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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后续之一 玉座珠帘—月仪篇(二) ...

  •   仁阳宫,月仪正在与翊晟一起批阅那些奏折,她们还没有意识到,月华已经一步步走近。突然的安静,静到没有丝毫声息,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面无表情的侍卫们,开始在宫内来回走动,擦身而过的瞬间,林少清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们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表情这么古怪?那些熟悉的侍卫们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不熟悉的那些,眼中慢慢泛起了杀气。细看之下,少清大惊失色,在正面相向的时候,那些熟悉的侍卫的眼中,没有自己的倒影!他们的眸子是含混不清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前曾听闻,太后有个妹妹,她的母亲是苗人,那么,是那个妹妹回来了?如果是那样,那么,太后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少清转身,他跑到了可心的住处,焦急地敲门:“将军,你怎么?”可心不明白少清的来意。“你先别问我,你知道闵大将军的住处,是不是?”可心颔首:“恩,我知道。”少清道:“可心,跟我来,快。”拉起可心的手,两人急急往宫门走去,而那紧锁的宫门却是重兵把守。他们看见了,司马戎率着部下在宫门口,他的身边,有一个黑衣女子。‘就是他们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身后那些遍身黑衣的女子,落在少清的眼里:‘难道,是黑衣圣女教?’那个神秘而残忍的地下组织,历经各地的围剿却是仍旧存在,那么,她们的首领,就是她了。黑衣女子抽出手中的法杖,众人齐齐进发。

      “天,那是什么?”可心惊诧道。“那是叛军。”仅仅四个字的回答,却让可心浑身颤栗起来。“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少清望着可心,道:“一会我送你出宫,你赶紧到闵大将军那里通报情况,将军会想办法的。一定要把消息送到,好么?”可心点点头,其实她心里在想,‘为什么,你选择了我而不是别人?’少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宫里,还有多少人被他们控制了,我不清楚。在我看来,也许各位主子娘娘那里也有他们的人。可心,我能相信的,唯有你。”两人凝望着彼此却没有作声,还是少清先开了口:“时间紧迫,可心,你准备好了么?”可心颔首,两人便望着守卫相对薄弱的侧门而去…...

      手起剑落,守卫瞬间被少清解决,两人没有回头飞快地跑着,跑着。所幸绝大部分的叛军随着司马戎已经入宫,跑出宫门之后,倒是没有追兵。“可心,我送你到这里,你赶紧去闵大将军那里,知道么。你一定要见到闵大将军,亲自告诉他,记住,一定要当面告诉他。千万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人,知道了么?”可心点点头。将一把匕首塞进了可心的手,少清转身向着宫城进发,‘我答应过你的,大将军,我答应你要保护她的,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希望你能来得快点,再快点。’少清离去的背影,落在可心眼里,‘你要回去么,回到那个即将遍是杀戮的地方,请你要好好的,我不要,这一次的分别,却是生离死别……’藏好匕首,可心急急起身……

      宫内,“娘娘,圣上,司马戎反了。”保姆尚宫抱着柔嘉长帝姬匆匆跑进仁阳宫,手中的朱笔无声掉落,月仪颦眉,道:“什么情况?”尚宫道:“奴婢不知,奴婢看见好些人,在宫中四处杀人,那些人有原先的侍卫们,还有其他一些,有个小首领奴婢认识的,是司马戎大将军身边的人。”此时,安黛岫领着宣成王、瑞敏长帝姬、平成王进殿:“娘娘,请娘娘赶紧移驾,这里不安全。叛军一路杀过来,最后的目标定是这里。”

      月仪没有出声,此时,各宫的宫眷并皇子帝姬们,在残存的侍卫的守护下,聚集在了仁阳宫。惊恐,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我们还有多少人?”月仪问道:“全数加起来,不足两百。”仁阳宫的侍卫长回道。“那么叛军呢?”侍卫长垂首:“包括上原先的那些侍卫,有千余。”为了不走漏消息,司马戎只选了最精锐的三百余精兵,其他的,就是被月华控制了心智的原侍卫与她的黑色圣女教里的精英。月仪微微笑了起来:“是么,是这样么?”

