过的拒过的圣旨数不胜数,还是第一次收到懿旨。朱厚照很清楚张太后看他不顺眼,从来没让他们有过接触。
      匆匆进宫,裴文德越发感到气氛的反常,皇帝身边的内侍素来对他敬畏有加,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他没法形容的怪异态度。
      朱厚照已经醒了,御医处理完伤口,他懒得更衣,只披了一件外袍,裴文德踏进寝殿,就看见坐在床沿等他的皇帝,朱厚照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却一派兴奋,双眸熠熠生辉,上一次裴文德见他这么高兴,还是应州大捷。
      一见到裴文德就去拉他的手,朱厚照神采飞扬地说完他今天的壮举,脑子里连礼服的样式、新殿的装潢都想好了,只换来裴文德一句:“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厚照本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闻言脸便沉了下来,顿一顿,又缓和了些神色,温声问:“为何?”
      裴文德双膝跪在皇帝榻前:“臣身负妖血。”
      朱厚照扯出一个笑来,眼里殊无笑意,“那么裴卿不如现在转身就走,我们一日夫妻都不用做,自然也不必肖想什么长长久久,”他死死盯着裴文德,一伸手握住裴文德腰间长刀的刀柄——带刀到皇帝身前,满朝内外独裴文德一人有此特权——刷地拔出刀,掷在身畔,恶狠狠地说,“但裴卿要弃了我,得先杀了我。”
      刀身轻颤,雪亮的刀光映在裴文德脸上,裴文德眼神一动,面色却不动,身子也一动不动:“皇上的身后名……”
      朱厚照不屑道:“我都不在意的东西,裴卿就替我在意起来了,是不是还要替我治国?”
      正德皇帝口无遮拦惯了,这话说得诛心,旁边的宫女内侍呼啦啦跪了一地,朱厚照烦心地挥手把他们全赶出去。伴君如伴虎,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让身边人战战兢兢,就只有个裴文德,在他面前进退有据,任他说什么都八风不动。
      裴文德不开口,朱厚照也不吭声,他一只脚踩在床沿,胳膊架在膝盖上,仔仔细细地看着跪在身前的男人,寝宫里一片沉默。
      裴文德跪得离朱厚照太近了,朱厚照从肩头垂下的黑发和发绳就在他眼前,缀着珍珠的金绳颤动着,彰显着朱厚照不平静的心情。裴文德嗅着近在咫尺的皇帝身上的新鲜血气,终于道:“我不想入宫。”
      他抬起头,直视着九五之尊,声音平缓稳定:“我不想以色侍君,臣留此有用之身,是为了报效皇恩,护卫苍生。”
      朱厚照捂住额头,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裴文德要说是“为了皇上好”,说出千百条理由来,朱厚照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可要说裴文德说,是为了自己,为了他的理想,抱负,他那要命的使命感和责任心,朱厚照哪怕一道皇命就能压得他翻不了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裴文德沉默地垂下眼睛,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朱厚照用手盖着半张脸,闷闷地说:“裴卿,你先起来。”
      裴文德站起身,目光停在朱厚照抬着的那条手臂上,大约是刀伤的位置透出两点血痕,他今天穿的里衣是白色,血痕渗出来分外刺眼,裴文德下意识伸手,朱厚照已经忍不住心中苦闷难言,闭着眼睛朝着旁边狠捶两下,两点血痕立刻扩大,第三点血痕也冒了出来。
      朱厚照还要再捶,被裴文德攥住手腕:“皇上!”
