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什么都不要》郝幸福

2、chapter 2

　　华厅中央的长桌上，菜满桌。

　　这么多菜只是两个人吃吗？

　　旋爱不问季辰。

　　她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季辰给她下马威，她也不用给他好脸色。

　　可是，毕竟是寄人篱下，想归想，她还是不能真的摆脸色给季辰看。

　　虽然她的火气在听了他那番自以为是的话后就不自觉地一直上升，不过，她仍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生气，千万不能生气。

　　于是，她一直故意略过季辰的冷脸和挑衅。

　　她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对面的季辰一眼。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餐，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高贵。

　　“你流口水了。”已经变声的男低音缓沉。

　　“呃！”她环望四周，“你在跟我说话？”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用餐。

　　她笑笑，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有进步的余地。

　　“爷爷呢？他怎么不在这里？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佣人们都住在这栋豪宅旁边的小阁楼里。

　　她尝试着与他攀谈。

　　他没有立即回答，吞咽口中的食物，伸手拿起桌上的透明水杯轻啜一口，用纸巾拭了拭嘴上的油渍。

　　站起身，他说，“我吃饱了。”然后就上楼去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回答她。

　　“桌上还有这么多菜，既然只吃那么一丁点干嘛弄个满汉全席，钱多搞浪费也别这样。”

　　她喃喃抱怨着，打算撑死自己。

　　谁料想，当她去盛第三碗饭的时候，被管家拦下了。

　　“小姐，明天礼仪老师就会来，您已经吃得太多了，而且，请您明天喝汤的时候千万别再发出声音，否则会被礼仪老师训斥的。”

　　旋爱放下碗，一怔一怔地看着满桌的菜，既然不准人吃太多，那弄这么多菜是怎样？

　　“这些菜怎么办？”千万不要告诉她是倒掉给猪吃。

　　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旋爱，“小姐请放心，您和少爷吃的菜色都是很新鲜的，绝不会有隔夜菜。这些剩下的菜，我们会处理掉，您不用为这样的小事操心。”

　　“倒掉做潲水给猪吃吗？”太可惜了。

　　管家说，“我们通常是直接用垃圾袋将残菜装在一起做垃圾扔掉，潲水这样的东西是不允许存在的，会惹来苍蝇，太脏。”

　　旋爱还没反应过来。

　　管家已经招来佣人收拾餐桌。

　　“等等！”旋爱不让他们动那些菜，“有些连吃都没有吃耶，你们也可以一起吃，何必要倒掉？！”

　　管家解释道，“我们是不能吃主人们吃的菜的。”

　　旋爱说，“这是什么逻辑？”

　　面对旋爱，管家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让旋爱明白。

　　旋爱又说，“你们呢？在哪吃，吃什么？”

　　“我们有专门的食堂，谢谢小姐关心。”

　　“你们吃过了没有？”

　　“没有。”主人没有吃完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比主人先用餐的。

　　“那太好了，你们全部在这里吃就好了。”

　　不只管家，佣人们也都面面相觑。

　　旋爱按着管家坐下。

　　“小姐，不行，这不合规矩，老爷子和少爷要知道了的话——”

　　“既然你叫我小姐就听我的，有什么后果，全部我承担。”

　　管家跟佣人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有人帮他们解了围。

　　“旋爱，你以为你能承担什么后果？”

　　季辰就站在楼梯口，他倚杆而立，少了一分优雅，多了一分邪肆。

　　乍见季辰，旋爱是震惊的。

　　“说啊，你能承担什么后果？”他轻轻地问。

　　低气压却在整个屋子蔓延。

　　佣人们立即见机行事，用最快的速度把餐桌收拾好，离开。

　　管家当然也是识时务者，出去前，还不忘把别墅的奶油拱门带上。

　　“我……”

　　旋爱所有的话，有气势的话，愤慨的话都吐不出来，都被季辰的低气压震住了，她说不出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字，她的心头像是压着什么东西般的沉重。

　　他笑了，因为旋爱的无言臣服，那笑里有着傲气及霸道，“旋爱，除了昨天我跟你说的话，我还要你多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脱口而出，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个人想做什么跟能做什么是有区别的，如果弄不清楚这个区别就好好地弄清楚了之后，再做决定，再说话。”

