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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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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庆亲王府,芮雪先将萨其马盛在盘子上,然后呈给了眼前的贵妇享用。
“奴婢回来了,这是侧福晋最爱吃的蜜供。”这位侧福晋在年轻时绝对是满族第一美女,即便都快五十了,还是丝毫不见老态。
“所有的丫头,就数你最贴心了。”侧福晋捻了块蜜供含进嘴里,虽用蜜渍,却又不黏牙。“这香、酥、脆的滋味也就只有这家做得出来,跟我在家乡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所以才特别怀念。”
“还多著呢,侧福晋可以慢慢地回味。”
她又吃了几口,似乎想到什么。“对了,前几天你不是跟著格格进宫给太皇太后祝寿,宫里头应该很热闹吧?”
“是啊,奴婢都看花了眼,而且皇宫好大,连东南西北部分不出来,不过能远远的见著皇上,瞧他长什么样儿,还得感谢贝勒爷好心帮忙。”芮雪递了湿手巾,让主子擦手。
“是哪个贝勒爷这么亲切和善?”侧福晋可觉得新鲜了。
“是伊尔猛罕贝勒。”
听她一说,原本想再捻一块蜜供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你说……伊尔猛罕贝勒?你遇上他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贝勒爷乍看之下有些难以亲近,还有些严厉冷酷,其实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觉得并没那么可怕,奴婢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满怀心事……侧福晋喝口茶。”倒了杯普洱茶给主子润润喉的芮雪,并没注意到她的异状。
“呃,嗯。”侧福晋才啜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地问:“他……知道你是庆亲王府里的人吗?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她真正想问的是伊尔猛罕有没有问起自己。
“侧福晋指的是什么?”芮雪不明白。
“只是以前听说他和其他三位贝勒爷,都是太皇太后从八旗子弟当中挑选出的最优秀的子弟。”她端起瓷杯就口,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接著续道:“因为有意让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将来继承大统,身边更需要足以信任的人,想不到先帝后来会突然驾崩,皇上小小年纪便登基,他们自然也就成了跟前最倚赖仰仗的巨子,大伙儿还在背后帮他们起了个‘四大贝勒’的名,所以才会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过了这么多年,那孩子还恨著她吧?一定是的,否则怎么会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想著,侧福晋叹了口气。
“我想一个人静静,芮雪,你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主子这么说,她便出去了。才带上门,她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怕自己还在梦里头,要自己清醒点,贝勒爷说的那些话应该不会是当真的才对……
她甩了甩头,赶忙去做别的事。
翌日午后——
“真是好多年没做这些东西,味道应该没变才是……”侧福晋从王府内专供女眷煮食三餐的小厨房出来,回到寝房,让丫头把食篮搁在桌上,满意地看著自己忙了好半天才完成的白肉血肠。“去叫芮雪过来。”
丫头衔命出去找人了。
没过一会儿,芮雪来了。
“侧福晋找奴婢?”
让其他丫头都退下,侧福晋这才叹口气,说:“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都念过你几次了,好歹你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让你来干这些粗活,本来就说不过去,再说我可没把你当作一般丫头。”
这件事也只有嫡福晋和她们这几个侧福晋私下知道就好,毕竟也不是多光彩,总不能到处嚷嚷,谁教她们嫁了一个这样的丈夫。
听了,芮雪倒是不以为意。“奴婢对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也不希望王爷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她的亲生额娘是伺候侧福晋的丫头,却被王爷看上硬是要了,结果转个身就忘了她的存在。当额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又打不掉,侧福晋才去求嫡福晋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长大之后即便为奴为婢都好,直到临死之前,连当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不过是庆亲王一时玩乐的对象。
“你能这么想就好,不然日子可难熬了。”侧福晋感慨地说。“这会儿有件事要托你去办……就是这些白肉血肠,你送到伊尔猛罕贝勒的府里,当作是谢礼,毕竟那天在宫里他好歹也帮了你,这份恩情可得要报,不过……别让他知道是我做的。”
“为什么?”芮雪不太明白。
“因为……我跟他过世的阿玛是同乡,年轻时曾经……有些过节,我怕他知道了会在意,不肯收下。”她搪塞了个理由。
“是,奴婢知道了。”虽然不明白个中原委,芮雪也只能遵命。
侧福晋再叮咛一次。“千万别说是我,一定要让他收下。”
“奴婢这就送去。”
才出了庆亲王府大门,芮雪将手心按在心口上,深深地吸口气。
“这会儿不过是替侧福晋出门办事……”话是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想赶快到达目的地。“我可不是想见他,只要把东西交给贝勒爷,马上就会走……”这番话连自个儿都不信。
她想见他……不该喜欢他的,却又克制不了,明知是白日梦,也想不顾一切地梦一回……
这会儿真的是什么聪明才智也派不上用场了,她只能傻傻地陷进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终于来到贝勒府,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贝勒爷不在,你走吧!”侍卫只是重复这句话。
