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凡嚣

30、番外 父亲（2）

　　一百年之后。再过三年，逸雪就满两百岁了。她的容貌就如同初及笄的少女一般，青涩而美丽，在妖界之中已属上乘之姿。

　　“那便是悠濯大人的掌上明珠罢。果真是极美呢。”一名灰衣少年叹到，“只是悠濯大人宠爱得紧，至今未有人可以与她独处超过一个时辰，更别提追求她了。”
　　“你还不知道么？听说她是茹素的，一身仙气，悠濯大人是怕有人误伤了她，所以几乎到哪儿都带着她。”另一名玄衣少年道。
　　“真的假的？”灰衣少年睁大了眼睛。
　　“只是……只是听说罢了。”注意到远处悠濯投过来的目光，玄衣少年识相地不做正面答复。
　　灰衣少年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两人的话题便又绕到了别处。

　　悠濯收回了视线，对上了逸雪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他莞尔一笑，“怎么了，逸雪？”
　　“他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名字。”她没有水妖族那优越的听力，只听得见只言片语，所以只有询问自己的父亲。
　　“他们在称赞逸雪漂亮啊。”他抚着逸雪梳得极为整齐的发，“很多人都这么说呢。”
　　“啊，真、真的么？”逸雪飞红了脸，“父亲，不要取笑逸雪了。”因她的反应而不由轻笑出声的悠濯遭到了逸雪的娇叱。
　　悠濯屈指抵唇，动作优雅，轻轻笑着，“逸雪害羞了呢。”他笑得眉眼弯弯，上挑的眼角带着怎么也抹不去的浅浅哀愁，但并不影响这个笑容的俊美程度。
　　逸雪的耳根子都红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像极了红色的苹果，“父亲——”她低唤，有些恼了。
　　他轻拍她的头，“好了，不笑你了。”他将目光转向前方，“继续走罢。”充当车夫的水妖应了一声，再度驾马。
　　悠濯放下了车帘，对自己的女儿说到，“再睡一会儿罢，再过两三个时辰才能到呢。”
　　“嗯。”逸雪点点头，又不禁问，“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搬家？”
　　“因为父亲想要换一个地方住，逸雪不喜欢搬家么？”
　　她摇头，“不会。”她趴在了悠濯的膝头，有了些许困意，“父亲去哪，逸雪就去哪……”声音低了下去，不久就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悠濯笑了笑，轻轻拦住了逸雪的身子，保证她不会因为颠簸的马车而从他的膝头跌下去。

　　“悠濯，还是下不了决定么？她可是一个仙，她可以接受一个水妖做自己的养父么？再者，她终有一日会回到天界去的，妖界并不适合她居住，她的仙气已经过分明显了。”火长老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坐上了水妖族的长老之位，足可见其修为之高。
　　悠濯低头，眉宇之间尽是忧愁之色，“可是逸雪是我的女儿……”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不是。她是一个仙，若你下不了手，我替你动手好了。”火长老望着悠濯身后，逸雪正在安睡的房间，目光冷厉。
　　悠濯心下一惊，“舅舅，不要！”他拦在了房门前，轻摇头，“不要杀逸雪。”他说。几乎是在恳求。
　　“可我不想看见你被毁了，你是我们水妖一族最强大的战士，你是我们一族的希望。”火长老说。
　　悠濯轻垂着眼睫，“是，我知道。”正因此，他为了水妖族扩展属地而赶不及回家看病危的妻子一眼；正因此，他现在挣扎于是否要下手了逸雪。
　　“你再考虑一下罢。没多久了，再过一年，她便成年了。到时一切的仙人特征都会显露出来，你便是再怎么掩饰，也救不了她了。”火长老说完，转身离去。
　　悠濯哑然，他又怎会不知呢？可是……
　　“父亲。”叫唤声伴随着推门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他心下一惊，逸雪——“父亲，逸雪饿了。”逸雪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慢慢走向了他。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悠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啊，也差不多到用餐的时间了。”他牵着逸雪的手走向了大厅。
　　他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一般。

　　后来，他带着逸雪搬到了山中，布下了结界，封锁了一切可能外泄的气息。但逸雪日益强盛的仙气依旧引来了不少的妖的窥探。
　　“父亲，明天这儿的花都会开放了呢。”出色的占卜能力在此时显现出来，她犹不自知地跑到悠濯的面前，高高兴兴地说到。
　　悠濯伸手抚了抚她因为跑动而变得有了一丝凌乱的发丝，温柔地笑着，却掩不住他眼梢的忧郁，“是么？那真是太好了。“
　　逸雪点头，笑靥柔软而纯真。
　　他轻轻搂住了自己的女儿，目光在逸雪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丝悲戚。
　　翌日，他外出，一日未归。而他的女儿独自一人坐在屋前，看着开得娇艳的花丛，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孤单和落寞。小小的身子蜷起，缩在了台阶上。悠濯回来时，看见了困得睡着了的她。他将她抱起，满是歉疚。
　　在逸雪年满两百岁的那一年，他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辅助，封印了自己女儿的封印。但由于属性相克，无法做到完全的封印。反而累她成了一个半仙半妖的存在。
　　绝世的容貌没有了，天青绿的眼眸也变成了黑色，一身琅嬛的仙气变得难以察觉。
　　而他因为力竭而开始沉睡，但是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女儿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最后一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不少。他感到欣慰，却又不免叹息于自己无法再陪伴于她的身边。
　　他胆小到不敢去面对女儿的泪水，于是，他欺骗了她，他告诉她，自己只是累了，只要多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其实，他很清楚，这一合眼，便是永别。可是，他如何能在女儿欣喜异常的目光之下说出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或许，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一直想要守护好她，想要让她一直一直单纯而无忧地活下去。但是，他好像失败了呢……
　　逸雪，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即使你不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生孩子，你也依旧是我唯一的女儿，永远都是……
　　逸雪，对不起……

　　“逸雪，逸雪。”天帝步伐匆忙地走入了水榭之中。一眼便望见了正坐在其中的人影，“逸雪，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的手轻按在了逸雪的肩头，动作轻柔而不施加任何力道，神态亦是罕见的慈爱。难得她肯留下来小住几天，却总是不见人影。总让他好找。
　　逸雪回神，看见了对方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忽而将他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轻轻地一笑，“天父。”
　　天帝坐在了她的身边，开始说起一些天界发生的趣事，看她闻言笑得愉悦，一直都端着威严的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两个人，都是她的父亲啊。一个是自幼便将她抚养长大的养父，她爱他，在她的心中，他的地位无人能及。而另一个，则是试图弥补讨好她的生父，威严的天帝在她的面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们，都那样地珍视她。一直以来，她以为的孤单，不过是自己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能够看清身边的一切罢了。
　　父亲，父亲。
　　心中反复唤着这个称呼，只觉得温暖无比。

　　番外 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去比赛，所以还有一篇猫儿的番外得等到下周才能上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