　　这就是季辰，那样的目中无人……这样的狂妄。

　　若是知道结果，当初还会不会赌上青春，出卖人生，踏进豪门？

　　是的，当她被季敦选中的时候，她还有选择的权利，是她自己签下了一纸契约，那么，那时候是什么促使她签下了那份协定？

　　是被金钱的保证吸引，是被那优渥的环境吸引，还是被豪门灿烂的光环所给予的不用为生存挣扎的安全港湾吸引？

　　直到现在，已经在豪宅里生活了三年，旋爱也不明白是什么冲动促使她签下了那个守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一辈子的协定。

　　贵族学校多为男女分校。

　　在这些贵族学校里，就属格乐诗最为著名。

　　一个原因是这所高中不但是全球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入学的学生个个大有背景。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所学校自创校以来的男、女校分设，以河相隔的百年传统。

　　这个年纪的男女特别容易擦出情动，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大大避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学生可以在学校习得该有的全方位知识，而且不会有男女问题发生。

　　旋爱就在格乐诗度过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刚知道的时候，她还很庆幸季敦的安排，至少，她不用面对季辰的冷嘲热讽了。

　　但是，后来，她才发现，格乐诗根本就是一所监狱般的学校，课业更是沉重得让她的青春都丢了一半，再加上季敦的严格要求，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会在这灰色的高中生涯中因受不了而精神崩溃。

　　所幸，高中生涯在上个月结束了。

　　大学还是著名的贵族学校，不过就不再是男女分校，而是男女混校了。

　　她要读的大学的名字叫：ESP商业高等院校。

　　十八岁，这是一个人一生中的黄金时期，一个满溢着青春气息的花样年华。

　　大学生活还没有开始，她却已经看不到光明。

　　ESP？

　　这个学校的名字就已经明明白白昭示天下，是要把在里面的人当特异人来看待跟训练。

　　季辰和她尽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没有太多交集。

　　不过，既然他也在ESP，她进入ESP，他就是比她大两届的学长。

　　她不认为，她跟他还能处在平行线的状态。

　　况且，爷爷也不会允准。

　　这一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旋爱在家庭教师的辅导下修习韩语。

　　英语、韩语、日语、法语是必备的语种，旋爱学了已经三年之久，可也还是感到非常吃力。

　　但是，就算是伟人，他们所达到并保持着的高处，也并不是一飞就到的，而是在同伴们都睡着的时候，一步步艰辛地向上攀爬的。

　　越挫越勇，她已经学会面对而不是消极回避。

　　家庭教师离开了，旋爱还在书桌前奋斗。

　　阳光透窗而过，射到眼睛，有点干涩，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桌前一整天。

　　这样是不行的，站起来，她揉揉眉心，随后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筋骨。

　　从这里往下望，庭院一阵喧哗。

　　佣人们都匆匆奔出去站在大门外整齐地排成两排，一辆又一辆黑色保时捷开进中庭。

　　她受到懵惑般地停下动作，静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

　　是去了法国两个月的季辰。

　　他回来了。

　　似是感受到注视，下车的他并没有立即走动，而是抬起头来，往旋爱所在的位置望去。

　　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身后映照着，勾勒出他的身形。

　　她在二楼，她的眼睛就这样怔怔地对上他犀利的眼睛。

　　他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让她疑惑。

　　她的神情在一瞬间闪过狼狈，旋即别开眼，拉上落地窗帘。

　　百合叶霎时遮住了阳光。

　　一大清早，季辰的车子停在花园旁，准备去公司。

　　司机从后镜瞥了一眼，等待季辰开车的命令。

　　季辰皱眉凝视公司的报告，身边坐着他的私人助理。

　　助理指着划出来的几笔，“这几笔很有问题，不过还只是初步的统计，所以也不能肯定被挪用的公款具体都有哪几项。”

　　季辰合起文件夹，看似平静的眸子揭露淡漠后的野心，“继续查，直到彻底查清，暂时只把无关紧要的几个人暴露出来，抓到大鱼要守口如瓶，让我来处理。”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对少爷您不利？”

　　助理有些忐忑不安。

　　季辰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扬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助理噤声，因为车门突然被打开。