      这种时候,能笑得出来的,唯有月仪了。“褚将军,离仁阳宫不远处有扇侧门可通宫外,本宫不知道它是否被叛军控制,但那里的叛军一定不多。本宫要你和你的侍卫们带着太妃们与皇子帝姬们从那扇门离开后宫,前往闵大将军那里。”褚兆南道:“末将得令。”说着,宫眷们手忙脚乱地抱起皇子、帝姬们,侍卫们亦是整装待发。怀着焦急的心情走着走着,黛岫却发现,月仪没有跟上来。她心下大惊,忙是折了回去,月仪依旧坐在刚才批阅奏折的位置:“娘娘,快走,为什么不走?”月仪含笑道:“你们走吧,岫儿,记得替我照顾好圣上。”黛岫明白了月仪的用意,不由白了脸……

      “晟儿不会离开母亲的。”翊晟扑到月仪的怀里,满是泪痕道。“晟儿乖,快跟着大家走,好么?母亲在这里阻挡叛军,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快走,快走。”“不要,不要!”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翊晟的脸上:“你若是今儿个逃出去了,日后尚且能为母亲报仇,你若是同母亲一块儿死了,这仇恨要谁去报?”翊晟倔强地仰起头:“晟儿死都不要离开母亲,晟儿要保护母亲的。”那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坚毅,也许,他是比翊祁勇敢的君主,也许……

      宫眷们将皇子、帝姬交到了保姆尚宫们的手里:“臣妾们留下来,与太后娘娘一起阻挡叛军。”这是一群母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命拖延叛军的脚步,以求得孩子们能平安逃出去。宫眷们聚集在月仪身边,雨姝含泪笑道:“娘娘,一个人岂不是太寂寞了,臣妾们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呢?”宫眷们都是含泪望着月仪,她们的掌心,已然攥着锋利的簪子……

      “褚将军,快,将皇子帝姬们送出去。”月仪命令道。褚兆南抱起哭闹着的翊晟,便是要走。此时,大殿的门被推开,浑身血迹的林少清跌跌撞撞进殿:“来不及了,叛军们已经将仁阳宫团团包围了。”众人大惊失色:“林将军?”少清艰难地走上前来:“太后娘娘,末将已将可心送出宫去,她会去闵大将军那里报信,宫外的卫率们想是还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请娘娘们再坚持一会儿,末将以为,闵大将军一定会带兵前来解围。”翊晟乘机挣出褚兆南的怀抱,窜进月仪怀里,月仪却是心不在焉:‘少清,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离开了还要杀回来?难道是因为,你答应过他,要守护我?’……

      与此同时,可心急急向着闵怀远的住处奔去。蓦地,她停住了脚步,因为,手持利剑的几个黑衣女子,已在前面等她。“叶可心是么?你以为你能顺利到达?我们等候你很久了,现在你身边没有林少清,我们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可心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怎么办?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心念一转,可心笑道:“你们以为只有我出来了么?我不过是要引开你们的注意力,现在,我想,少清已经去往将军府。”几个黑衣女子面面相觑:“你少骗我们,林少清他又回去宫里了,他不过是送你出来。”可心笑道:“是么,那种地方,少清回去岂不是白白送死,他很清楚,凭他是对抗不了叛军的。试问,有哪个傻瓜愿意回去送死?”

      “我们知道的,闵怀远嘱托林少清必须守护那个人,他不会不听闵怀远的话。”可心摇摇头:“你们真是太傻了,少清去通风报信,也是效忠闵大将军的表现,守护那个人,难道就一定要以卵击石?死死守在她的身边?”几个黑衣女子仍旧不信,可心笑道:“你们要是不快点,我怕少清他就快到了。”黑衣女子心急起来,一商量,一个黑衣女子押着可心,其他两人飞快离开……可心知道,离那里应该已经不远了,可是,该怎么摆脱眼前的这个人?“喂,我肚子饿了,要杀我也要让我吃饱吧。”女子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真啰嗦。”可心无辜道:“是人都会饿的,我又没有武功,你怕什么?”

      没好气地押着她,可心来到街上,这里的人,尚且不知道宫城里已然在发生着大变故,一切,仍旧井井有条。那锋利的兵器抵在可心的腰间,那女子戒备很深。“老板,一碗面。”可心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热腾腾的面条煮好了,可心一脸高兴的表情却让那女子嗤之以鼻。就在这时,仅仅一个分神,可心将滚烫的面条泼在了那女子的脸上,进而,飞快混入骚动的人群里。待得那女子缓过神来,早已看不到可心的身影:‘该死,被那丫头耍了!不过不要紧,首领心思缜密,可不止是我们等着她……’