      朱厚照睁开眼,对上裴文德凝重的眼神,愣了愣,手上几乎是无意识地反手握住裴文德的手,握紧了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瞧了一眼相握的双手,终于叹了口气:“好、好,我不给裴卿气受。”
      朱厚照招来内侍,让他们去仁寿宫告诉张太后一声,刚刚说的都不算了。
      明天还得重新去安抚母亲,朱厚照想得头疼,拉着裴文德一用力,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把脸贴在他的后肩,紧紧抱着他,低声说:“你呀,就仗着我心爱你。”
      裴文德心中忽地绵绵密密地疼起来,他垂下眼眸,抬手轻轻覆在皇帝受伤的手臂上,把新鲜的血渍拢在掌心中,像拢住皇帝的一颗真心。
      寻常的物件,皇帝想要什么没有,然而越是真心喜爱,身为皇帝反而越是难求。又或者,皇帝的真心这种东西,本就太难得,以至于世人以为根本没有。
      本朝有嫔妃殉葬的祖制,直到英宗时才被废除,距今不足百年,可见皇帝是怎样爱人的。
      朱厚照从来都不像一个皇帝,恣心所欲,纵情享乐,以至于被称为荒淫无道,可即使是朱厚照这样做皇帝做得直情径行,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幸免。

      朱厚照见裴文德在意他臂上的伤口,就挪开手臂:“没什么,这点小伤。”
      他拥着裴文德往侧面一躺,一起倒在床上,然后又半坐起来,一件件解下裴文德的官帽、刀鞘、短剑、腰牌、罗盘、捆妖索、肩甲、护腕,扔在地上。
      “文德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这会儿已经重新高兴起来,“是我不好,我自己都不喜欢当这个皇帝,好不容易建起镇国府也没住两年,怎么好把皇后这倒霉位子丢给文德。”他一边手上熟稔无比地扒东西,一边俯视裴文德,光是看着这个人乖乖躺在身下,他心中就涌出一股温柔的欲望。
      “臣谢皇上体恤,”裴文德仰望着皇帝的眼睛,摸索着解开腰带和腰封,“臣这便报效皇恩。”
      朱厚照时常惊异,为什么裴文德说这种分明是邀宠媚上的话时,仍旧能眼神清正、一脸正气。
      他的裴卿,白日里英武不凡很美,夜里深陷欲|望的泥潭中也很美,不过外头的裴文德是属于苍生的,房里的裴文德才属于皇帝一个人。
      把裴文德身上七零八碎的物件全扔下去,朱厚照最后才解开他束发的布绳,缠在自己的手腕上。长发流泻在明黄绸缎上,朱厚照的手指穿过漆黑的发丝,停留在裴文德的额角,着迷地抚摸着他清俊的眉眼。
      裴家家风清正端方,裴文德任了个鬼门关行走的武职,更是沉着冷凝,这样一个人物,只会为了他,只会在他这里露出被情|欲浸染的模样。
      一为皇恩,二为天下苍生,朱厚照脑中又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人都还未及冠,朱厚照已经觉得他的皇帝生涯可以看到头了,随后便见到了新上任的年轻得过分的缉妖司统领,分明是个少年人,眉梢眼角冷硬得如铁似冰,缺乏血色的薄唇里念出这句话,声音低沉里带着一点点暗哑,朱厚照当时心里就在想,你知不知道你效命的是个什么样的皇帝?这把声音要是情动之时按捺不住呻|吟和泣音地喊他皇上会是什么样子?

      裴文德最初侍寝,完全是被动的——倒算不上被迫。
      他虽然在缉妖司里与世隔绝地练武习咒,因着父亲是首辅,也听过不少这位少年继位的皇帝的荒淫之举,以及性情是如何聪颖、无赖、强硬。故而当皇帝对他表露求欢之意,他在短暂的惊愕后,就干脆地接受了。反正他是个男人,又不会怀孕,饮妖血的痛都受了,被男人捅两下算得了什么,让皇帝得了手、尽了兴,省得日后平添麻烦。
      那时他刚刚接任缉妖司统领,只和皇帝见了一面。皇帝的意图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位同僚下属,也没让父亲知道。被内侍领进豹房的时候,裴文德都在疑惑皇帝为什么会看中自己。
      裴文德知道自己生得不错,可他毕竟是个赳赳武夫,在床上能有什么意趣——比起寻常帝王,这位正德皇帝不喜欢那些可充当祥瑞的奇花异草珍兽瑞兽,尤爱虎豹之类的猛兽,可能在枕边人的选择上,也有同样的倾向吧。
      初次承欢,裴文德很吃了番苦头,但朱厚照手段高超,他也不能说完全没得趣,次数多了,身子慢慢被调|教得契合了,做起来便容易得多,也舒服得多。
