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海异夙》惜一

79、第九章

　　当夜，玉女没有出来吸收月光，曹锦程一个人在水池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在大厅里面转悠了一会，才回自己的房间睡下。

　　从那晚后，曹锦程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对着玉女面带微笑，即便知道每天喝的是什么，双手接过玉瓶的速度反而更快了，打扫卫生也充满了干劲。

　　这不是死心了，决定一辈子留在这里了吧。

　　晚上，是他和玉女能够相处的时间，他在水池里早早清洗完毕，等待着玉女出来吸收月光。

　　他划拉着水池水面，撩起水波，月亮的倒影也折了几道痕。

　　没有看玉女，他开始自言自语，“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月亮，我们曹家世代都是做玉石生意，我们能发现最美的的玉石，但在月光下的玉石却是格外的漂亮。”

　　“是吗？”玉女被他的话吸引。

　　他抬头给玉女一个肯定的微笑。

　　玉女望着头顶的月光，又看了看水面的月亮倒影，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我相信那些祖辈亲人也是这样想的。”

　　或许都是月亮惹的祸，玉女在柔和的月光下陷入了回忆，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脱口而出，“一定是的，我记得郎君第一次看我的眼里全是惊艳的眼神。”

　　“嗯，不止第一次，我敢肯定以后得岁月里，你在他眼里都是最美丽的，因为见过月光下你的容颜，是再也不会忘记。”

　　“是啊，岁月催人老，时间过的太快了。”

　　曹锦程没有再接话，就让这美好的气氛自然消散。

　　我躲在一旁，听完了整个对话，心里充满了疑惑。这曹锦程谄媚又暧昧的话语，这是在向玉女示好，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吗？

　　几日后，曹锦程兴奋地主动让玉女来看今天的月亮，“看，今天外面是满月，我记得我才进来的时候不过月初，月亮只是一道钩。他们进来的时候有看到这些满月吗？”

　　此话像是不经意，又勾起了玉女的回忆。

　　“当然，满月的时候，郎君便会跟我一起。看，这裙摆上的满月纹路还是郎君帮我刻上的。”

　　有爱的女人会不自觉地向别人展示自己爱情的证明。

　　“真好看。要是我有这手艺就好了，还是祖辈雕刻手艺精湛。我们曹家祖祖辈辈都仰仗着玉石，可我真笨，没学好寻玉琢玉的本事。”说完还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你不必妄自菲薄。况且，郎君的家人不用像他人那样辛苦。”

　　曹锦程不解。

　　“我早就给过你们家一块点玉石，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最优质的玉石，甚至必要时刻可点石成玉。所以，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开心，那点玉石自可发挥作用，我不开心，那就是一块废石头。即便你死了，还会有其他的小郎君过来陪我，能保你们家族一直兴盛。”

　　说完，玉女点了点曹锦程的脸，“所以，你要保持着这个模样不变，我看着便是愉悦的。”

　　曹锦程顿时心里明白了，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很听话待在这里。

　　我越看越不明白曹锦程的行为，只有耐心等待，一定是有什么关键事件或者时刻。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个月了，于我只是睡了十几天。

　　这些日子里，曹锦程和她每天都坚持着同样的步骤，喝玉露、打扫卫生、洗澡、看月亮。只是玉女不再那么冰冷地高高在上，而是对曹锦程的容忍度更高了。

　　有一日，他打扫卫生时不小心碰掉了其中一个曹家男丁身上的玉饰，玉女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算了。

　　再一日，他问玉女自己是不是比其他的小郎君更好，玉女愣了愣回了句“大概是吧”。

　　直到有一日，他兴奋地敲开第一间房门，玉女皱着眉头阴着脸开了门，本想骂他几句为什么来打扰第一间房，可看他满面笑容，玉女只冷冷问了句，“什么事？”

　　曹锦程拉起玉女的手，来到水池边，那里事先摆放了好一些东西，都是从各个房间里面拿出来的各种玉石物品。

　　“今天是我的生日，就是生辰，我们都会过生日的，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所以我就当这些事你送给我的礼物。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过生日，所以我就大胆了一些。”

