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神赛跑》风间彻底

1、第 1 章

　　我可能是人类文明出现以来最幸运的人。
　　也许之前也有跟我有相同经历的人，只是我不知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可能是唯一从死神和阎王打赌之中获益的人。
　　要说这话，那就长了，得从人类刚有文明时期说起。
　　众所周知，几乎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其天神在宇宙中为该国保驾护航。中国的神就是玉皇大帝，简称玉帝。其实这些神也不是宇宙的统治者，他们都隶属于一个专为管理地球而成立的委员会，简称管地委。这些神都是管地委的委员。在人类出现文明的时候，管地委就应运而生了。玉帝进管地委的时间比较早，他跟其他几个神仙哥们儿可以在中国、印度、埃及和巴比伦之中挑选其一。玉帝就选了中国。还不错，中国越来越强大，地盘也更广阔了。随着其它文明的产生，管地委的编制逐渐扩大，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耶稣，人称上帝。上帝为人十分谦和，十分虚心，他视玉帝为心中偶像，崇拜玉帝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从他给自己起名字就可见一斑。为了表示他对玉帝的尊敬，也为了表示自己的水平连玉帝的一半都不到，他特意选了王字的一半儿——上，也就是说自己跟玉帝比，一半儿还差一点儿。这一招儿让上帝的儿子乔丹学去了。乔丹选择23为自己的球衣号码是向他的哥哥致敬，他哥哥的号码是45号，乔丹稍微不谦虚了点儿，说他比哥哥的一半儿强一点儿。
　　话扯远了。上帝从耶路撒冷发家，一路席卷欧洲大陆，把好几个欧洲国家的神都挤兑下岗了，只留下宙斯苦苦支撑。接着他又把触角伸向了美洲大陆，把美洲的神也都送回家了。这给了玉帝极大的压力，他贿赂了宙斯和非洲众神，让他们在年终管地委主任选举的时候投他一票。谁知东窗事发，玉帝不但没当上主任，还被停职反省。这下上帝可威风了，他打算趁机侵占玉帝的地盘儿，从而接管全地球。但宙斯实在太强，让他忙于应付，只好找了条狗，权当作日本神，骚扰中国。然而狗毕竟是狗，玉帝不在也不足以拿下中国。等到玉帝反省期结束，重掌大权，反戈一击，打得狗儿魂飞魄散，头晕眼花，反而咬了上帝一口。上帝欲哭无泪，悔不当初找了这么个东西，一怒之下，掏出两个玻璃球，打瞎了狗眼。经过这么一折腾，上帝精疲力竭，无心恋战，只好与众神妥协，各安其命，各管一摊。玉帝经过反省，觉悟顿时提高不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一心一意求发展。地管委的影响在宇宙间越来越大，最终竟独立出来，每个天神都成立了自己的机构。其中上帝的一个得力助手就是死神，玉帝的左膀就是阎罗王。这两神的地位从名字就看得出，一个被赐为神，一个被封为王，都是各自主子的红人。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重点要说的就是我上周日一整天的冒险经历。
　　我是一个美国人，来中国旅游。按照中国的说法，我阳寿已尽，应该死在中国，按照天神协定，我应该由死神带走，或天堂，或地狱，这都无可厚非。但是死神给我安排的死法出了问题，他让我在一家餐馆死于瓦斯炉爆炸。这样就牵扯了6个中国公民的生命。阎罗王不干了。原本因为老板的特殊关系，这二神平日就时刻处于敌对状态，又赶上阎罗王那天喜得贵子，生了个小阎，于是大赦四方，当天不许死人，死人不吉利，冲喜。死神当天参加老阎的宴会，也是难以启齿，但如果放弃我或者改变死法又太没面子，只好半开玩笑地跟老阎打了个赌：死神在当天拿走我的命就算赢，造成人命损失老阎自己负责；老阎要想获胜，不但要保住我的命，还要中国人零损失，获胜后死神每次见他都要磕三个响头。使用过的招式不能重复使用，打赌期间二神不能有身体接触。考虑到自己占尽地利、人和，老阎同意了。
　　海神波塞冬当裁判。
　　既然已经成为比赛了，就有必要介绍一下对阵双方的实力、优缺点和必杀技伍的。
　　死神：战斗力52万，不死特性，优点是伪装性强、面目多变，缺点是移动速度慢，必杀技是死神降临（据说招式十分华丽）。
