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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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凌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淡紫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随风扬起。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展现出谪仙般的风采。
这人是谁？居然在眨眼间就逼退了数个高手……好强。
“你……啊，怎么会在这里？”夜影难以置信的话里，注入更多的惊喜。
“夜影，你只须顾好将军，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那人背对着他们开腔，语调淡定，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蝼蚁。
“恩！”夜影应声的速度，连殷凌都不由得侧目。原以为只有面瘫将军才能叫得动他的……看来这神秘白衣人来历非凡啊！
苍将军眯起眼，似乎也在衡量对手。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尚有几分不定：“阁下是？”
“无名之辈，何足挂齿。”云淡风轻地回答，恭谦卑微的语句，却字字透着不屑。
“岂有此理！”苍将军位高权重，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管你何人，今日谁也不阻不得我，定要你们命归黄泉！”
说罢，他纵身一跳，电光火石间，已抽出双刀砍了过来。一干杀手，皆不人后地跟上，迅速站出阵型，封死了所有出路。
殷凌见状，心里一紧，她已见识过这阵法的厉害。可转头一看，却发现白衣人一脸平静，不慌不忙地抬起如玉般的葱指，轻轻一点，一道金色的玄光便自他跟前扩散，划出了个金圈，将他们围在其中。
苍将军看不出其中奥妙，却也有几分忌惮，往后一跃。白衣人便趁机向内翻了翻腕，结出一个诡异的印，并轻声喝道：“光华聚影--冲！”
唰得一下，金光四散，冲破了老林的阴郁，刺得人眼睛发疼。
殷凌还来不及遮掩，就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低语：“趁此机会，撤！”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竟一把将自己提起，纵身飞了出去。殷凌只听得耳畔风声萧萧，扑面而去。
后头，隐约传来苍将军气急败坏的叫喊：“别让他们逃了！快追！”
老天保佑啊！殷凌被夹得很不舒服，若不是胃里没料，怕早吐得一塌糊涂了。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好得不得了，没什么比劫后余生，更让人开心了。
许久之后，带着她的人才缓下速度。跟着，殷凌也被小心地放了下来。她这才看清，原来方才带着她的人，正是那白衣男子。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二十六七，悠然的脸，平静的眸，不见半点波澜，好像没有经历过任何事一般淡定神闲：“军师……大人？”
“没事的，别担心。”他没有回头，语气镇定，仿佛成竹皆在其胸，和律形容的一样可靠。
难得那家伙……也会有不夸大的话啊！然殷凌还没来得及雀跃，就被纷沓的脚步拉回现实。转过身去，正是追逐他们的虎踞高手。
“想逃？也得看本将军乐不乐意！”他恶狠狠地瞪着军师。
回应他的，是一张无所谓的笑脸，及别有深意的回答：“苍将军似乎忘了，阁下如今所处的可是崎月帝国的地盘。”
苍将军不以为然地哧道：“那又如何？我们能来，就能杀！”
“呵，好大的口气。”军师脸色一变，威仪尽显，“那今天在下就让苍将军你认识一下‘有来无回’该怎么写！”
像是回应般，奔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让苍将军神色一冷。只见一队精悍的骑兵，卷着滚滚尘烟，奔驰而来。为首一人在一扯缰绳，跳下马来，精准地立在负着神月离人的夜影身前，袭身跪地：“吾等来迟，请将军降罪。”
“你们……”苍将军脸色大变，惶恐尽显，他见形势不对，挥手撤退。但夜影已果断地下达必杀令：“汝等可知，伤将军者，何罪？”
“万死！”气势磅礴的呐喊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气。
几乎同时的，他们已翻身上马，阵容紧凑地拉出了包围圈，将苍将军一行人堵在中间。
呼吸间，已将形势彻底逆转。夜影这才吁一口气，军师却淡淡敛目，轻声道：“虎踞的一流高手？居然能闯到这个份上，看来皇城已乱，朝中必有通敌之人。”
“这个稍后再议，请您先看看将军的伤势。”夜影此刻已是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情揣测朝中大臣的花花肠子。