　　旋爱站在车门旁，面对季辰，一手扶在车门上，“我可以和你同车吗？”

　　司机伸出头来替季辰回答旋爱，“小姐，少爷今天不去学校。”

　　旋爱没有理会司机的话，只是看着季辰，“我有话想和你说。”

　　在旋爱凝视季辰的同时，季辰也沉默地注视她。

　　两人静默半刻。

　　季辰对旁边的助理指示，“我今天去学校，不进公司了。”

　　“好的。”

　　助理恭敬点头，下车。

　　看了季辰旁边的位置一眼，旋爱坐进轿车，关上车门。

　　季辰沉沉地对司机说，“开车，去学校。”

　　车子循速行驶，良好的隔音设备将外界的嘈杂都隔离。

　　旋爱的心突然一抽，喉咙处有些干燥。

　　与季辰呆在同一个密闭静寂空间内让旋爱有点无措。

　　好一会儿，季辰没有等到她说话，不耐烦地出声：“你不是说有话要说？”

　　“我需要你的帮忙。”她说。

　　季辰出乎意料地笑了，俊美如斯，问她，“你觉得我有助人为乐的好心肠吗？”

　　“没有。”

　　季辰挑起眉，没有想到她的直白，瞥过她清冽的眸子，“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爷爷让我和你增进感情。”

　　“然后？”他冷勾唇角。

　　“我需要你的帮助。”旋爱直视他的黑眸，“帮我离开季家。”

　　季辰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他道：“如果你想要离开季家，很简单，你直接走，爷爷是不会阻拦你的。”

　　旋爱眼神闪烁，嘴唇犹豫地动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沉默许久，她握紧自己的手，垂着头回答，“我不是不想，是不能。”

　　“那就尝试着适应季家的生活。”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质感，却让人无法辨别他的情绪。

　　听了他的话，旋爱的心猛地一跳，蓦地抬起头，“你不是希望我走吗？”

　　“我从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要你有自知之明不越矩。”很平缓的声音，没有奚落，也没有伪装，“实际上，我对你并不排斥。”

　　她盯着他，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眼眸闪过光彩，这蓦然的光彩将她的面孔映上一层美丽的颜色。

　　“我记住了。”她问他，“那……以后你来学校，我都可以和你同乘一辆车吗？”

　　车子停在学校门前，司机下车，为季辰和旋爱打开车门，“少爷，小姐，学校到了。”

　　下车，旋爱看看学校，又凝视季辰，等待他的答案。

　　他看她的眼神不同寻常的深奥。

　　她沉默的等他回答。

　　一个简单的问题里蕴含着无比深意。

　　她懂。

　　他更懂。

　　可是，还未等到季辰的答案，他们就被人潮围住，旋爱被推挤到一边。

　　她这才知道，季辰受欢迎的程度。

　　“季辰学长，这是我做了一个月的千纸鹤，整整一千只，请收下……”

　　“季辰学长，这是我烘培的蛋糕，请尝尝……”

　　“季辰，明天有空吗？MiKi的演唱会，我有两张贵宾席的座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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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辰微微一笑，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充满了贵气和孤傲，有着令人称臣的架势。

　　他伸手拨开人群，走到被推开的旋爱面前，拉起她的手。

　　旋爱的心跳霎时停摆。

　　季辰轻缓开口，笑容极带杀伤力，“她叫旋爱，是我爷爷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孤女。而且……她也是我爷爷为我挑选的童养媳。”

　　一阵哗然。

　　最震惊的莫过于旋爱，季辰的话在旋爱心中深深地割了一刀。

　　她最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如今被摊在台面上，她感觉自己的自尊被深深地伤害了。

　　愤怒让她甩开他的手，捏紧拳头。

　　她看他，带着深沉的怒意。

　　他的双手随兴地插在口袋。

　　他看她，带着调侃的浅笑。

　　蓦地，给他们之间的气氛增添一份神秘。

　　听着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心很寒，她骄傲地伫立在那里，丝毫不肯显示无措和窘迫。

　　转头，她挺直背脊，走进校园。

　　这一身的坚强和不妥协……

　　季辰蓦然地将自己突如其来的烦躁压抑住。

　　不想承认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