　　阎罗王：战斗力45万，不死特性，优点是力大无穷，缺点是视力不好，必杀技是山崩地裂。
　　竞争从周日凌晨就开始了。
　　我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睡得正香，就像躺在厨房案板上的死猪，毫不知情地等待两位面目狰狞的大厨施展拳脚。
　　死神首先出招，他打算把我床垫里的弹簧剪断一根，让弹簧变成利刃把我刺穿。这招确实狠毒。
　　老阎也有一手，他把我房间里的火灾报警器弄响了。我在完全不清醒的状态下条件反射地打开门从楼梯跑到大厅。
　　死神把一只杀人蜂放进了大厅。毒蜂以自己的绝对速度撅着屁股朝我扑来。
　　老阎把我的项链拽下来，扔在地上。我低头去捡，躲过了毒蜂的袭击。
　　死神不甘心，操纵毒蜂二次向我发起进攻。
　　老阎合理利用游戏规则，直接将毒蜂送回南美老家。
　　死神被判天亮之前不许出招。
　　这场比赛在天庭政府大楼里实况转播。天堂政府斥巨资获得了转播权。由于时差，西方众神只好付费熬夜看比赛。
　　老阎在第一回合占先，天庭大楼里满堂彩。
　　我浑然不知，等保安经理检查过房间之后又倒头大睡。
　　天一亮，死神就迫不及待出手，他把一只黑寡妇蜘蛛放到我枕头旁边。似乎他很喜欢用昆虫当杀人工具。
　　老阎打了个擦边球，他把电话弄响了。于是我再次一跃而起。
　　电话是打错的，可我的睡意全没了。
　　我早上起来习惯先喝一杯水，于是死神趁我倒水的时候在水里加了□□。
　　老阎相当潇洒，信手拈来，把刚才那只黑寡妇丢到我杯子里了。
　　这时死神用了非常高端的一招，企图让我吓死。当时我确实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死。这种利用人的心理恐惧达到杀人效果的技术在死神进阶考试复习题中属于5颗星的知识点。
　　老阎干这种细活儿明显不行，看我倒在地上心跳越来越弱，却不知如何拆招。
　　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如果这个时候我就翘辫子，那简直是对这场已经被载入史册的伟大比赛的侮辱。
　　前台经理为打错电话的事儿过来道歉，正犹豫是否敲门的当儿，老阎为他把门打开一道缝儿。
　　经理为我做了CPR，救了我一命。
　　在几乎被吓死前的一瞬间，我已经做好打算要就以下事项投诉这家酒店：火灾报警装置失灵，将错误电话接进客人房间，房间里出现“黑寡妇”。但被救活之后，我除了三克油还能说什么呢？我还说了一句：哥们儿。这是我下飞机后跟出租车司机学的第一句中国话。
　　死神只能双手叉腰，低头哀叹自己运气不好，仿佛94年的巴乔，当然除了动作其他地方没有可比性。
　　不投诉这家酒店，不代表我对酒店满意。洗漱完毕后，我就退房了。
　　战场转移到了户外的广阔世界。
　　有利因素均等，现在着重介绍一下双方选手的弊端：死神移动速度较慢，在某些特定环境下能否跟上我是很大挑战；阎罗王视力太差，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搞不好就跟我走散了。
　　刚走到一栋居民楼下面就出状况了。一个大号花盆从12楼的阳台上坠落下来，而且计算上风速和重力加速度，预计花盆会准确地落到我头上。
　　老阎早就在死神被罚的时候做好准备了。他让风婆婆在花盆降落的时候把风力加倍，于是花盆顺利地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摔得粉碎，花土洒了一地，惨不忍睹。
　　玉帝在电视前看转播看得正津津有味，忽然有“下流局”的局长求见。
　　“下流局”是“下雨及流动水管理局”的简称。
　　局长报告说，今天原本预计在中午下一个小时的大雨，并伴有大风和雷电，请示玉帝是否因为今天的比赛而更改或推迟。
　　很明显，如果下雨加上雷电，死神的赢面又大了很多，不用别的，只要他想办法让闪电击中我就可以结束比赛了。以阎罗王的技术根本无力挽回。
　　玉帝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不作更改，并通知其他部门，原定的所有安排都不作更改，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这时的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无论如何这一系列的事件不可能全是偶然。我的眼前闪现出了无数英雄人物的形象——科里昂，JFK，马丁路德金……。我不知道如果有人暗杀我，是否会造成以上几位的影响。我打了个冷战，赶忙用手画了个十字，祈求上帝保佑。讽刺的是，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的正是我主他们单位的。
