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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千叶桃 ...

  •   刚进绛雪轩,就有六个宫人进门,引领在前头的是一个尚宫,她泰然行礼:“奴婢给纨才人请安。启禀才人,这是您的侍候宫女、太监。”只见那尚宫身后略年长些的宫女立即带着两个年幼些的宫女给纨素请安:“奴婢给纨才人请安。”倒是个伶俐的宫女。那两个小太监亦是请安不迭。纨素也是泰然行礼,谢过尚宫,尚宫忙道:“才人客气,若无它事,奴婢先行告退了。”待尚宫走后,那大宫女领着两个小宫女并两个小太监忙不迭地收拾房间,又小心翼翼地布好纨素的筝,而琴心也由另外的尚宫引了进来,依照宫规,新进的小主们是可以从本家带一位贴身侍女的。琴心也立即着手整理绛雪轩。
      待一切妥当,纨素笑吟吟地问道:“且歇歇吧,你们叫什么,多大了?”那大宫女回答道:“奴婢吟秋,今年18了,是内人。穿蓝的是双儿,穿绿的是全儿,都是12岁,也都是小宫女。那个太监叫小连子,今年16,是太监;还有个叫小初子,今年14,是小太监。小丫头子们是些粗鄙的名字,请才人赐名。”纨素点头,心下却在思忖;内人是正七品宫女,太监是正八品,小宫女、小太监皆是正九品,看来,要算得吟秋年岁大些,在宫中的时日也长些,再看她伶俐的样子,倒是个不错的人儿。至于名字,宫里头为了方便宫眷们使唤,宫女们的名字往往是什么“儿”的,好记是好记了,只是确实是粗糙得很,吟秋的名字是不用也不能改的,至于双儿全儿……纨素稍稍思索了下,“就叫云裳和花容罢。”云裳(全儿)和花容(双儿)忙叩首道:“奴婢谢才人赐名。”
      这时,上头的赏赐下来了,才人是一对御制紫玉簪子,四季宫衣各两件。便唤琴心和吟秋好生收起来。慕昭仪进门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见面也是客气得很:“纨妹妹,姐姐有礼了,初入宫闱,能居同一殿阁也实是缘分。”纨素忙回:“昭仪姐姐客气了,妹妹刚进宫,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姐姐见谅。”慕昭仪点头微笑,是很温和的样子。纨素又让琴心上了香茶,慕昭仪笑着端起茶轻呷了几口,但眼睛却瞟向纨素的筝——“素馨”,纨素望去却见慕昭仪的眼里似有泪光,正疑,慕昭仪却已起身,轻声道:“妹妹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来日方长,我们自有相处的时日。”倒也真是乏了,慕昭仪一走,纨素马上让吟秋准备热水,却不料吟秋竟做得如此好,热水的温度不仅适宜,更是因为撒了花瓣子而香气袅袅,入浴后,身体完全放松下来,顿觉很是畅快。回到寝间,宫中的床虽然松软,却是觉得不习惯也不自在,但是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是睡去。
      “才人,请起身更衣,要向皇后娘娘请早安去了。”琴心低低的很温柔的声音让纨素觉着仿佛还在家中,睁眼儿一看却是宫帐,吟秋早已手捧才人宫装候在帐外,湘黄轻纱外衣配烟灰褶皱长裙,没什么花纹却很是雅致,换过宫装,挽起倭堕髻,一支素白珍珠簪子端端正正地插在髻上,搭一朵素纱宫花便也无其他头饰了,“才人可太素了。”琴心不安地说道,吟秋却专心为纨素上妆,不曾多语。妆成,果是淡扫蛾眉,纨素问道:“你就不说些什么?”吟秋笑道:“奴婢有什么好说的,奴婢不敢胡乱揣测才人的心意,专心伺候好才人就是了。”纨素点头,没有什么比下人忠心耿耿、安分守己更好的了。
      到了弘辉宫坤宁殿,时辰尚早,知秋姑姑引纨素进殿的时候,殿内坐着的仅有纤蕙罢了。纨素行礼请安,皇后笑吟吟地说道:“免礼起叩吧,纨才人倒是赶早,坐下喝茶。”宫眷们都陆陆续续地来请早安,惟独不见安容妃,正纳闷,却见安容妃进得殿来,懒洋洋地向皇后请安,礼也是随随便便。众人也没什么言语,皇后亦是依旧笑吟吟地问长问短,并不着恼。虽然听闻皇后与安容妃是同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两人的情谊应该不比后来的慕昭仪、令芳媛、姗贵人,但,安容妃对于皇后实在是不敬,皇后也不至于容忍到这地步,只能说明皇后是个心胸宽阔、良善温和的人,虽是后宫之福,只怕是没有威严。