      跌跌撞撞跑了一阵,确认甩掉了那女子后,可心喘着粗气,来到了将军府附近,终于快到了,“看姑娘这样子,难道是来找将军的?”一个将领来到可心身边,他腰间的名牌,写着“石峰”。石峰?石将军?那是除了林少清之外,闵怀远的又一亲信,以前,可心曾听少清说过。“是,奴婢正要找闵大将军。是林少清将军嘱托奴婢的。”石峰皱眉:“可真不巧,闵大将军去巡查军营了。姑娘难道是有急事么?”可心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分明是有事。“姑娘不方便跟我说么?那好,我带姑娘去军营找大将军好么?姑娘这边请。”可心不曾防备,便跟着他走了……

      走了几步,心里的不安感觉逐渐浓厚起来,为什么,会这般恐慌?因为他不是少清,所以不能倾心信任么?单靠一个名牌,单靠他在将军府附近出现,就能相信他?他的出现,他的告知,会不会太巧合?少清的话,在心中反复出现:你一定要见到闵大将军,亲自告诉他,记住,一定要当面告诉他。千万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人……那是少清的叮嘱,此时此刻,在心中强烈。要听少清的话,对,不能相信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将军,奴婢曾听林将军提起过你,你们自小便是至交,后来又一同在老家参军。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助奴婢,救救林将军。”可心似是无意地说道,石峰头也不回:“姑娘是倾心少清那家伙吧,姑娘放心,我跟少清相处这些年,一定鼎力相助。”可心停下了脚步,“哎呦”了一声。“怎么了?”石峰终于回头,“走得急了,不小心扭了脚。”可心着急地说道,乘着石峰弯腰察看可心的伤情,可心抓起一把泥土向着他的眼中撒去,就在他揉眼睛的瞬间,一把匕首深深扎入他的小腹。“为什么,姑娘,你这是……”鲜血喷涌而出,可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少清是凉州人,而石峰是绥德人。那么,你呢?”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可心起身便往将军府跑去……

      “你是谁,为什么来将军府?”可心举起匕首,那把尚沾着鲜血的匕首上,刻着主人的名字:“林少清”。“急事,林将军要我来找闵大将军。”可心身心俱疲,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守卫的军士一见那匕首,便不再阻拦。此时,闵怀远正在府中的水榭,与含阳长帝姬一起纳凉。今儿个,本是他轮休的日子。幼儿白胖的小手,抓着母亲的发。轻轻拨开幼儿的小手,含阳笑道:“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这般闷热。”回身,怀远笑道:“是啊,这天气可真是异常。怎么样,出来透透气觉得好些了么?”含阳不语,那幼儿却是抢着说道:“爹,你看那是谁来了?”

      可心跌跌撞撞跑到闵怀远面前:“大将军。”含阳道:“你不是可心么?景平宫悫太贵嫔身边的叶可心?”闵怀远倒是着意打量她,因为,那是少清曾经跟自己提起过的人,原来,她就是可心。“怎么了?”可心急着回道:“司马戎逼宫,叛军肆虐后宫,圣驾危在旦夕。林将军送奴婢出宫报信,请大将军火速搬兵救驾。”怀远急道:“少清呢?”可心道:“林将军又杀回去了,想是去仁阳宫保驾。”怀远的心,瞬间纷乱:‘仪儿,你是不是也在仁阳宫?天,这该怎么办?’

      “郎君,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去救驾。”含阳急道。握紧手中轩辕剑,怀远面对副将们吩咐道:“尔等速去十六卫告知主官,立即搬兵进宫。”含阳起身,怀远对她道:“卫兵们赶到还需要一定时间,我怕来不及,万一圣驾出了差错,一切就万劫不复,我先进宫去。”他不知道,含阳的心,‘这么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对王朝的忠心,更重要的,是你在乎的她,不是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郎君,一切小心。”怀远望向幼儿,“郎君你快去吧,你放心,孩子们我会照顾好的。”拂过幼儿娇嫩的脸颊,怀远终于转身离去……

      ‘对不起,含阳,我没有办法忘记她,我早已决意,为她赴死。现今,此去生死难卜,如果我死了,但求那三个孩子,能缓解你的伤悲。’望着怀远离去的背影,含阳搂紧了怀里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了她,就算是死,也是在所不惜的罢。你今日一去,我求老天保佑你,能平安归来。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直到永远。’“娘,为什么爹走得那么急?”含阳道:“因为,爹要去保护重要的人。”年幼的孩子,好奇地问道:“爹重要的人,不是娘跟我们么?”含阳摇摇头:“不,他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年幼的孩子不会懂,一旁的可心,却是体味到了含阳的话下之意,难道,事情竟会是那样的……