军师一见神月离人的脸色，也觉得不妙，赶紧屈身替他把脉：“……夜影，行医非我所长，将军身上的毒我也探不出……”
“啊？那怎么办？律那家伙来了没有？”
“你先别急。”军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说，“临行前，律昴怕你们出事，让我带了百花解毒丸，应该能暂缓将军的痛苦。”
“然后？”夜影小心翼翼地将药送进神月离人的嘴里，用力一拍，药便滚落喉咙。
啊！武功真好用！殷凌想起以前在妓院的时候，看到有的红牌姑娘因高烧烧昏了神智，喝不进药，老鸨们便让随侍的婢女以口普药。很多婢女，因此感染风寒，不治身亡。在那种地方，也只有红牌的姑娘，才能勉强被当人对待。
可是，她在这个传说中的地狱军队中，却远比那些姑娘们，更像个人。殷凌看着军师冷静地吩咐着夜影，将神月离人的周身周身大穴封闭，多少知道他的获救几率，应该不低。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殷凌突然有些恍惚，前方的刀剑，飞溅的鲜血，似乎突然远去，将所有的一切，拉出了她的视线。
身体一软，她就倒了下去。幸而旁边的七禾，反射性地一托，才没让她栽倒在地：“喂！你没事吧，喂！”
“没事的，这孩子只是累坏了，让她休息一下吧。”军师踱到殷凌面前，俯首看她。
朦胧中，殷凌仿佛看到一片清透的淡蓝色，如琉璃般澄澈，荡漾着一点淡淡的怜悯。然后一片黑影盖来，将她彻底送入了混沌中。
这个人在的话，就不会有危险了吧……
他们，都会活下去的。
陷入昏迷的殷凌，嘴角勾着满足的微笑。
他们都能活着，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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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殷凌才慢慢转醒。视线有些模糊，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是一片不清晰的绿。
像要把连日来的疲惫一并赶走般，那长长的睡眠中，除了黑暗，就只有宁静。眼皮沉重，殷凌忍不住重新阖上眼，然而一个洪亮的呵斥，毫无预警地炸响在耳边：“猪啊！起床了！屁股都晒焦了！”
雷鸣般的轰响，几乎把耳膜震裂，吓得殷凌一个打滚坐起身来：“我的屁股焦了，不好吃！不能吃！”
“噗……”
呃？殷凌一回神，就看着一个笑到拍地的祸害，当即回过了神，恨得咬牙切齿，只想扑过去咬人：“死绿毛！你叫魂哪？！”
咦？绿毛？话一出口，殷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死死瞪着眼前那张灿烂无比的笑脸，怕是出现幻觉，又揉了揉眼睛。然而，那张熟悉的俊脸，只有贴近，没有消失。
难道是……还没睡醒？想到这里，殷凌果断地伸手--用力地掐了律凑到跟前的脸一把。
“靠！找死啊你！居然对这么帅气的脸下毒手？就算是你嫉妒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不能这样啊！”律杀猪似的嚎了一声，挣脱殷凌的手往后弹远，捧着自己被掐红的脸，委屈地瞅着她。
“……这么变态，应该是真人吧……”殷凌喃喃，表情仍带疑虑。
看到她呆滞的模样，律有些担心地凑近，探了探她的额：“怎么了？明明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呢？唉--就知道影不可靠，把一好好的孩子给整成了呆子。”
“谁是呆子？”殷凌嚷嚷着拨开律的手，但真实的触感让她知道，眼前的并非幻觉，也非梦境，而是确实存在的，她想念着的人。
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滚了下来。殷凌强忍着咬住了下唇，本想拨开他的手，最后却是牢牢地捉住，好像生怕他会再度离开一样。
律温和地一笑，也反手捉紧了她的。别后重逢，万语千言，却在叹息中，化作浅浅的一声轻抚：“别怕，我在。”
酸意更甚，殷凌用力地点了点头。许久，她才逼回了泪水，话语中却仍带着一丝浅浅的哭音：“我真的以为大家都会死掉……不，不说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军营了吗？”
“你……真的没变笨蛋？拜托，这就是军营啊！”
闻言，殷凌立即定住了神，果见周遭一切都熟悉无比。药香飘逸的营帐，自己编织的挂饰，甚至她替律磨药时不小心溅到帐上的污渍--这里分明就是她出营前住的帐篷！
“军师听了我们的报告，就知道小月月会出事，立即亲率精兵队赶去找你们。还好，他去得及时。”律说到这里时，语气攸沉，脸色也变得有些阴郁。
殷凌已摸清了他的性子，平时吊儿郎当，但若有人想要动他看重的人，律也会变得相当阴狠。
人，都是有两面的吗？然后他的残暴面，她却一点儿都不很害怕。殷凌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正想出言安慰，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事--
“对了！将军大人他……怎么样了？”
