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凡嚣

27、第二十六章 惊雷

　　逸雪就此住了下来。
　　看朱雀夫妇相依坐在一起，朱雀抚琴，映遥微笑着聆听；看朱雀为映遥这花，放在房间中点缀了朴素的摆设；看映遥下厨为他们做饭，偶尔不小心弄伤了手指，朱雀便关切万分地守在了一旁；看映遥绣了花，送给了朱雀，朱雀微微含笑的模样；看两人时不时极有默契而情意深重地对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世上最令人眼线的神仙眷侣。
　　有什么细微的感触在她的心中发芽、抽枝、生叶……她日复一日地站在窗边，辽望远方，出神地想着那个拥有着碧玉般动人眸色的男子，他笑起来，一双碧眸总是柔和得好似会溶化在眼波之中一般。

　　“雅汐，她是一个痴人。”朱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淡淡地开口道。
　　逸雪转身，看向了他。
　　“她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却始终想要得到真正的自由。她想离开天界，又不想离开她的哥哥，两难之间，她的心智变得有些癫狂。她生下了你，又将你扔下了泰山。被司命一族的人看作了罪人。他们从不轻易杀生，更何况是一个婴儿。所有人都以为，被扔下泰山的你必死无疑，于是处死了她。”朱雀缓缓地说着，“天帝因她的死而消沉了很久。”
　　“那为什么不救她？”逸雪问，“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天帝，不能徇私么？”
　　“非也，天帝比任何人都了解雅汐的心性。这样一个罪人是不被允许继续留在天界的。饶了她，便等于放任她自由。天帝自是不愿意。若她死了，便再也不能离开了。”朱雀的声音是一贯的冰冷无情，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逸雪睁大了天青绿的眼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那般激烈的情感，自他人口中说出，依旧令她不由地毛骨悚然。
　　朱雀低头注视她，目光高深莫测，“当你爱一个人几近痴狂，那也便不觉奇怪了。”他顿了顿，又说了下去，“不过，你和雅汐不同。雅汐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而你，是借由这个借口，逃避对方的回答，你害怕被拒绝。”他一针见血地道破了逸雪内心深处，极力隐藏着的秘密，毫不留情。
　　逸雪怔了怔，不由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掐指一算啊……”她微微摇头。
　　“我只是偶然得知。并非有意窥得。”朱雀道。他望了一眼天色，决定回去将正在午睡的妻子叫醒。

　　回到房间，朱雀才合上门，映遥便扑入了他的怀中，“怎么样？她是什么反应？”
　　应自己妻子的要求，破天荒开口说了那么多话的朱雀如实回答，“我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映遥点点头，笑得灿烂，“那她应该会好好思考一下。朱雀，你真好！”
　　“映遥，我们不会变成那样的。”朱雀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像是在求证什么一般，问：“对么？”
　　“当然不会。因为我不是雅汐，而你也不是天帝啊。”映遥笑吟吟地抬头回答。
　　“嗯。”罕见的，朱雀浅浅地笑了起来。
　　两人互相拥抱，一室阳光明媚。

　　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行云慢慢随着人群走着，一向温润明亮的碧眸黯淡了些许，神色也透着一抹疲惫之意。明明只隔了几年，再经过此处，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物是人非。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身边再没有那个纯白如雪的女子，四周的人，素不相识。
　　忽而眼角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行云的眼睛微微睁大，快步追了上去。
　　决定外出散心的逸雪在烈阳之下撑着伞，行走在街道上，见着小巷处有卖首饰的摊子，便走了过去。
　　她的前方，另一位女子亦撑着一把与她手中的别无二致的浅绿色油伞。
　　“逸雪！”行云急急地低唤。对方转头，他才发现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碧眸立刻又黯淡了下来，“抱歉，认错人了。”
　　“你找逸雪么？她——咦？”映遥有些吃惊地四下张望，“刚刚还在的。”她手中的伞柄被她灵活地转动着。
　　“姑……夫人与逸雪认识？”注意到对方挽着的发髻，行云改了口。
　　“当然了。你就是行云对不对？你的眼睛果真好漂亮哎。”映遥微笑，“我叫映遥，朱雀是我的夫君。”
　　行云不由大吃一惊。
　　映遥却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快找逸雪吧，应该就在附近。”

　　明明是晴天，却开始有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四下的百姓皆诧异地抬头张望。逸雪却是倏地变了脸色，相同的血缘，引起了共鸣。
　　天帝——发现她了。
　　她以为撑着有朱雀法力加持的油伞就不会被天帝发现，但她显然低估了天帝的法力……
　　落雷很快便降在了离她十丈之遥处，之后落下的每一道雷，都不断地在接近她所在的地方。
　　她的心中一阵发寒，琉璃算筹握在了手中。
　　当落雷降在离她仅一丈时，她将算筹掷出，她飞快地跑开，几乎是本能的，她轻轻一跃便飞至了半空之中。
　　某处，亦准备躲避落雷的一名男子看到了逸雪，忽然神色一亮，不顾危险，径直冲了过来。

　　“糟了！”映遥低呼，正想去找朱雀，对方已在下一刻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四周的百姓纷纷到安全的地方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落雷。大晴天的，干打雷不下雨，真是妖异无比。
　　逸雪不断地躲避如影随形的落雷，行云飞身过去，带着她往别处走。
　　又是一记响雷。朱雀长袖一展，化解了它。
　　下一道落雷落下时，朱雀正欲再一次化解。它却中途分作了两道。一道正迎向朱雀，另一道则直扑向逸雪与行云。
　　行云护住了逸雪，以身做盾。这一道雷，夹带着天帝的法力，他根本无法接住。但是……至少要保住逸雪……
　　有人忽然挡在了两人前方，接下了这一击。
　　逸雪回头，认出了对方，不由低呼，“凖！”
　　凖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来不及了。他在下一刻，化作了大片的尘，消散在了空气中。
　　逸雪震惊地捂住了嘴，泪水于眼眶之中打转。行云挑眉，正警惕着下一道雷。而之后许久，上空都不再有动静。
　　映遥有些不忍，这么一个人，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死了，着实可怜。
　　朱雀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所在乎的人，仅映遥一人。其他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映遥看看仍在远处不动的两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随着朱雀离开。
　　天帝没了动静，也便是暂时放过了逸雪。
　　若是逸雪有难，朱雀掐指一算便能得知。现在，还是让她与那位行云上仙独自待一会儿罢……她握住了朱雀的手，对方回头，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不走远，我们就待在附近，好么？”
　　映遥微微笑了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