      “你一路上一定经历了不寻常的事情罢,真是辛苦你了。”可心回神道:“奴婢不辛苦,奴婢……”含阳笑道:“为了他,连死都不怕么?你对林将军,真的很深情呢。”说起少清,可心不免甚是担忧:‘少清,我将消息送到了,那么你呢,你要好好的,否则我,我……’“他会回来的,怀远也会回来的,我们,等他们平安归来,好么?”含阳的语调是淡淡的,但可心知道,她很担心……“帝姬。”石峰带着亲兵前来:“你们这是?”石峰道:“大将军临走前嘱托我们,千万要守护好帝姬。从现在开始,卑职等会寸步不离帝姬。”含阳急道:“石将军,你快去怀远的身边,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宫?我不要紧,你快去保护他。”石峰道:“帝姬,那是大将军下的死命令,请帝姬也要顾及孩子们的安全。叛军未必不会挟持你们威胁大将军,就让卑职保护你们的安全,大将军才能安心杀敌。”‘是么,是这样么,怀远,谢谢你,这样的一点关心与爱,我已经,已经知足了……’

      仁阳宫,月仪正襟危坐,宫眷们与皇子、帝姬们围坐在她的身边。大殿的门被打开,可想而知,褚兆南的抵抗,已然失败。而剩下的侍卫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那么,这一刻终将到来……进来的,是个黑衣女子。她微微笑着,走上前来,抬首,那熟悉的容颜,使得月仪有短暂的失神:“妹妹,是你回来了?”月仪此话一出,众人俱惊:妹妹?不是司马戎造反么?怎么会牵涉到太后的妹妹?“姐姐,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怎么样,我一手策划的这场叛乱,可还精彩?”月仪冷笑着,早该想到,她不会死心的,还是没能防备周全……

      “我要你知道,今天所有人的死都是因为你!”一挥手,她身后的郑阿牛带着手中滴血的利剑,面无表情地上前,已是满身伤痕的少清,挣扎着挡在了翊晟与月仪的前面。终究是受了伤,几招下来,少清的体力渐渐不支,伴随着宫眷们的尖叫,剑,深深地无情地扎入少清的胸膛。他倒下了,像个英雄般倒下了。月仪起身,迎向月华:“你恨的是我,与他们无关。我死,你放过他们。”只一句话,惹得宫眷们纷纷潸然泪下,却让月华狂笑了起来:“死?我为了向你复仇,等了整整二十多年。我告诉你,你就算死一千回一万回也消除不了我对你的怨恨。”

      示意阿牛退后,月华上前:“你们哭什么?为了你们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所谓的皇太后?在你们看来,她是举世无双、毫无瑕疵的吧?还有你,圣上,在你心里,你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温柔和善的,不是么?你们错了,你们一直被她骗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女人,在仅仅八岁的时候,用砒霜和手段,毒杀了我的母亲!你们不相信吧,当年还那么年幼的她,居然就那么狠心!我也不信,若不是我亲眼看见,若不是我母亲临死前的话!”

      “月华……”月华冷道:“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怎么,是怕她们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么?我偏要说,我要让她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月华撩起右边的额发,一道伤痕清晰呈现,“姐姐,你可还记得这个?”尘封的记忆,终于被掀开:“姐姐,姐姐?”那年还很年幼的月华,看见月仪之后,高兴地跑上去,因为她知道月仪是自己的姐姐,可是她不知道,月仪的心中含着怎样的恨意。月仪冷眼望着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妹妹,满心都是伤悲。就是因为她与她的母亲,夺走了父亲对自己母亲的爱,使得自己深爱的母亲郁郁而终,怎么可以原谅?“姐姐,我们一起玩。”月华笑着跑上前来抱住月仪,而她,却冷冷地将她推开。她推得那么大力,月华摔在地上,右额磕在了石头上,登时鲜血淋漓。月仪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扁嘴哭起来的月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这么对待自己,为什么姐姐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暖意?不远处的颜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黯然神伤,月仪那孩子,还是在恨着的么?该怎么办才能消除她的怨恨?