“……奴婢只想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贝勒爷,算是谢礼,马上就走。”芮雪也很有耐心地耗下去。
磨了好久,侍卫实在拗不过她,于是把总管请出来了。
“这庆亲王府的食物怎么能收下,万一是想谋害贝勒爷,咱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还是拿回去吧。”
“奴婢怎么会想谋害贝勒爷?”芮雪一脸惊愕。
“谁会相信你的话?庆亲王和咱们贝勒爷可是政敌,彼此水火不容的事人尽皆知,他可是巴不得除掉咱们贝勒爷,你是庆亲王府的丫头,说不定是受他指使,我怎么可以让你进去,你快走吧。”
朝廷的事她不懂,不过对方的话还是让芮雪放在心上。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见他一面,不想就这么离开了。
她索性就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坐下。“奴婢也不好为难你们,就在这儿等你们贝勒爷回来好了。”
“你……你……你要坐就坐!”总管忿忿地拂袖进去。
一个时辰过后,总管开门出来,见她还不死心,交代了一句:“进来吧!”要是任她再这么坐下去,不只难看,还有损贝勒府的门面,只怕连他也要受到惩罚了。
芮雪在心里偷笑,赶紧提著食篮进门。
“你只能在这儿等,可别给我到处乱跑,也别想乘机搞鬼。”总管指著目前所在的前院,一再警告。
“是,奴婢乖乖在这儿等就是了。”芮雪很诚恳地保证。
总管哼了哼,这才踱开,不过还是让人随时看著,不能有半点闪失。
而在等待的时间内,她也见识到了贝勒府里的戒备森严,出入都得经过侍卫的详细盘查,就算进门,也都有人盯著,和庆亲王府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显示出伊尔猛罕的身分在朝中极为重要。
只不过这座外表华丽贵气的府邸,感觉起来却是这般寂寞、冷清……不知怎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他像是故意孤立自己,不愿意被人关心、被人爱著……
人住在这儿久了,似乎连心也要冻著了。
天色渐渐深了,无数的火把将贝勒府映照得恍若白昼。
她又打了个呵欠,等得累了,便随意找了个地方挨著,不知不觉地,她闭上眼皮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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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爷!”
戌时才刚过,伊尔猛罕从宫里回来了,上前迎接的只有总管,不像其他人,府里的奴仆都得在大门前列队恭迎,他不爱那种虚华的排场,更不希望他们为此丢下手边的工作。
“启禀贝勒爷,今儿个下午有个自称庆亲王府来的丫头说要见贝勒爷。”
“庆亲王府的丫头?”他正要回寝房去,却因总管的话而停下脚步,略带疲惫的俊脸微微震动了。
“是,那丫头说带了谢礼,为了感谢贝勒爷曾经帮过她,不过小的不敢随便收下,没想到她就赖著不走了。”他抹著额上的冷汗,就怕主子怪罪下来。
“人呢?”伊尔猛罕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过于急躁,因为这听起来还真像是她会干的事儿。
“在这儿……”于是,总管引他过去,在原地没看到,又往前一看,差点傻眼。“这……怎么就睡著了?”
伊尔猛罕走近一看,确实是芮雪没错,薄唇不由自主地上扬。
见她圈抱著自己的膝盖,靠在梁柱上就打起盹来了,那委屈可怜的模样让伊尔猛罕顾不得身分,就这么蹲下高大身躯,伸臂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他的注意力全在躺在怀中的丫头身上,没听见四周传来的抽气声。
不只总管张大嘴巴,其他在场目睹的人也同样表情,眼珠子瞠得快掉下来了。
“呃……贝……贝勒爷……这……只是个丫头……可不……需要……”伺候主子多年,总管头一回见到这等场面,惊讶到连说话都结巴了。
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主子的目光给震得咽回去。
“她的谢礼呢?”伊尔猛罕把声调放轻。
总管回了一句,匆匆忙忙地回头去找了。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居然还专程送谢礼来。”他好笑地睇著怀中的熟睡小脸,手臂的力道很轻,不想惊醒她了,那珍宠的模样是绝无仅有。
虽然不好女色,可也不是没抱过女人,但这丫头抱在怀里的柔软滋味,教他一阵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成为他的人……
伊尔猛罕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容易就动了心,才见过两次,就让他记住,想将她留在身边,偶尔没事就跟她唇枪舌战,偶尔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再偶尔吓吓她,让她以为脑袋不保了,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
就算是丫头又怎么样?他不在乎她的身分,他会疼她、宠她……给予她别人艳羡的富贵生活,只要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不会欺骗背叛他……
跟在身后的总管嘴巴一张一合。“贝勒爷……这……不太……嗯……”这丫头到底是个奴才,主子是何等尊贵的身分,这么做总是不合礼数,若是主子喜爱,也得等当上小妾再说。
才走几步,芮雪便被这晃动给惊醒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先是发现自己的面颊贴著男人的胸膛,不由得惊骇,当她仰起小脸,撞进一双浓烈幽深的瞳眸内,那眸底闪过可疑的笑意……她面颊顿时又红又烫,糗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芮雪再看看四周,全想起来了。
“咳,请贝勒爷让奴婢下去。”她不敢乱动,整个人又羞又窘的,不过还是强作镇静。
他也很配合的让踩著花盆底的纤足踏在地上,等著看芮雪会有什么反应。
“贝勒爷吉祥!”她甩著绢帕,中规中矩地行礼。
伊尔猛罕挑起一眉,俯睨著行礼如仪的她,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你应该说请贝勒爷恕罪。居然要本贝勒爷纡尊降贵地抱你进屋,该当何罪?”
