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凡嚣

15、第十四章 不如归去

　　逸雪空洞的目光有了一丝动摇，她撞撞跌跌地走了过去，“……主上……”她唤，显而易见的无助令人听着平生了怜爱之情。
　　“逸雪，怎么了？”他侧头看她，微微抬起了右手，宽大的袖袍为已经淋得湿透的逸雪阻挡住了仍在继续落下的雨丝。
　　她却忽而颤抖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主上，主上，猫儿死了！猫儿她死了！主上，怎么办？怎么办呢？猫儿她死了，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没有带着太多的困扰，仿佛只是单纯地想发问一样。
　　那表情，就如同一个好不容易在迷失的道路上找到一线光明的孩子。
　　行云侧过脸去，手在身侧缓缓收紧。
　　千夜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是猫儿叫我来的。”
　　逸雪睁大了眼睛，“猫儿？”她的眼中忽而多出了一份光彩，她伸手拉住了千夜的衣袖，“猫儿让主上来的？”
　　“是的，这是她的红镰。”千夜手一扬，那把熟悉的，巨大的红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猫儿……”她的神色恍惚了起来。
　　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尸体，她歪头，更显迷惑。
　　“逸雪，你要回来了吗？我带你回去，好么？”千夜轻声问到，“你可愿意随我回去？”
　　“回去……”她低低地喃呢，但旋即缓缓点头。
　　千夜似乎微笑了一下，但因为在雨中而显得不甚清晰，“那么，走罢。我带你回去。”他的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纤瘦的肩膀，将她纳入了怀中。
　　行云快步上前，“逸雪，等等！”
　　“你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条件了……”她头也不回，声音轻得仿佛会被这漫天的雨丝所掩去。
　　千夜看向了行云，面容不再是面对着逸雪时那般浅浅的柔和，而是传闻之中那样，冷漠而生硬，“上仙，告辞了。”
　　行云眼看着两人消失在了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去追。
　　而这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主上，对不起。”逸雪轻声道。
　　若不是她当初执意要让行云带她离开妖界，猫儿，猫儿也不会死罢……
　　“逸雪，把猫儿葬了吧。”
　　逸雪抬眼看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好……”
　　她在千夜的陪同下，在自己所居住的逸雪轩后头的花园里，选了一处中意的地方准备下葬猫儿。她跪在了地上，一手怀抱猫儿，一手开始挖土。
　　细长的手指，一下下挖着土，指甲缝里满是泥土，柔软的指尖被细小的石子划开，指甲翻起，流出了鲜血，她却始终维持着温柔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停顿。
　　一直到她认为这个深度够了，才小心而慎重地将猫儿放了进去，再一点点将泥土覆盖在了它的身上。
　　她微微笑着，神态宁静，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已经随着那场雨，随着猫儿的逝去而流干了。
　　再也，不会哭泣。
　　她压好了土，站起身来，往回走。
　　千夜径自沉默着，不发一言。
　　在快要迈入房间时，逸雪慢慢地软倒了下来。
　　千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却见她脸色苍白如死，已然昏厥了过去。
　　千夜皱皱眉头，打横抱起了逸雪轻盈的身子，“来人！快传医师！”

　　就仿佛是凡人受寒发烧一般的感觉……她觉得身子滚烫，却又从心底透出了一阵阵的阴寒。
　　身边似乎有人来来往往，但有一个人始终在身边。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影。
　　微微张口，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喉咙好干……
　　千夜轻轻地扶起了逸雪，喂她喝下了半杯茶。
　　她低头靠在他的怀中，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也依旧可以感觉到她在微微地颤抖。
　　颈边的发丝却是被汗水所侵湿，湿湿的粘在颈部。千夜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了背后，她动了动，却没有了回应的力气。
　　片刻之后，她再度昏睡过去，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晕。伸手去触碰，却是一片冰凉。
　　千夜半蹙起眉头，“为何她至今未能恢复？”
　　“属下正在努力。”领头医师忙碌着。
　　“快点！”他低叱。
　　“是是。”他唯唯诺诺地应着。

　　意识一片混沌。她似乎听见了“沙沙”的轻响。
　　那是、那是她初次踏足人界时第一眼所看见的金菊。
　　在风的吹拂下所发出的轻响。
　　她仿佛看见了那一片美丽的菊花。在夕阳下，染成了浓烈的金橙色，轻轻地摇曳着……
　　那一刻，她想要拉成永恒那么长。
　　正当她想要去看清那金菊时，记忆如潮水一半的消褪。
　　大片的金菊模糊成了隐约朦胧的黄色远景。
　　她挣扎着，不愿意忘记。
　　但一切都开始像退潮一般，将沙上的所有痕迹尽数抹去。
　　包括行云温柔微笑时晶亮的绿眸，包括他与自己比试占卜术时万分认真的表情，包括他第一次闯进逸雪轩时自信而神采飞扬的神色。包括……

　　千夜看着逸雪皱眉，痛苦地扭动，她在低低地梦呓，但因为过于微弱而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白皙的额头，汗水细密地沁出。
　　他取出一方丝巾，为她拭汗。
　　是做恶梦了么？在这梦中，是否又只是独自一人……
　　千夜垂下眼睫，目光落寞而复杂。

　　行云慢慢地走回客栈，华莲站在那儿已等候多时。见他走过来，也不顾自己会被淋湿，冲入了雨中，“行云，你怎么了？”
　　他看向了她，表情是她看不懂的悲伤，他开口，声音低哑，“华莲，她走了。”
　　华莲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谁，“为什么呢？”
　　“因为啊……我让她失望了呢。”他露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
　　他负了她满心绝望的期待，他没有救那只猫妖。
　　只要那只猫妖死了的话，便不会有人带逸雪离开了罢……他当时的脑中竟是闪过这般的念头。
　　只是因为一时的私心……其实他大可告诉逸雪，他身为司命上仙，是不可以随便左右他人的生死的，即使是妖，也必须遵循天命。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如此公正，他不过是私心作祟……
　　行云轻轻地闭上眼睛，他忘不了，忘不了逸雪当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一向那么温柔淡定的逸雪，却如同被世界所遗弃一般，哭得那般伤心。
　　他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华莲，摆摆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举步往外头走去，步伐竟是万分沉重。

作者有话说

　　如果时间允许，我希望一周可以上传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