      到了下午,宫闱局敬事房那里传来了消息,晚上竟是要蕙彩女侍寝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让许多人蠢蠢欲动,皇帝开始临幸新进的宫眷,谁又会不期待下一个就是自己呢?何况侍寝之后,位分自然能够上升,若得君宠,说不定还能成为正位主子,那是何等的风光。纨素却不以为然,‘纤蕙是么,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子,那么柔弱,柔弱到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抗拒,也许正是这点,愈发激起了皇帝想要怜惜她,保护她的情怀。然而,纤蕙,侍寝是否是你所早盼望的事呢?如果是,那我要恭喜你了。’纨素一夜安眠。
      香轿停在景平宫的门口,有太监在催促:“请蕙彩女上轿。”纤蕙的手因为攥得太紧,长长的指甲竟在手心里留下了几道红迹子,‘我真的要去侍寝了么,这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我,我竟成了新进的宫眷中第一个侍寝的?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好,虽然尚寝嬷嬷已经教过我该怎么做,可是,我……孙纤蕙,你是怎么了,你进宫来不就是为了得到君宠,好使得爹爹和家里扬眉吐气,光耀门楣的么?没错,我可以做到的。侍寝之后,我的位分自然能够上升。’想到这里,纤蕙镇定了下来,整理好衣饰,坦然上了轿。怜秋、翠儿带领致远舍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下:“奴婢(才)恭送彩女。”
      这时,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恭送?哼,各宫主子、主位娘娘才能称得上一句恭送,小小的正七品彩女,恭得是哪门子的送?”翠儿抬头一看,原来是菱蔓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又看纤蕙好似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忍不住说道:“彩女,今儿个是您侍寝的好日子,可得开开心心地去,过了今晚,指不定升到什么位分,说不准可比一个小小的才人强。”纤蕙一惊,倒是使眼色让翠儿不要说了,可是菱蔓早已经听在耳里,这下子明着气势汹汹地过来了,“看来蕙彩女可没教好下人,这些个宫女可是连谁主谁仆都分不清楚,本才人倒是要教教蕙彩女怎么管下人。”几乎在一瞬间,菱蔓狠狠地扇了翠儿两个耳光,翠儿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纤蕙一愣神,忙道:“姐姐费心了,婢妾对下人管教不严,以后一定不再让她们冒犯姐姐了。”其实在场的谁都知道,挑起事端的是菱蔓,致远舍的宫女、太监甚至是菱蔓身后的宫女、太监都是敢怒不敢言。还是禄公公出来打圆场了:“慧彩女奉召侍寝,可不能耽误了时辰。”只见菱蔓上前,娇滴滴地对禄公公说:“禄公公,可得请你为我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啊。”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精致绣袋塞到禄公公手里,“老奴知道了,一定,一定,天色不早了,才人也请回宫吧。” 菱蔓这才走了,禄公公又安抚了翠儿等人,告诉她们候着蕙彩女侍寝回来,因为依照宫规,只有皇后和皇贵妃才能侍寝过夜,其余宫眷不得过夜。怜秋忙代翠儿应了,宫女、太监退回致远舍。
