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七夜》若诺成灰

14、第 14 章

　　若依三天没去草屋看幕遮了，不是不想，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想了很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娘在爹谈及她与幕遮婚事的时候总是说再等几年。爹去的那天，留下遗嘱要她与幕遮完婚，娘对她摇头。她还记得娘亲恬静的眉眼中挂着的那抹笑，她只说了一句“回我的故乡去，一切便会明了。”就闭上眼，等待着鹤顶红在胸口翻腾。恍惚的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的云依幽幽地重复“对不起，我们已是互不相欠。”然后一睡，便成永远。当时就不明白娘亲不欠的是谁，原来，若依不姓秦？！
　　窗外的那一潭绿怕是死水吧？哪有这么平静的湖？连风拨动的波纹都是这般细微，好象若依此刻的心，怕是再大的风也惊不起半点的涟漪。
　　哥哥？若依干笑了几声，开始有些恨娘亲。她早就知道了吧？那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十六年的无法自拔？十六年，整整十六年！
　　不对，她说回来这里就会明了，不正是要拯救吗？
　　这个叫七夜的小镇到底埋葬了什么？有娘的什么样的故事？是什么样的爱情让她有了若依？
　　小白，不，应该是苏幕白，不对，也许，应该叫哥……哥……好不习惯的称呼，但是，他是她哥哥吧？
　　幕白带她来到早已无人的周家大宅，若依才第一次走进这个娘亲成长的地方，抚着红色的砖墙，听着幕白说，“我们的父亲本是皇帝，我们本来是公主王子，只是我们的四叔公抢了父亲的皇位，父亲出逃他乡，在这个叫七夜的小镇。就在这个大宅子的外边，落魄的父亲第一次遇到了外出祁福的母亲……”
　　“公子，公子……”云依摇了摇倒在墙角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微微睁开了眼，不知道是阳光太强烈，还是眼前的女子太耀眼，一时间，眼睛给晃的找不到焦点。慢慢的，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映入眼帘。那男子呆呆地笑了笑，就晕了过去。
　　这时，云依才注意到一旁一个腆着个大肚子的妇人，有着高贵的脸盘，虽然衣着破旧，却很难掩盖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应该有六个月了，云依粗略地估计，然后看着她守着他和孩子那幸福的笑，有一种她自己都不能解释的嫉妒。
　　她让他们进了大宅，妥善安顿。父母毕竟是生意人，做事小心，天下才刚易主，怕是不能有什么疏忽，便仔细地盘问了他的来历。
　　云依在门外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我叫苏文，京城人氏，因家里突遭变故，只好带妻子紫堇来贵地，只想谋条生路，请周先生，周夫人放心，我不是不正经的人……”
　　原来他叫苏文，云依淡淡地笑，在木栏上一遍一遍写下了他的名字，直到它走进了她心里。
　　在云依小姐的坚持下，苏文夫妇在周家住了下来。日日，云依小姐亲自送饭菜到屋内，紫堇都笑的高雅，没说什么话，倒是苏文和云依越来越熟络地聊起来，谁都看的出来云依小姐对苏先生有意思，而周老先生和周老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什么事都顺着她，早就宠坏了，也就没办法劝她了。两个青年人越走越近，而且就在紫堇临盆的前一夜，云依也被郎中诊断有了身孕，周家二老更是只能顺着女儿的意思了。
　　小镇，叫七夜的小镇，安安静静地过着属于它的日子。春去秋来的日子也过了不多不少的两个轮回，周家二老已经将多年积累的家业悉数交到了苏文的手中，苏文打理得极好，产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扩大了好几倍，更难得的是他有着一颗慷慨的心，时不时的救济贫民，在小镇上也是有口皆碑的好女婿。
　　这时，苏文的膝下也有了幕遮、幕白，紫堇怀中抱着香甜地睡着的幕秋，云依幸福地拂着自己的肚子，都快八个月了，她希望能是个女孩，像她父亲有着高贵的眉眼，像她姐姐幕秋有那样可爱的笑靥……
　　云依在一个清晨到普救寺祁福，在荷花池旁捐了一座八角凉亭，来求菩萨能给他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住持问她要用何名之，云依笑的幸福，久久，从唇间幽幽地吐出三个字“若苏阁”。若苏，若苏，像苏一样，就像苏文一样。云依虽不是初为人母，却依然在这欣喜而漫长的等待中，时时感受着腹中她和苏文的爱情的生长，希望腹中能孕育出一个她爱的小苏文。
　　告别住持，云依有点累了，竟然在轿中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记不得梦里出现过什么，只是醒来的时候，衣裳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大半。突然有一点不安，她用丝绢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轻轻地卷起帘子，吩咐轿夫们走的快些。
