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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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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拜别顾家之后,温白玥便再也没有见过顾家的那个小.姐。
温氏的少公子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每日照例去店铺里打点货物,或者是给送上来的东西鉴别真伪。
待人接物没什么闪失,也不曾去打听过佳人踪迹。
但是……只有温家店铺里的小伙计才知道自己的少主人暗地里不正常到什么地步。
他最近总是会发呆,发呆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分店会送上来一些女子的首饰,比如说凤钗步摇之类金光闪闪,巧夺天工,只放在手心里视线就要忍不住流连的物件,自家的少主看见了,便要拿在手心里仔细的摩挲一番,而后扣下来,不能放在柜台上去卖。
不过少主你扣就扣吧,反正这店也是你的,你想要什么下面的这些小子们都没什么意见,但你能不能不要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往自己柜子里面藏啊?
这、是、你、自、己、的、店、啊!!!
少主在想什么事,下面的小伙计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守财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异宝阁里的一个小伙计,刚来没多长时间,日常就是扫扫地,打打杂,听店里的大管事无聊时候讲这店里的东西有多么多么的珍贵,他在一旁把这当成故事听,听到兴起处,还会吹一声口哨给大管事捧场。
这天守财在堂屋外,他刚把外面打扫干净,拿着干抹布擦里面的柜子,便听见旁边架着眼睛的胖管事长叹了一声,守财心里一喜:来了~
果然,下一瞬间,便听得大管事说道:“现在的人怎么一点审美都没有,执灯图和雁北铭这么有文化底蕴的孤本,居然没有人过问,真是暴殄天物啊。”
守财麻溜的蹭了过去,问大管事道:“管事,什么叫孤本啊?”
管事瞥了他一眼,脸色一沉:“干你的活去。”
小伙计手里拿着抹布就是不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道:“管事,您就给我讲讲吧,我想知道,我想听您讲。”
管事以前中过举,是个秀才,最喜欢舞文弄墨,只是考上秀才之后便再也没有往前进过。
在经历没米下锅的贫穷时代之后,秀才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执着,来到了平时最看不起的商贾这里,想要讨一个活计,混点饭吃。
一来二去,便来到了异宝阁,别看这管事脸上虽然是不耐烦,但是能有个听众听他讲述这些珍宝过往的故事,便让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都精神起来。
管事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冲着守财勾了勾手道:“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守财高高兴兴的把抹布一扔,屁颠屁颠的便跑了过来:“管事您讲,您说您说。”
这是纯粹把他当成免费说书的了。
管事也没打算跟他计较,只是说道:“这执灯图啊,是当年……”
这句话还没说完,异宝阁半掩着的门突然被人一巴掌推开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呀一声响起,吓了人一大跳。
掌柜的差点跳起来,惊慌的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进来的是一位少女,穿着一身浅白色的衣裙,外面罩着红色的纱衣,及腰的黑发用红绳束在脑后,叫人看着便觉得是一位很清新利索的姑娘。
那姑娘的视线在屋内转过一圈,而后对着店铺里的守财和管事笑了一下,柔声问道:“你们温掌柜呢?”
管事结结巴巴的回:“现在可能是在福客来饭庄收账呢吧,姑娘你找温掌柜有事?”
“收账?”那姑娘微微一笑:“不不不,我说的不是温援大掌柜,我问得是你们小掌柜,温白玥温少爷。”
管事的一听此话,伸手一指异宝阁旁边的内屋,小声说道:“小掌柜在里面呢。”
管事秀才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脚步声从后院传过来,温白玥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同时响起:“谁啊?老胡,我听见你喊我?”
老胡就是那位秀才管事,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温白玥的话,小掌柜已经打折哈欠从后门绕到了前厅。
……正好和站在前厅的顾九雉对上了视线。
两人同时愣住了,片刻之后,温白玥最先反应过来,他急忙调整脸上的表情,拢手要给顾九雉打招呼,便看见那姑娘脸色一变,直冲着他就过来了。
温白玥还清晰的记得几年前,顾九雉这小丫头在他店里砸了一个最贵的花瓶,还和他打了一架,此时看见顾九雉以相同的姿势冲着他扑过来,温白玥第一个反应便是——双手张开,护着自己身边的所有东西。
可是他独独忘记了自己,理所当然的,毫无防备,舍生取义的温白玥挨了顾九雉一个头槌。
顾九雉这姑娘家比以前还虎,她练过铁头功吧?温白玥一边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边痛苦的蹲了下去。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问道:“姑娘,我怎么惹到你了?让你对我下如此狠手。”
出去历练这两年,到底还是长进了,这个时候居然都不忘温和礼貌的询问一番,这事要是搁在三年前,温白玥能跳起来再和九雉干上一架。
顾九雉捶完他之后便站在一旁,表情柔和平静,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很能唬住人。
顾九雉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为什么捶你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你母亲找媒婆来向我家提亲?”