      经过层层叠叠一系列的检查,纤蕙终于端坐在龙床之上,只是深深埋下头,似乎是在等待即将来临的命运。“怎么?朕来了你也不打算抬起头来吗?”纤蕙惊恐地抬起头,才发现皇帝已经站在眼前,“奴……奴婢恭迎圣上。”看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皇帝倒是笑了,“朕有那么可怕的吗?”“不是,是奴婢太惶恐了。”纤蕙有些镇定下来了,不再说话,只是羞涩地垂下眼帘。皇帝在龙床上坐下,轻轻搂过纤蕙,“我见犹怜,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你就最贴切了。”“圣上取笑奴婢了。”皇帝扳过纤蕙的肩膀,笑道:“怎么自称奴婢?你是朕的彩女,该自称婢妾的。”“是~~~”再无什么言语,夜里淅沥沥的小雨反而是独特的静谧……“圣上,是时候了。”“唔,蕙儿你披衣出去吧,余下的事,尚寝嬷嬷和司寝太监会做的。”“是,奴婢遵旨。”纤蕙披衣出帐,早有尚寝嬷嬷候着,“留。”皇帝的声音自帐内传出,尚寝嬷嬷忙道:“恭喜蕙彩女得留龙种。”纤蕙明白话下之意,不由红了脸。禄公公道:“送蕙彩女回宫去,下雨路滑,要小心着点。”“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纤蕙便去弘辉宫坤宁殿向皇后娘娘请安,依照宫规,第一次侍寝的宫眷要在次日向皇后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含笑受了礼,又命知秋上了安神镇痛的汤药,纤蕙忙接过喝了。待宫眷们到齐了,皇后命宣旨女官宣读了册文,纤蕙被册封为正五品贵人,是为蕙贵人。
      在回殿阁的路上,菱蔓拉长了脸走上前去。“哟,这不是蕙贵人么,爬得倒是够快啊。”纤蕙陪着小心,“姐姐如此美貌,也定能早日得到圣宠的。”“那还用说!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一身妖媚,狐媚子。”菱蔓不依不饶,还推搡了纤蕙几下,纤蕙不禁双目含泪,却是别样的风情,令不远处的纨素不由地也看呆了,而菱蔓,依旧口不饶人:“瞧瞧这眼泪子,还透着情意不是?”纨素忍不住上前,故意端端正正地给纤蕙行了个礼:“婢妾给蕙贵人请安。”众人一时倒是愣住了,紧接着,纨素款款道来:“菱才人,你我同为才人,怎的见着贵人不行礼呢?你等闺阁小姐,礼数二字总是明白的吧。”菱蔓脸色难看,像是要发作,纨素又道:“怎么,菱才人,训育嬷嬷没好好教你宫中礼节?是否要替你请尚仪嬷嬷重新学习呢?”菱蔓无语反驳,草草弯了弯腰,便没好气地走了。纤蕙道:“谢谢姐姐替蕙儿解围了。”纨素只笑道:“可别哭了,妆花了可成小花猫了。”纤蕙这才破涕而笑。“快传早膳了,回宫去吧,恩?”纤蕙点头离去。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那一抹明黄色的衣裾。
      回到绛雪轩,纨素用过早膳后,闲来无事便挑出了银针、拣出了彩线,开始飞针走线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正绣得有趣,月仪倒是不声不响地已经站在身后了,见纨素回头才笑问道:“怎的不弹筝?”“姐姐倒是惦记着它,可见着是来看它不是来看我的呢?”纨素嘴上虽然调侃着,但,是因为心中的隐痛被不经意地触碰到了。“素儿,你还小气了呀。”月仪的脸上是少见的甜净笑容。纨素收起了针线,命吟秋上了香茶与茶点,月仪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却是不碰茶点,见纨素疑惑,月仪便道:“我向来是不爱这些甜的,总觉着腻,倒是淡淡的香茶合我的心。”月仪的宫女忆秋站在她的身侧,月仪慢抬眼皮,佯嗔道:“不是要见吟秋么,带你来了又傻站着了。”又转向纨素:“说来也赶巧,忆秋跟吟秋是同乡呢。”纨素也便点头,忆秋跟吟秋这才走到一块儿行了礼,下去说话儿了。“蕙贵人想必是被菱才人为难了吧。”纨素心下一惊,月仪却扯开了话题,两人闲聊了会,月仪便请辞回宫了。用过午膳,下午仍是飞针走线,却心不在焉。夜色深沉的时候,纨素辗转反侧,犹不能眠,‘月仪,难道是在告诫我,别耐不住性子替别人出头?还是……’脑海中丽雪的脸庞浮现出来,想念,在心底蔓延,父亲、丽雪……还有……他。