      有时候情|事中朱厚照会在他耳边问他“喜欢吗”“想要吗”裴文德抿着唇不说话,朱厚照也不逼他。
      裴文德哪怕是个武职,也是出自官宦人家,读圣贤书长大的,尽忠事君,事到了床上——裴文德心中倒不至于引以为耻,杀戮场上来来回回,手中的血染得多了,对繁文缛节便不那么在意,但他起码知道这不是对的事,更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是不是他这念头被朱厚照看出来了,享乐之时便拿圣人之言来调笑他,口对口地把樱桃喂到他嘴里,抚着他的唇角笑:“子夏曰,事君能致其身,裴卿最是忠心不过了。”朱厚照幼时便有聪颖之名,书读得极好,至少比裴文德要好。
      裴文德被朱厚照揽在怀里,咬着樱桃没法开口说话,就是能,他也不可能跟朱厚照分辨,先贤说的献身为君,可不是这个献身。

      朱厚照为君放诞无礼,穿着里衣上朝的事都干过,还爱重用官宦,在文臣中声望极差,其实他对不跟他顶着干的臣子都挺不错。裴文德的父亲裴牧遇刺失明,按律应当辞官,是皇帝几次三番下旨,才破格留在内阁。
      裴牧本身不栈恋权位,但多年首辅,大批的门生党羽,不能说丢就丢,何况他唯一的儿子进了缉妖司——鬼神之事不能显于光天化日之下,缉妖司的人又身负妖血,没几个活过三十岁,世态炎凉,缉妖司的待遇地位可想而知,这些年全靠裴牧庇护一二。
      因此算来,裴家是受了皇帝大恩的。
      裴文德自己也受惠不少,朱厚照不仅喜爱他的身子,也十分喜爱他的身手。正德皇帝自幼尚武,自登基便亲近年轻的武臣,他宠幸新任缉妖司统领,毫不令人意外。自从缉妖司跟着裴文德入了皇帝的眼,日子便开始好过起来,无论是津贴、兵器、场地、人手,还是死后的封赏抚恤,都日渐丰厚,外出办事时各衙门的调遣配合,也运转通畅。
      裴文德最初还以为就是一两次的事儿,没料到皇上对他的兴趣会那么长,好在侍奉皇上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难。
      朱厚照不拘小节,对身边亲近的人十分宽容,偶有疏漏,甚至无意冒犯了皇上,都不会降罪,虽然有些喜怒无常,但有话从来直说,不叫人去猜。
      至于本该最艰难的房事,朱厚照在这方面温柔体贴得简直不像个皇帝,除了开头,裴文德就没再遭过罪。
      他的下属里头,不拘男女,有正经成家的,有自知命不久矣就放浪形骸的,也有互相搭伙过日子的,什么荤话裴文德都听过;妖里头性|淫的多,还不通礼法不知羞耻,该见的不该见的裴文德也都见了,因此清楚皇上确实没对他使半点坏。
      朱厚照虽然尚武,也有一把力气,但主要是在骑射上,不是拳脚上,加之身份尊贵,不可能像裴文德这样的武官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有时候缠着他温存了一夜,第二天裴文德还能早起晨练,朱厚照半天起不来床。
      有次朱厚照补眠补到中午,都还半懒半困地不想起来吃饭,忍不住问:“裴卿怎么精力这样好?”
      裴文德回答:“妖多半夜里出没,缉妖司时常昼夜颠倒,臣习惯了。”
      朱厚照立马抓住话头:“昼夜颠倒,那白天还是要休息的,裴卿陪我再睡一觉吧。”
      裴文德只得脱衣上床,朱厚照此前开了一日的歌舞酒宴,没耽搁他抽空把政事处理完,晚上再跟裴文德颠鸾倒凤,此刻是真的困,搂着裴文德的腰跟他滚作一团,又睡死了过去。
      真要想折腾下位的人,手段多得是,朱厚照阅遍花丛,没有他不懂的,只是一样都舍不得用在裴文德身上。
      裴文德此人看着太过正直。沾血的绝世名刀,一眼瞧中了心爱非常,想尽办法夺到手里也就罢了,怎么忍心叫它沾上污锈?
      朱厚照肖想过许多回裴文德在床上哭,但始终不舍得把人弄得太狠。比起让裴文德难受得求饶,他更想要裴文德舒服,看他身体放松后舒展的眉眼。
      虽然裴文德在床上吝啬言语,可是太过青涩的身体什么反应都藏不住,朱厚照一点点地试探摸索,一点点地教。
      朱厚照自己能在裴文德身上得到多少的乐趣享受,就更加地想要裴文德尝到其中甜头,裴文德越是淡然处之,他越是铆足了劲儿伺候裴文德的身子,非得看到裴文德得趣后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沉迷或者索求,才觉得这一番云雨不算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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