“呃……请贝勒爷恕罪……不过……”
“不过什么?”这样还能辩?
她轻咳一下。“贝勒爷想听真话?”
“当然。”
芮雪一脸谄媚地说:“奴婢以为这么一来,大伙儿只会说贝勒爷能够体恤下人,又仁慈亲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能够伺候他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说不得有更多人希望能进这座贝勒府,所以奴婢也算占了一点小小的功劳。”
“哈哈……”伊尔猛罕霍然大笑,浑厚而响亮,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丫头还真是会强词夺理,偏又拿她没辙!
他真是喜爱她,喜爱到想将她要来,摆在身边,每天看着。
同样的,那笑声也让府里的人又惊又奇,这是他们没听过的,也是头一回见到王子这么开心的模样。
“奴婢说错了吗?”芮雪被笑到脸都烧红了起来。
“虽然是歪理,不过倒是找不出理由反驳,免得成了你口中的坏主子。”伊尔猛罕笑咳一声。“起来吧。”
伊尔猛罕带她来到居住的院落,那儿有个小厅,平常较为亲近的人来访,大多都会在这里招待。
“让我瞧瞧你送了什么谢礼?”
总管已经将食篮递上。
“这是白肉血肠。”芮雪掀开盖子。“不知道贝勒爷爱不爱吃?”
“是你自个儿做的?”伊尔猛罕倒没想到是这个,还真是自己最爱吃的。
“呃、嗯。”她想起侧福晋的交代,只好对他撒谎。“不过这会儿都凉了。”
他看向总管,命令:“扎安,把这白肉血肠拿去重新热过。”
“贝勒爷,这……这可是庆亲王府的东西,万一……”要是下了毒怎么办?这可不得不防啊!
“让你去就去。”因为是她做的,他愿意相信,那是莫名的信任感。
“嗻。”总管只好连同食篮提下去了。
“你来就是为了送这个?”伊尔猛罕睇著盈立在身边的丫头,只要跟她说几句话,他的精神就来了。
芮雪颔下螓首,弯起嫣红的唇,笑著说:“奴婢知道贝勒爷府里什么都不缺,可是总想表达一下谢意,毕竟能见到皇上,都是贝勒爷帮的忙。”
“这份谢礼我就收下了。”他在心里盘算著。
“你可是庆亲王府的包衣?”包衣即家奴,而且是世袭,除非主子让他们脱离奴籍,否则世世代代都是。如果她是,那倒好办,问题对方是庆亲王,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她简单地回答:“回贝勒爷,奴婢过世的额娘和祖父都是庆亲王府里的奴才,奴婢自然也是。”
伊尔猛罕心中已经作出决定。“就像我上回说过的,只要能再见到你,便会找机会跟庆亲王开口,把你要来,虽然我宁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贝勒爷……”芮雪脸色微变。
他脸一沉,肌肉旋即绷紧。“怎么?你不愿意?”还以为她会高兴,毕竟这可不是每个丫头都有的机会。
“奴婢只是个丫头,以贝勒爷的身分……”
“以我的身分,难道你还不肯跟著我?或者你嫌当妾太委屈?”伊尔猛罕想到她有可能不愿意跟著自己,不由地气恼,自尊受伤,可是她明明又表现出爱慕他的模样,难道全都是假的?
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在乎她了,怕就这么被她拒绝,虽然他大可不必征求她的意见,但是总要她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人。
芮雪瞅著他盛怒的俊脸半晌,叹了口气。“贝勒爷想听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