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唐寒

1、全

　　有一年夏天，很普通的夜晚，我百无聊赖地从课室晃回宿舍，和往常一样，并不累，只是倦。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刚想问她找谁，她已经先开了口，“你好，我是沈薄思。”哦，原来是同学。——班里男女生关系一般，乍一听，竟没有认出来。“今天的风很好，天也很好看，留在宿舍里实在是浪费，我想找个人陪我出来走走。”她说得很大方，我倒是有点发怔，发觉了我的沉默，她继续说，“随便谁都可以。”声音里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嗯，”我敷衍地回答，“我问问看。”“好，我在楼下等好了……”沈薄思似乎很愉快，接着又加了一句，“没有也没关系。”
　　放下电话，我还有点莫名其妙，——扫了一眼忙着打机的兄弟，我发觉这根本问不出口。真是，她一个女生都打了电话来，我婆婆妈妈地什么？关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朝外望了一眼，——的确是很舒服的天气呢……
　　在楼下看到沈薄思的时候，她似乎有点吃惊。我笑了笑，“怎么？不是谁都可以吗？”她也笑了起来，“恐怕我明天要有麻烦。”
　　风真的很不错，半点没有白天的热气，感觉很清爽。我和沈薄思一起走了一会儿，她提议进操场。——学校的操场夜里是不开放的，她指着两米多的栏杆问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我看着她随风轻飖的白裙子，不知道该怎么隐讳地提醒她我心里正在想的事情。——我们并不熟悉，应该说，今天之前我们几乎是陌生人。但是她并没有等我表态，抓住栏杆很利索地一撑，几下就翻了过去，——一点扭捏犹豫都没有。微讶地看过去，正对上栅栏那边沈薄思晶亮的眼眸，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个女孩子，真的很特别。
　　在操场上随便坐下，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银色的月亮明亮得耀眼，洁白的云朵低低得从头顶上飘过，就像在海底看舒展着风帆的船队。我抬头看着天空，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奇妙的宁静，一直萦绕不去的焦躁厌倦也一扫而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薄思突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跳起来掸了掸裙子，开朗地笑着，“好了，咱们回去吧。今天真谢谢你。”
　　我仰头看着她明亮的笑靥，风撩起她的发丝，带着点悠闲恣意的味道，“为什么要找人陪着呢？”我问。
　　沈薄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深更半夜在外面出神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介意？”
　　耸了下肩，她回答，“谁能不呢？”
　　学生大多轻狂叛逆，不愿承认自己介意别人的眼光，但是她这样轻巧地就承认了，在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率性的女生之后。——我没有再问别的。

　　那天之后，沈薄思果然有了麻烦。两个人在操场上的“浪漫独处”有不少人看到。更何况男主角正在和校花拍拖。
　　但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很快就淡了。陆明暄也是个风度绝佳而且傲气的女孩子，我没有解释，她也没有追问。于是我和沈薄思短暂而且偶然的交集结束了，我们仍然是路上见到只是点一下头，连对方的声音也认不出的陌生人。
　　只是，我开始在晚自修后留意天气，在风轻云淡的夜晚，听到电话铃声便心跳加快。

　　沈薄思没有再打过电话，再后来，我从宿舍的八卦那里听说她有了男友，——说话的男生有点遗憾又有点幸灾乐祸，说，没想到唐皓那种质数的男生找了个这样平凡的女友。

　　白天下了雨，空气清新了不少，我看了眼蓝得透明的夜空，拿出了手机。
　　“今天的风很好，天也很好看，留在宿舍里实在是浪费，——咱们出来走走吧，明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