　　走到马路上，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死神放光了一辆公交车的刹车油。该公交车的司机以前是职业赛车手，对自己爱车的车况和自身的神经反射信心十足，他准备在离人行道5米远的地方踩刹车，然后享受身后乘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咒骂声。
　　可惜，他似乎忘了他是怎么从职业赛车手转行为职业公交司机的。赛车冲出护栏，公交车超出人行道。
　　好在车速不是很快，而且我也有了戒备心，赶忙一个后撤步，靠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死神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四辆不同型号的机动车从各个方向朝我飞驰而来。
　　死神有此打算：就算阎罗王能让我躲过这拨攻势，车上的司机相撞后也有很大的死亡几率，按照规则，也算死神胜。
　　老阎刚刚妥善安置了公交车，回头看到此等阵势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能往地上撒钉子，让这些车尽量朝空旷的地方拐，把间接伤害降到最低。
　　然而仅凭老阎的水平，根本忙不过来，车与车相撞，与路灯相撞，与人相撞，还有一辆继续朝我冲过来。
　　小时候妈妈教过我，过马路时如果有车朝你冲过来，站在原地是最安全的。这条理论我是后来想到的，当时我只是出于本能地呆若木鸡。
　　情急之下老阎只好把这辆车的四个胎的气全撒了。
　　汽车在路面上画出强烈的S型，最后终于侧翻向一边，继续滑行。
　　老阎赶忙对前边相撞的车的司机进行急救，忙的满头大汗。
　　要不是这次比赛，掌管生死大权的阎罗大魔王什么时候急救过人？往日出现车祸，老阎大手一挥，干脆连不该死的都一起收编了。
　　天庭的诸路神仙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看得心惊肉跳。他们在天庭一贯养尊处优，对下界的情况知之甚少，对更下层的阴曹地府更是提都不愿意提。有的天神甚至连人有生老病死都不知道，此时见识到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要人死易如反掌，要人活难如登天，真是彻骨的震撼。这跟人看动物活体解剖的心情差不多。
　　死神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操纵路上的车互相乱撞，企图用这种卑劣手段取得比赛的胜利。
　　交通陷入极度的混乱。车在冒烟，人在呻吟，阎王爷在流泪。
　　波塞冬及时出面制止了死神的疯狂行为，向他出示了黄牌，并警告他再有此类行为就取消比赛资格。希腊神最讲究的就是奥林匹克精神。
　　死神被判罚2个小时不许出招。
　　组委会把死神裹得严严实实的，嘴上套了一个汉尼拔的嚼子，关在一个小笼子里，处罚结束后再放出来。
　　为了不让节目直播出现空挡，电视台请来专家分析之后的形势。
　　嘉宾是雅典娜。雅典娜不亏是智慧女神，很快就把直播节目变成她一个人的脱口秀了，奥普拉和陈鲁豫无法望其项背。她分析死神目前无法致胜的原因就是他的招数太过软弱，如果换成星矢，一招天马流星拳就搞定了。
　　老阎足足救活了12个人，累得头晕眼花。想想自己平日里只需要签个字就能杀几百甚至几万人，从没想过救活一个人会这么难。干阎王这行的，最大的敌人就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曾有这么几次，老阎字都签完了，魂儿都带到鬼门关了，最后生生被医生又救活了。老阎着实心里别扭了好几天。因为职责和权限都不在一个重量级，所以医生救活一个人付出的人类劳动要几倍于老阎，价值也就更大。老阎由此对医生肃然起敬。凡事就怕换位思考，只要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死对头也能变成朋友。中国有句俗语，叫misunderstanding leads to distrust，就是这个意思。