温白玥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
……等等,提亲?
温白玥迷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道:“提亲?哦~对,是我拜托我母亲的,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的是提亲?”温白玥皱起眉头说道:“婚姻是我们双方父母从下就订好的嘛,现在我们长大了,这件事也该提一提了。”
顾九雉瞥了他一眼道:“可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的是你家隔壁那条街上的二妞。”
“姑娘你可不要瞎说啊,”温白玥一脸正色道:“二妞姐如今可是已经嫁人了,这要是让她相公听见了那真是不太好。”
顾九雉一拍桌子,说道:“谁跟你说这个了?你马上把媒人撤回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姑娘一拍桌子,震的桌子上的东西都往上跳了一下,嫩白的小手放在深色木案上,越发显得白皙。
温白玥见此情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话说回来,温白玥真不觉得九雉的小身板能怎么样自己,就她这样的,他能一个打十个。
但小姑娘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丫头了,她长高了,长大了,白皙的面庞长开了,就连身段,也悄悄展现出一点柔美的轮廓来。
温白玥又忆起前些日子刚进城时在花车上看见的温柔一笑,心里暗道:那我真是一根手指都不舍得动她的。
若三年前温白玥和顾九雉的交锋是平局,两人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好处,那么此时此刻,温白玥不战而降。
少爷听了此话,仰起脖子咬牙道:“我不。”
“你不是吧?好。”顾九雉手腕一抖,从袖子里滑出来一条五寸多长的青竹竿,尾部还坠着一枚黄白色的玉佩。
青色竹竿滑到手心里,顾九雉人已经冲着温白玥过去了,温白玥飞身闪了一下,在外面练出来的仪态全然不见,竟是像小时候那样冲着顾九雉出言挑衅道:“来啊,来打我啊,打不着,哈哈,打不着~”
话音未落,只听见“邦”的一声。
温白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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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提亲这事,的确不是温白玥干的,虽然他的确是想这么干来着。
他回来的时间太短,又猛然间知道心中惊鸿一瞥之人是小时候与自己定有婚约的那位,一时间心态转变不过来,竟是有些怂,还不敢有什么动作。
只是不知道谁这么贴合他的心意,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也好猜,不是他爹,就是他娘,准跑不了,就在这两人之间。
温白玥刚开始猜是他母亲,可惜他猜错了,是温援。
温援此时正站在顾府的书房之中,沉默的看着站在窗边的人。顾裴照思考良久,才转身说道:“不行,不行。”
他摇着头,叹气似的坐了下来:“九雉不能嫁给令公子。”
温援皱起眉头,轻声说道:“大哥,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九雉嫁入温家,才能化去她命中死结。”
顾裴照低声说道:“九雉还小的时候,温家的福禄之气能化解她命中一劫,这是我算出来的,没错。但我最近为九雉卜卦,卜出来皆是大凶,可奇怪的是,大凶之兆向来有预警,而我这次却半点预感不到会发生何事,在这般情景下,若是将九雉这般嫁入温府,不是连累了你们?”
温援听后,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问道:“那大哥打算如何化解?”
顾裴照低声道:“我已想好,再过几日,便举家搬往终南山,祈求庇护。”他这般说着,又看向温援:“温兄这些年来为我所做之事,顾某没齿难忘。”
顾裴照说完这话,竟是站了起来,俯身要拜温援。
温援大惊,连忙将他拉起:“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同属阴阳世家,同根同源,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再说,你当年为了九雉辞官来到光洲城,衣食住行,我可没有帮上半点忙啊。不过话说回来,当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温援定定的看向顾裴照,继续说道:“当年在九雉身上,大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顾裴照摆摆手,低声感叹。
过往的回忆已经沉寂发霉,是时候拿出来见见天日。
顾裴照慢慢的回道:“九雉刚出生时,额头上有一枚火焰型胎记,但这胎记转瞬即逝,当我第二眼准备仔细看看时,它却消失了,我当时疑心是我看错,只是等九雉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屋中卜卦,九雉正好进来,我瞥见她额头上又出现了那枚火焰胎记,只是那胎记变成了金色,我心下虽惊疑不定,但却不甚惊慌,那胎记金色,寓意天庭,我还道是我儿有不同寻常的机缘,于是顺手替她卜了一卦,想要知道这火焰胎记是为何……”
他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回忆起从前之事让他惶恐,顾裴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卜出来,那占卜九雉的卦筒,凭空碎了。”
温援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几乎与顾裴照同时说了一句:“这是……不可泄露之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