      “怎么,仪儿对你还是那样子么?”颜莹勉强笑道:“那孩子,总会原谅我的吧,只要我对她视如己出。老爷不必担心了,莹莹能处理的。”端起酒杯,冷枫道:“那孩子倔强,就像她母亲一样,你多费点心。”颜莹接过冷枫手里的酒,笑道:“我知道了。”酒入口,些许怪异的感觉泛上心头,颜莹没有多想,一饮而尽……窗外,躲在阴影处的月仪冷冷地望着这一切,‘我不原谅你,绝不原谅你。我不要你,我要我的娘亲。’看着颜莹将酒饮尽,月仪这才转身离去,‘我等着,那一天的来临。我等着,为我的母亲复仇’……

      “二小姐,你在哪里?别躲了,快出来。”生性好玩好动的月华,此时闷声不吭躲在厨房里。她捂嘴笑着:‘嘻嘻,你们找不到我。’此时,厨房的门被推开,月华还以为是侍女们找来了,可是不是的,是月仪,是姐姐。本想跑出去的,但额上的伤痕,使得月华没有出声。姐姐,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吧。月仪悄无声息地走着,从厨中取出一个杯子,月华认出来了,那是自己母亲专用的杯子。月仪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慢慢擦着杯子的内壁,一遍又一遍。做完这些之后,月仪四下望了望,从容地离开……

      待她走后,月华从躲身处出来,姐姐为什么帮娘擦杯子呢?娘总说不要去招惹姐姐,又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我们不是同母所生的姐妹,所以,姐姐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捧着那个被月仪擦拭过的杯子,幼小的月华不会知道,这个杯子,对于她的母亲,是致命的。月仪擦拭杯子的手绢,曾在砒霜中,浸泡了很久很久……月华怎么会知道呢,她还那么年幼,她不会懂的。出得厨房,这件看来不起眼的小事,她已经遗忘……

      “夫人,你在想什么?”冷枫望着魂不守舍的颜莹,担忧地问道。“没什么,妾身并没有在想什么。”冷枫笑道:“是么,若是有事,夫人大可不必自己承担,夫人还有我,不是么?”颜莹笑着,眼泪却是悄然落下,“有郎君的这一句话,妾身真是虽死无憾。”冷枫道:“别说死不死的,真是。”冷枫亲手送到颜莹面前的酒杯,颜莹接过,毫不犹豫地饮尽杯中酒,还是那等熟悉的异样感觉。月仪,孩子,你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么?泪珠滑落,宛如颜莹逐渐流逝的生命……

      春去秋来,冷府却没有笑语欢声,因为,颜莹卧病在床已是数月。“娘。”月华哭得伤心,而颜莹抚着她的发,“怎么了,我的宝贝?”月华哭道:“娘,你不要离开我。”颜莹道:“孩子,这都是报应,是娘应该承受的。没有娘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听爹与姐姐的话,知道了么?”月华拼命摇着头:“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我只要娘。什么叫报应,娘是那么好的母亲,为什么会有报应?”颜莹叹息道:“如果不是我任性,你姐姐的母亲也不会死,她恨我们,也是应该的。”月华愣在了那里:“娘你说什么?”颜莹含泪笑道:“当我初遇你爹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于是我不管不顾他已有夫人,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我如愿以偿了,可是,却深深伤害了你爹的原配夫人,也就是你姐姐的娘亲。因为我的出现,她终究是郁郁而终。是我,害死了她。”

      月华道:“这怎么是娘亲的错?娘喜欢爹,爹也很喜欢娘亲,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颜莹摇头:“不是的,孩子,在最初的时候,我为了得到他的心,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我用苗蛊,迷惑了你爹的心。到后来虽说你爹对我确实有了真心,可是,还是不能否认,我的行为是很卑鄙的。”那日在厨房的情景,突然浮上了月华的心头,难道,那个是?“娘,那天我看见姐姐偷偷地在厨房里擦你的杯子……”颜莹笑道:“是么,原来是这样啊。”月华的泪,落下:“姐姐用了毒药是不是,是姐姐要害死你为她娘报仇,是不是?”颜莹没有回答,所有的事情在月华的心里,连在一起:“姐姐她在娘的酒杯里下了毒,而娘,每日用那个酒杯和爹喝酒?娘,你难道一直都没发现那里面是有毒的吗?”

