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凡嚣

25、第二十四章 天帝之女

　　泰山之巅，天界的大门在行云的触碰下开启。
　　“行云上仙。”守门的神将向他行礼。
　　行云一掠而过，却又忽而停了下来，“最近无事？”
　　“是的。”
　　“那方才有否仙人出入？”他问。
　　“回上仙，没有。”
　　“……打扰了。”他冲两人点点头，一折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自己多日未归的居处，行云只觉有些陌生。
　　一切仍维持着他离开的样子。
　　也对，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而妖界，却仅仅只是十天。
　　他在外近一年，在天界，也不过是半天的光景。
　　只是半天……他在人界、妖界经历了远比在天界待上一千年也不会遇到的纷杂的事。这让他有了那么一瞬的错觉。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梦，一切在梦醒之后依旧是原先的模样。他仍是自信潇洒的从未体会过生离死别人间七情六欲的上仙。而不是现在这个为情所苦，落魄失意的好似凡夫俗子的陌生的自己。
　　行云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他还嘲讽朱雀大人放着神储高贵的身份不要，下凡与一名凡人女子结成夫妻，从此在人间结庐而居，再无音讯。那行为，简直是着了魔一般。素来以冷漠闻名天界的神储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时常得很。
　　但当时自己哪知，那并非是着了魔，而是——失了心。
　　他现在，不也正如神储大人那样么？为了一个住进自己心里的人，变得不再像自己。

　　她听见了清脆的水声。
　　细细的，似有若无。
　　某些朦胧破碎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那些消失在记忆深处的，模糊的金黄色花海，是金菊……那拥有着碧绿色眼眸的，浅浅微笑，万分潇洒的人，是行云……那玉质的算筹……那轻执碧玉簪子的手……
　　逸雪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纯白色的床纱。
　　“吾儿，你终于醒了。”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她慢慢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一名男子，气度不凡，尊贵而威严。
　　他有着一双灰绿色的眼眸，沉稳而霸气。
　　她支起身子，问：“你是谁？”她没有死？
　　“朕是你的父亲。”那人如此说到，“而朕，亦是这儿的主宰，人称天帝。”
　　“天……帝？！”逸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你的母亲，是拥有司命一族血统的女子，她——”
　　“不可能的！我父亲是悠濯，水妖族的悠濯！怎么可能是……？！”逸雪猛摇头。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天界的仙人，但是，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天帝……
　　“那个水妖么？他只是凑巧就起了被雅汐扔下泰山的你，朕的女儿。”天帝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些微的慈祥，“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都有着那么美丽的天青绿眸子。”
　　逸雪闻言一惊，立刻下床，走向了梳妆台，定睛一看，不由失声惊叫。
　　镜中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极美的脸庞失了血色，苍白而楚楚动人，而那双眼睛，竟是天青绿的眸子。
　　天帝走近，轻拍她的肩膀，“孩子，回来便好。”
　　“那我的母亲呢？”逸雪颤声问到。
　　“死了。”天帝答得平淡。
　　“死了？……为什么？”
　　“朕与你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未婚生子，又弃婴不育，早已被处死了。”
　　逸雪惨白着脸，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她是你妹妹……不，她还生下了我……你怎么……”
　　“这事你不要过问了。”天帝抚着她的长发，“孩子，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已经将近千年了罢。”他低低感叹。
　　逸雪只觉得全身发冷，怔怔地被天帝搂入怀中。
　　父亲的怀抱，明明应该十分温暖的，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生心寒。

　　行云受邀前往瑶池赴宴。若非这是天后的宴会，他不好推辞，只得随着仙友一同前去。
　　他行过白玉九曲桥，心思不知已经飘去哪儿，碧绿色的眼眸将视线虚无地投向了某处。
　　远处，另一条九曲桥上，逸雪正跟着天帝缓缓走来，无意间瞥见了行云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她转身欲走，却被另一个按住了肩膀。
　　“吾儿，不想参加宴会么？”天帝威严中透出慈爱意味的声音传来，“还是身体不舒服么？”
　　“陛下……”她低着头，慢慢转过身去。
　　“又忘了？怎么改不了口呢？”他微微一笑。
　　“天父……”她轻声道。
　　“乖孩子，走罢。”天帝搂着她往前继续走，“待会儿，你就坐在朕的身边罢。”
　　“是。”

　　宴会上，天帝与逸雪一同出现，引起了极大的骚动。
　　行云随众人向天帝行礼，并未抬头。也便没有看到逸雪复杂的目光。
　　“知道么？那是天帝的私生女，才刚刚寻回，可是个大美人呢。和苍旻上仙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听见周遭仙友的议论，行云微微蹙眉。他抬眼看向了逸雪所在的方向，宛如被雷击一般，愣住。
　　那感觉，分明就是逸雪。但是……那外貌……

　　“吾儿认识司命上仙？”天帝见她收回目光，问。
　　“不，只是觉得眼熟。”
　　“是因为同族罢。”天帝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逸雪乖巧地低头。天青绿的眼眸闪烁着微微的波光。

　　莲花池畔，逸雪坐在一旁发呆。
　　纯白色的莲花，不是那金色的菊花。
　　想要……再看一眼……
　　脚步声传来。有人立定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眼，见是行云，她睁大了眼睛，“行、行云？”
　　“真是你，逸雪。”行云的面容隐约有些憔悴，碧眸却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变得晶亮，“你怎么会成了天帝的私生女？你不是——”
　　“我是父亲捡来的。”她道，“我本就是仙人，是父亲用他的性命换来我一半的水妖血统，而现在，父亲的力量已经失效了。”
　　这么说来，逸雪与某个人的样貌，还真的有点相像……前任的司命上仙，雅汐。
　　“行云，你见过我的母亲么？她是天帝的妹妹，名唤雅汐。”逸雪问。
　　果真是她！那么说来，逸雪是……行云微微点头，“见过一面。”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么？你知道么？”她的目光亮得骇人，甚至失态地伸手抓住了行云的衣袖。
　　行云伸手，轻轻地揽住了她，“逸雪……”
　　逸雪低泣一声，声音哽咽，“行云，为什么母亲不要我？为什么？父亲死了，天父、天父他处死了母亲啊……为什么，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呢？”
　　泪水不断地落在他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泣。每每，总是让他心疼不已。他搂紧了她，让她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逸雪，知道么？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