　　玉女哦了一声，眼睛扫过那一堆玉石物品，突然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小小的玉蝴蝶上面，然后怒气冲天，“你，进了，第一间房？”

　　“我，我就…”话没说话完，他被风卷的老高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说过，不准进第一间房。”玉女手一伸，那只玉蝴蝶就回到了她的手里，她头也不回地滚动进了第一间房。

　　“郎君，对不起，我让别人打扰你了。”

　　躺在地上的曹锦程嘴里骂骂咧咧，“我陪了你这么久，我只是进去拿了一只玉蝴蝶，你就这样对我出重手！我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

　　可让我惊讶的是，曹锦程的眼里却有笑意。

　　早已没有知觉的肢体扭动着恢复到正常的位置，曹锦程一边骂一边爬了起来，跛着脚走到水池边，捡起一只玉石葫芦摔了下去，跨啦一声，“我比不上郎君，可我还比不上其他小郎君吗？”

　　接连摔了好几个玉石物品，玉女的声音从第一间房传来，“这些无用的东西，你摔多少都无所谓。”

　　“好好好。”曹锦程捡起了几个坚实的物品，一下翻身进入水池。

　　他像平常那样把身子都埋进水里，把玉石在水池里咚咚咚砸出闷响。

　　从我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他就是在疯狂发泄情绪，此时只有等他发泄一下，不去理睬为好。

　　我还在思考曹锦程的心路历程，这么快就认命了，这么快就忘记老婆儿子，开始争风吃醋了，哗啦一声，他从水池探出腰身，把我从地上一捞，往他衣兜里一放，“希望你有好运吧。”

　　随后，我就跟随着他的动作完全没入了水中，我憋着气，心想这不是要溺死在这里吧？

　　只见他在水中举起刚刚捡起来的玉石物品狠狠地砸在水池底部。

　　一下！两下！三下！

　　轰地一声，我只感觉往下一沉，跟着水流被卷到了不知道哪里。

　　当跟着曹锦程起来的时候，只见我们在一个水池里。他快速翻出水池，观察四周。

　　这里应该是另一个空间，这个水池和玉女那边的水池是相通的，可这里的空间是一片树林和草地，中间有一条一人宽的奔涌的河水。

　　只听见身后玉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小郎君！”

　　曹锦程一个箭步想要越过小河，却不幸掉入河中，被奔腾地河水一路带着往前冲。经过翻天覆地的旋转、浮沉，我们被冲出了这里，随着河水的汇入，漂到了两山相夹的大河里。

　　就这样漂着，头顶是烈日当空，曹锦程已是昏迷不醒，趴在随手抓住的一节木头上。

　　耳边传来踏水而来的声音，我仔细一看，是年轻一些的克句里斯。

　　然后，我就从曹锦程的回忆里跳脱出来。

　　一直陪伴着我们的村长和阿勒看我醒来终于放心。

　　“原来那个水池底部有一个小洞，我猜一定是有活水注入，有活水就有出路。所以我假意示好，让她放松警惕，每天都挖那么一小点一小点，终于找到机会用重物一砸，砸出了活命的路。可我喝了那么久的玉露，村长已经没办法帮我解毒了。没有继续喝玉露，我的身体便开始腐烂，但我还死不了。我只怕儿子也走上这条路，没想他们找到了我的儿子，真的是我的儿子被选中。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陈雨。”曹锦程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的话，然后爆发出一声怪吼声，爆裂而亡。

　　我惊地后退几步。

　　阿勒安抚我说，“他也算是为他儿子做了最后的挣扎，或许死亡对他是一种解脱。”