      漫天的飞雪,像是要把整个天地吞噬,好冷,好害怕,而那个魁梧的背影却是渐行渐远。无能为力的心痛直到窒息,不要,不要离开我。徒劳地流着泪,洁白的雪,那么冰冷,我再无法站起身来,而,我倾心所依恋的你却是越走越远。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前爬去,刺骨的冰冷直透到心里去。不可以,不可以,只是咬紧了牙关,手脚终于俱是殷红,斑斑的血迹子,犹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着的鲜艳欲滴的红梅。为什么,你竟始终没有回头,你是要丢下我了么?我们,终是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了么?最后,我,终于,气尽力竭……猛地睁开眼睛,纨素还是好好地睡在宫床上,但冰冷的梦境让她的心绝望而麻木。再无法安睡,待到微弱的曙光略透窗纱,纨素就在朦朦胧胧中起了身,坐到了妆台前,那样的梦境,看来,并非祥瑞之兆,心下,不免又是不快。
      纤蕙近来是颇受宠爱的样子,频频被传召侍寝,诸位宫眷就算在心下是不服,可表面的工夫还是要的,于是,各宫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被送往纤蕙的处所致远舍,尤以安容妃的赏赐最为丰盛,纤蕙自然是专程前去安容妃的宣耀宫谢恩,菱蔓应该是极不服气的,但碍于安容妃,想也是不敢太过造次。不出几日,纤蕙便进位成了正四品婉容,是为蕙婉容。一时间甚是风光,让其他新进的宫眷在羡慕的同时也暗暗怀着几分希冀。纤蕙倒是专程来绛雪轩向纨素请安。“婢妾可不敢受婉容的礼。”纤蕙却是正色道:“姐姐当日为蕙儿解围,这份恩情,蕙儿是不敢忘的。”这孩子,倒是知恩图报的。不一会,安容妃的传召就让纤蕙匆匆走了。
      纨素细想却觉不对,以菱蔓的性格,虽碍于安容妃,不敢对纤蕙太过造次,但冷嘲热讽总是该有的,而菱蔓却是没有丝毫动静,看见纤蕙,也低声叫一句婉容。以她的气性,倒是奇怪了。这样的做法,并不是菱蔓的处事风格,如果不是转了性子,那么……便是……她有信心可以战胜纤蕙。她凭什么?含蓄内敛、温柔羞涩她是绝对比不上纤蕙的,难道是要靠她那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骄横么?还是,某人看中她吏部尚书千金的身家背景,从而给了她一个飞黄腾达的承诺?
      立夏之后,果然传来了菱蔓侍寝获封的消息,菱蔓成了从四品的菱芳媛。据说,她去坤宁殿向皇后请安,不料想刚巧皇帝在那里,当晚便有敬事房的香轿来接了去侍寝。说实在的话,且不去深究菱蔓那娇纵刁蛮的性子,单从容貌上来讲,她实在是很美,是一种不同于纤蕙娇弱之美的略带侵略性的美,尤其是她宝光璀璨的眼睛,像掺了宝石粉一般灿烂。略带挑衅性的眼神,想是会激起那个高高在上、掌握至尊权力的皇帝的征服欲。
      纨素和月仪的心中都在揣测:是谁,在提携菱蔓?皇后?皇后在自己宫中让菱蔓见着皇帝,就太明显是自己在助她,太过明显就不合理。那么,是安容妃?安容妃千方百计在拉拢纤蕙,而且纤蕙对她已经几乎可以算是言听计从,她还需要再提携一个菱蔓么?莫非是要纤蕙与菱蔓相互牵制,不至于有人在后宫过于突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快就会有分晓,只需再等上一段时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千叶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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