“天下间没有本医师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律微微一怔，随即笑容更暖，“放心吧，虽症状诡异，但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小月月体质不同常人，服下我的百花解毒丸后，就无大碍了，只是还需要观察和休息。”
“呼……那就好。”提到喉咙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律偏头看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语带暧昧：“哟……才这么一阵子，小太阳就日下柳梢头，关怀起小月月来了，我会吃醋哦~”
“谁……谁关心他了？”殷凌脸颊一红，楞是表现出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怎么说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我只是比较善良而已！”
“嗯？小姑娘醒了？”帐帘被掀开，一人弯身走进帐内。
殷凌顿时眼前一亮，啊！恩公！
在律惊异的目光中，她竟三两下就从床上爬起，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光着脚冲到甫进门的军师面前，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这下，不光是律，就连军师都有些诧然，他正想伸手扶殷凌起来，不料还未俯低身子，她就朝他用力磕了个头，语气坚定地说：“殷凌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求军师大人能收我为徒，只求大人肯让我随侍身边！”
她知道以她的资质，定学不来神月离人和夜影的超群武艺。跟了律一段时间，也直接被判断为非医者材料。如今，若想有一技傍身，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军师身上了。
纵使当时身心俱疲，殷凌也敢保证自己是真的看到，军师并未使用武器，就逼退了十几个高手。若能呆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偷学一点儿皮毛，起码也能稍微变强一点，至少……不要再沦落为害人的包袱。
这个世界很现实。如果说以前颠沛流离时，她最需要的就是抓住时机和银子，那么现在，她需要的就是自保的能力。
她，想呆在这些人身边。
她不想，再被丢弃。即使，只是无奈。
回想起那时大娘的叹息，及一步三回头的符扬哥，殷凌的心里就酸疼到了极点。
不想，不想再一次……
因为他们已共度了生死，有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剪断的羁绊。
“小太阳，你这是干嘛？”律一回过神，就去拉她。但殷凌的膝盖却好像黏着在地上一样，黑亮的眼珠子，牢牢地盯着军师。
半晌，军师才莞尔一笑，俯下身子，温和地看着她：“你不是将军赏给夜影的吗？”
“……”殷凌一时口窒，她怎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这样下去！殷凌抿了抿唇，狠下心说：“夜影大人若有吩咐，我也一定会完成的。可是……其它时间，我还是想替军师大人做事！”
“那……你能做什么？”军师的语气不似刁难，反有半分趣味，却又让人捉摸不找他的意欲。
殷凌没有犹豫，马上说到：“不管是端茶倒水，磨墨捧灯，还是整理跑腿，这些我都会！如果还有什么军师大人希望的……我也会学着做！”
“呵。真没想到，这孩子确如你说的，有点儿意思。”军师直起身子，转而对律笑道。
“啧，那是当然，你以为本神医是谁啊？”律得意至极，转而低头对殷凌说到，“小太阳，你可知道，在月神军里，连小月月都对这厮礼遇三分，什么时候轮得你来造次？”
靠，你还不是造次造得很欢乐！殷凌楞是没理会律的挑衅，坚定的看着军师清俊的脸庞，只是那双明媚的大眼里，难得地闪烁着点点……哀求。
这，怕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沉默许久，军师再度开了口：“听说……你叫殷凌？”
“恩，军师大人也可以叫我小太阳。”虽然觉得这问题来得突兀，但殷凌还是迅速点头。
“小太阳？很适合你。鄙人商羽，年，二十七。”军师又道，依旧是平淡至极的语气--
“小太阳，为人徒弟，首要之事，便是好好记住，师傅的名讳。”
“……”
怔忡许久，殷凌才在律笑嘻嘻地一推中，才恍然悟了过来。她看着商羽浅笑如斯的俊容，猛得磕下头去，将地撞得轰响。久久，都不肯抬起。
商羽，师傅。师傅，商羽。
像找到了回家的明灯，殷凌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才含着眼泪重重地泣道：“徒儿殷凌叩拜恩师，以父敬之，一生不忘。”
泪眼，朦胧。泣难成声。合该是最狼狈的时候，她却笑了。
发在内心的，笑着。
一生不忘，一生不离。和他们，并肩。
生不同时，死愿同穴。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