      颜莹笑道:“我知道的,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别忘了,娘是善用蛊术与毒药的苗女呀。”月华愣在了那里,“娘,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的,却……”颜莹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因为,那酒是你爹亲手斟给我的,只要是他亲手斟的,我无条件饮下,就是这样。”含笑饮砒霜,冷月仪,你最清楚我娘对爹的感情,所以你借爹的手,要娘每日饮下毒酒!你要娘,每日心甘情愿地含笑饮砒霜,你要娘,死在对爹的深厚感情下!那是我的娘,那是我的娘,你应该最清楚失去娘亲的痛苦,你为什么要将这痛苦加诸于我?哦,对了,你恨我娘,也恨我,所以你要再杀了我娘同时也将我推入痛苦的深渊。你才八岁,你是我的姐姐,可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月华冷冷望着月仪:“你知道,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娘要我保守秘密,娘要我忘记对你的恨,娘要我不要伤害你!那就是你恨着的,最终害死了的,我的娘亲。她没有怪过你,她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她也是真的爱着爹的。可是你对她毫不留情,痛下杀手。”殿内一片寂静,阿牛终于明白了,月华的恨意为什么那么深。而目光所及之处,那个月华的姐姐,看上去是那么清丽端雅,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女子,八岁时就杀了一个大人?

      “所以你恨我入骨,所以你杀了爹?”月仪冷冷回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知道爹是我杀的,很好,这样的你,才有意思。没错,娘死了之后,我怀着对你的怨恨,在娘的房里苦心钻研娘留下的那些东西,娘怕我学习那些巫蛊之术,销毁了大多数的,可是,总有些残本尚存。历经几年的研习,我终于有所领悟。于是在你进宫后,我杀了爹,用我学会的金蚕蛊。他间接杀了娘,所以他辜负了娘,他就得死。何况,娘那么爱爹,她一个人在黄泉岂不是很寂寞,所以,我送爹去陪她。”月仪摇头道:“你不会懂的,你娘她一定是希望爹能好好活着的,你那样的行为,对不起你深爱的娘。”

      月华的面容狰狞起来:“是,我不懂,你懂。我告诉你,你毁掉了那个年幼天真的我,你毁掉了我的幸福,从我娘死的那刻起,我的心里就没有爱了。杀了爹之后,我知道我的修为十分不足,所以,我在你的眼里失踪了。没错,我去了母亲的原籍——苗疆。我去那里,学习更多对付你的办法。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吧,那都不要紧,因为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向你复仇,所以,再多的苦难我也可以承受。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取你的性命,为我娘报仇雪恨。”

      月仪的语调,依旧温和:“我说过的,与他们无关,我死,你放过他们。”月华望向翊晟,残忍地笑道:“圣上,这就是你的母亲,你无情的母亲。来,圣上,拿起你的剑,杀了你的母亲,我就放过你。”月华的声音,极具蛊惑。月仪微笑道:“晟儿,让你失望了么?母亲是那样的人。杀了我吧,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么?”颤抖的小手,举起宝剑,翊晟向着两人靠近。阿牛的心,如同刀绞:‘天,要孩子亲手杀了母亲,月华,你怎么会是这样的,难道,是我错看了你?’

      “圣上不可以,圣上……”黛岫最先喊了出来,进而,宫眷们与皇子帝姬们一起喊了起来。“住嘴,你们这群愚蠢的人,那样的人,你们这样为她是做什么?”黛岫正色道:“不管她以前是怎么样的,我们都不会背叛她。你只知道你自己的仇恨,你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内心,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命运?”月华的声音,冷若冰霜:“我怎么没有资格?我就是有资格,决定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圣上,不要再拖延时间,我数到三。”月华满意地望着翊晟眼中的绝望,她知道,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心中母亲的光辉形象,已经被彻底摧毁……

      月仪的目光,慈爱依旧:‘我死,你活。孩子,不要心软,动手吧。’“一,二,三……”逼近月仪的利剑,剑锋突转,直直扎向月华,月华及时躲开了这一剑,剑,只从她的肩头滑过,一道血花,在空中绽放。“就算死,我也要保护母亲,我绝不伤害母亲。既然你要母亲的命,那么,就先过我这一关。”小小的孩子,紧攥着宝剑,杀气腾腾地说道。“不自量力,你以为你们这些人会是我的对手么?”翊晟冷笑道:“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还没有死绝,你最好不要高兴得太早!”翊礽、翊祧、翊佑皆是握紧手中的利剑,挡在了各自母妃的前面……翊晟坚毅的面容,在月仪的眼中朦胧,‘傻孩子,你这是为什么呢?’月华道:“很好,你还真是忠心的孩子,那么,就让我送你们一起上路……”阿牛愣在那里,直到月华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他才上前,一步步,走向那群孩子与母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后续之一 玉座珠帘—月仪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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