　　但对死神，老阎狠得牙根直痒痒，他也希望跟死神换位，换位后立刻自绝于天地。老阎想：凭什么他死神几次三番的犯规，用卑劣手段？到如今我累得跟孙子似的，他倒躲进小单间优哉游哉！后边的比赛要是逼得本王无计可施，就算采取最极端的手段我也要取胜。
　　老阎把他的事儿弄明白了，我坐在路边却一头雾水了。我最想不通的是如果要刺杀我，为什么这些杀手要采取这么复杂的手段，为什么不干脆用枪呢？瞧人家阿肯和老金，都是饮弹而亡，怎么轮到我就是交通意外？还找了帮二把刀司机，撞得乱七八糟。想到用枪，我又产生了一丝的恐惧，如果接下来他们真的用枪，我就没时间感叹自己终于能与阿肯老金齐名了。
　　说来也巧，天上渐渐堆起了厚厚的黑云，很快掉了几滴雨点，点连成线，线连成面，霎时间形成了水的幔帐。
　　我赶忙躲进附近的商场，暗自庆幸：商场人多，不易暗杀。
　　老阎坐在选手休息室哼哼地冷笑，笑死神因为愚蠢的失误断送了绝佳的时机。
　　处罚时间到，死神卸去枷锁，步出牢笼，眼中充满了杀气。当初“玩一玩儿”的心态荡然无存。
　　老阎从椅子上站起来，闪掉肩上的毛巾，吐掉漱口水，带上牙套，信心十足。
　　波塞冬把两位选手召唤到场地中央，再次重申了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
　　两位大神早已杀红了眼，满没往心里去。
　　比赛继续进行。死神立刻施展绝技变身术，变成人的模样，混进人群中。
　　老阎由于长年在不见阳光的地下生活和工作，视力早已退化，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死神哪个是真人。比赛进行到目前为止，都是死神出招，老阎接招，现在猛然间不见了对手，让从小自主学习能力就很差的老阎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长时间高强度的对抗让老阎的脑细胞集体兴奋，运转速度快了数十倍，很快就想到一个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盯住我，没错的。
　　果然，我在下自动扶梯的时候，前边站了一位男士，手里拄着一把一次性塑料雨伞。我正东张西望感叹中国商场的豪华和运营水平也如此之高，前边男士悄悄地把雨伞扛在肩上，雨伞尖儿正对着我的喉咙。
　　这位男士就是死神变化的，他只要把雨伞朝我的喉咙插下去，一秒钟就能分出胜负。
　　老阎无论能力、视力还是精神头都已经接近极限了，他不知道这次拆招之后还能不能接住下一招。他打算破釜沉舟。
　　老阎下定决心，使出他的必杀技——山崩地裂。
　　霎时间，大地颤动，自动扶梯也随之剧烈地抖动，扶梯上所有的人都摔倒在地，朝楼下滚去。
　　同时，老阎用中国大陆地区特有的调频跟我的大脑通话。
　　此时商场里一片混乱，但我的耳中听不到尖叫声，只能听到老阎的声音。
　　老阎用极为标准的美式英语对我只说了一句话，这也是我几十年没听到的一句话——Run! Forest, run!
　　这句亲切的话语仿佛给我注入了无穷的活力。我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跑出了商场，在大雨中狂奔。
　　这种调频只有中国的神仙能听到，死神、波塞冬以及其他守候在电视机前的外国神仙都听不到。
　　死神也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想趁乱下手，却看到我突然狂奔直至无影无踪，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只能呆呆地躺在地上，被身边慌乱的人群踢来踩去，因为死神的速度很慢，根本追不上奔跑的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命在于运动”。
　　说了这么半天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福瑞斯特，福瑞斯特•阿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