　　才到家门口，果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门口两旁整齐地站着两队武夫，使整个周家大宅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中。云依顾不得八个月的身孕了，蹒跚地快步走进了正堂。
　　全家人都在，只是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声音在那好象都不存在了，空气凝结得让她喘不过气来。然，上座上分明坐着秦天。
　　见她回来，二老先是一惊，然后忙唤她到跟前。秦天看到她，眼睛就亮了起来，像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他让她等他回来的时候的光亮。接着，秦天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久久都没有离开。
　　云依本能地用手遮了遮肚子，淡淡地笑，“秦大哥，怎么回来了，不先招呼一声，我们好备些酒菜为你接风……”
　　“云依，我打拼出了属于我的天地，如我的承诺，我来接你，做我的娘子！”
　　“秦大哥！”云依有些许生气了，肚子一阵疼，孩子又踢她了，她抿了抿唇，“我以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更何况，现在，我已身为人妇，你再说这些不合适吧！”
　　“可是，他给不了你幸福！”秦天愤恨地瞪着苏文。
　　“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下个月，我们还会迎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云依走到苏文身前，用身子护住了他。
　　“云依，你要怎样才肯跟我离开？”秦天沉声，“他怎么能给你幸福，他甚至没有给你名分……”
　　“秦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情分，是为妹的对不住你，你现在有势了，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云依的声音软了下来，“秦大哥，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只爱你，我只要你！”秦天一把抓过云依的手，猛烈地摇晃着，“十年前，你在那门外给我那碗粥的时候，我就爱你，现在是，以后也会是的！”
　　云依饮痛地咬着苍白的唇，秦天担心地放开了手，“云依，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我……”
　　苏文顺势把云依揉在怀里，冷冷地看着秦天。
　　秦天眼中的愤怒化作了火焰，恨不能把苏文烧成灰烬。他顺手从部下的腰间抽出一把剑，直指苏文的喉咙，呼吸声低沉，扬高他的脸，把所有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苏文依旧不卑不亢地挺直了他的脊梁，也看着秦天，眼里没有愤恨，平静的好象还泛起了一丝笑意。
　　秦天哪受得住这样的挑衅，扬起他的剑。就在这时，云依扑通的跪下了。
　　“秦大哥，你就放过他吧！”眼泪缓缓地流过她苍白的脸颊，然后，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
　　两个受惊的男子同时伸出了手臂，秦天却只能看着她落在他的怀中，然后他抱着她走入内室。
　　忽然有一个侍女叫到，“血……血……”
　　众人才看到顺着云依裙摆滴下的鲜血，泛着腥味的鲜红。
　　“糟了！怕是小姐早产了！”有经验的老佣人忙招呼小丫头去烧些热水，整个周家乱了起来。
　　幕秋在紫堇的怀里被吓哭了，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在她的哭声中，迎来了另一声被期待着的哭声，轻轻的，幽幽的，看来她还没有做好来到这个世界的准备呢！
　　孩子很健康，就是略显娇小些，不足月的小女孩，让人看着都心疼。
　　云依很虚弱，一整天都吃不下，连笑都没有了力气。
　　苏文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云依，多少要吃些啊，这样才能好的快，你还没能抱抱我们的孩子呢！她叫幕依，云依的依。你看，她多漂亮啊！”
　　云依无力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苏文明白的笑了笑，把孩子的脸凑到了云依的嘴边。云依在孩子的脸上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烙下了一个母亲的印记！
　　秦天在窗外看着，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