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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别离(三) ...

  •   两日后,元涣收到急来信函,暨帝因病重驾崩了,她马不停蹄,连日连夜地赶回金国。
      赶到时,太子元承已经登基,成为新君弖帝。九天阊阖开宫殿,七国衣冠拜冕旒,十重宫殿,又俱是国丧缟素。宫里的每一张面孔有人悲,有人喜,有人愁,有人恨。
      最悲莫过先帝的遗妃。
      最喜莫过太子一派。
      最愁莫过瑞王一党。
      弖帝一身衮龙袍登上九重殿,坐在那令万人敬仰的高座,受三叩九拜大礼,听所有人对他高呼万岁。
      万岁,万万岁。
      他终是帝王了。
      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可他还缺少一样东西,那握在瑞王手里的兵权,他必须夺回,一定要夺回,才能从此高枕无忧。但元涣的势力太过根深蒂固,无法一下拔除,也不好一下对付。他按捺着,先办完先帝的丧事,重整了后宫。
      而新帝登基,元涣需迁往藩地,她向弖帝请旨带贤太妃一起离开帝京。弖帝准请,元涣带着贤太妃和所有家眷迁府禹城领地。
      她每日依然赴朝参听政事,比过去更上心管理着军机事务,暗中不停调配京军人员。
      十一月中旬,皇后诸葛氏与未央殿早产诞下龙儿。
      弖帝龙悦,即立嫡子为储,普天同庆。
      元弖一年。
      元弖二年。
      时间恍然匆猝。
      弖帝登基已有两年,却始终没能扳倒瑞王,甚至在朝政上屡次被牵制着走。
      五月初,诸葛皇后突病,卧榻一连五日。
      瑞王带着瑞王妃进未央殿探望。
      那一身白衫清扬,温润如玉。
      那一双深黑眼眸,柔情似水。
      一如从前。
      “怎么就病了?”元涣静望着榻上的人,探究地问。
      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
      怎么能病!
      元涣强装面无波澜,心里已经千层浪翻,见不得她有半点事。
      “风寒罢了。”诸葛黔垂眸没有看她,声音凉薄,穿耳而过。
      元涣眉心一蹙,两年多未见而已,她就对她冷漠成这样。当真就一点也不念旧情?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她?这女人的心,到底是真无情,还是假装无情。
      她辩不清,好想去问个明白。
      这时,弖帝来了,众人皆向他见礼。他直接坐在诸葛黔的榻旁,在所有人的面前,亲昵的握着皇后的手,关问道:“皇后今日可觉舒服些了?”
      诸葛黔对他莞尔一笑,颔首道:“比昨日好一些。”
      “那便好,皇后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弖帝亦对她笑。
      一场恩爱的戏,仿佛专程演给元涣看。
      诸葛翾见元涣脸色变得阴沉,于是欠身道:“瞧过皇后姐姐,妹妹也放心了,妹妹就先与瑞王回去了。”
      诸葛黔未言,弖帝先道:“瑞王妃不妨在宫中多住几日陪陪皇后。”
      诸葛翾未答,元涣回他:“那本王就和王妃在宫里住几天好了,还有劳皇上差人安排住殿。”
      弖帝侧目,与她相视,眸光一沉,冷扬唇角道:“那今夜,朕就设宴好好招待瑞王。”
      元涣旋即拱手作谢。
      一场鸿门宴,该来的总会来。
      夜里,宫司设下简宴,就弖帝、皇后、瑞王与瑞王妃四人。
      几个宫人与内侍在旁伺候斟酒。没有歌舞,没有奏乐,殿内的气氛沉凝的让人压抑。
      元涣没有动箸,静静地坐着,滴水也不沾。
      诸葛翾先亲自尝过每一道菜,假意在夸菜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以身试毒,怕就怕弖帝会在这时候下暗手。
      待她尝遍佳肴,过了片刻都没事,这才放心地夹了一些到元涣面前的银盘里。
      “看来司房准备的菜色都不合瑞王的胃口。”弖帝开口,讥讽出声。
      元涣抬起头,收敛去眼中的冷意,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苦涩淡道:“司房备的这些菜品很是用心了,只是臣妹多年不在宫中进膳,一时不禁念想起了父皇,所以触景伤情顿难食咽。”
      弖帝应道:“若不是父皇病的突然,急火攻心难救,朕也还想对父皇多尽尽臣子孝道。”
      元涣一挑眉,试探地问:“难道皇上不觉得先帝死得蹊跷吗。”
      先帝的死正好是她离开了金国之后的事,任谁都会怀疑到弖帝。可是她赶回去的时候太晚了,先帝已被敛棺,她想开棺就得冒上不敬罪名,如果又没查出端倪便会被弖帝借机严惩。
      “蹊跷?”弖帝面色陡然阴沉下来,腾起怒意,言之凿凿道:“皇宫所有御医在场为证,先帝没中毒,也没任何异状,就是死于急火攻心,瑞王你现在来说蹊跷可是想怀疑朕当年有弑父之举!”
      他把话说的直接,也不怕殿内的宫人们听。
      “朕还一直想问瑞王父皇当年到底为何突然病倒,而且就在朕出事之后便单独与御书房见了你。莫说你对父皇的死觉得蹊跷,朕对当年所受之遭也觉蹊跷!”
      说道这,弖帝的面容阴沉至极,布满阴霾狠厉,眸色染着杀气的血红。自那后,他强忍恨,装作自己还是个男人,还有雄风,借着独宠皇后的方式避开临幸其她妃子,就只有先帝与皇后以及那个死了的御医知晓此事。
      元涣眼神深沉如海水,似笑非笑着,大声地回答他的质疑:“当年先帝召本王进御书房,是告诉本王皇上你龙阳受损,从此难再延续我皇族血脉,问本王是否要昭告天下重新立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弖帝猛地一拍案,勃然大喝道:“元涣,你住口!”
      一旁的宫人与内侍听得脸色全部惊变,马上跪在地上捂住耳朵垂着头,听了不该听的话,他们的命恐怕都得不保了。
      元涣不顾弖帝的怒,起身走到殿中,扬首傲然地直视着他,继续说:“先帝有多疼本王,众所皆知。先帝要废储立本王当太子,谁又能说不可?可是本王没有答应先帝,本王念及手足情,父皇这才气恼地病倒。”
      “你胡说!”弖帝失控地低吼咆哮。
      尽管他嘴上反驳不想承认,心里却是毫不质疑地信了她的话。
      元涣,元涣!
      他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她,她这番言语是在赤/裸/裸地笑话着他,笑话他的帝位都是靠她的怜悯才得到,而不是他的能力,不是他本该应得。
      父皇真是偏心,为什么最宠爱的人一直是她,为什么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及她。
      为什么!
      这天下,男子才该是独霸者,区区个女人根本不该凌驾在男人之上。偏偏这七国天下,全都乾坤颠倒,女子不止能入朝参政,还能利用蛊虫生子,学男子一样三妻四妾。
      可恨,可恨这偏离人伦常纲的歪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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