　　村长让村民给我准备了一些草药和食物，说我进入曹锦程的回忆是伤气血的事情。

　　我一边吃着，一边思索着解救陈雨和龙宝的办法。

　　玉女的空间我进不去，如果曹锦程能从河里出来，那我也能从河里进去，再从水池潜入到对面的空间。

　　临走前，村长给了我一颗药丸，阿勒说，“这是用河里从山上冲下来的木头做成的药丸，有非常好的治病祛毒的作用，不是一般解毒药能比的，你吃了多一个保障吧。我们村这么在意大河水源，也是因为河里才会有这种木头，若是我们的水源丢失了，我们就没有这种原材料了。也算是谢谢你帮我们保住了大河水源。克句里斯说，你一个小女生，居然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平时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听他这样一问，我鼻子一下就酸了，我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再次来到两座山丘前，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我猜想这座山丘下就是玉女所在的空间和另一个空间。

　　找到那半人高的洞口，我用布条把口鼻缠住，抵挡住哗哗的水流，弯着腰往前走真是异常艰难，水巴掌水拳头接连不断地捶打在我的身体上，被冲回来好几次。

　　我对着清妖珠祈求，“清妖珠，你给我点力量好不？咱们虽然是收妖魔鬼怪，可这过程也是需要你来帮忙，如果我进不去，我们的龙宝和我朋友就会没命的。你也不想龙宝出事吧，它可是天天珠珠长珠珠短地叫你。来吧！再来一次！”

　　我埋着头心里默念着不能怕不能怕，要往前走！幸好只是出口那里因为窄小水流冲击巨大，越往里面越宽阔一些，水流冲击也减缓了。前面阻挡的力量越来越小，我也能逐渐往里走。

　　水流速不算太快，可齐腰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当时若不是曹锦程失足落下河，被水流冲乱步伐，想必也是可以慢慢走出来的。

　　还是我想得天真了，我走了不知多久，按照地面的距离，我早就应该跨过山丘了，可我还是没有走到记忆中的那个空间，没有看到树林和草地。

　　思来想去，这也是合理的，如果我都能走进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随随便便走进来，那不是人人都能发现山丘下的秘密了。

　　可是我要怎么进去呢？

　　“龙宝，龙宝，龙宝，你还在吗？回答我一声啊！我来救你了，我可进不来啊！”

　　我自嘲了一下，这种蠢办法也是我能想出来的？

　　“卧槽！”怎么我也发出了跟龙宝一样的叫骂声，看来在危急时刻都会不自己觉地骂出声来。因为我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把我吸了进去。

　　“这就是你的朋友？她身上有我的味道。”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对啊，她叫安可。她怎么会有你的味道？”这是龙宝的声音。

　　看我醒来，龙宝迅速游走到我的身边，询问我是否认识炽翎兽，我摇头否认，“可它说你有他的味道。”

　　谁啊，我顺着龙宝的眼神向前一看，我的天哪，前方树木上站着一只赤红色的怪兽，长着两对翅膀，尖嘴利爪。

　　“我我我。”我立刻祭出清妖珠想要收了它，可清妖珠没有反应。

　　“别怕，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那是它把你吸进来的？”

　　龙宝摇头，“是这里的禁制秘术，能把我吸进来，也能锁住它在这里。”

　　见我情绪稳定，不再害怕，它张开四只翅膀飞了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味，落在了我身边。

　　“你是谁？”

　　“我叫做炽翎兽。”

　　“你在这里干嘛？”

　　“守墓啊！”

　　“墓？谁的墓？”

　　“不知道。”

　　“谁让你守的？”

　　“不知道。”

　　“那你把我吸进来的？”

　　“对啊，龙宝说你是她朋友，让我把你放进来。”

　　“你刚刚说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什么味道？”

　　它指了指河边的一节黑木头，“你闻闻，像不像？”

　　我捡起一节一闻，好熟悉的味道，特别像是村长给我的那颗药丸， “好像就是这个味道，我今天吃了一颗药丸，说是用河里从山上冲下来的木头做成的，就是这种木头吗？”

　　炽翎兽用翅膀捂住自己的尖嘴，嘿嘿嘿笑起来，“这种木头上的菌是我最爱的食物，但是我只吃菌不吃木头，所有被我唾液浸润的木头都变成了这种黑色，然后顺着河水冲了出去。你说的药丸，大概就是用这这木头做的。”

　　听到此，我哇地一下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