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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猝不及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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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连沉默地看着桌上的电话。
“金秘书,有向小姐电话的话直接接进来。”
“是。可是……总经理……您已经吩咐过三次了。”
“那么,明天与中纯的签约要继续吗?”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简连凝眸。
“取消。联系原定公司,让John代替我去签约。你出去吧。”
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额头抑制不住的痛。
我一直都是个傻瓜呵。
正在整理的向链。
“你真要走啊?”伊伊不可置信。
“损失了这么个大单子,我也没脸再留下来了。”
向链无奈地扁扁嘴。
静默。
“……昨天……”
“顾彦应该等了你一夜。”
熄灭了的路灯下。
向链转身上楼,忽觉手臂上加重的力道。
“这个……是给你的……生日快乐。”
小巧的项链。
链坠是交叉握住的双手。
就像是从远古走来的恋人,历经千年仍是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在无比漫长的沧海桑田中,始终不愿放开牵着的手,至死不渝。
向链转过身。
顾彦看着四年以后的向链。依旧突出的锁骨。不时锁起的眉头。习惯低垂的眼帘。
四年后不一样的她。四年未曾散乱过的头发。四年未曾失去过的理智。四年,从来没有为他显露过可以代表“在乎”的这种表情。
向链张了张嘴。感动到无以复加。你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一直站在那里,等待迟钝的我发现。默默地,连发出一点声响都怕惊扰了我。面对这样的你,已经迟到了四年懂得的我,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呢。
伊伊眼神复杂地看着向链脖子上的项链。
“你接受了?”
忍耐了这么久,终于问出来了啊。向链搬起整理好的箱子。
“我不要听你的忠告。”
伊伊忍耐地咬住下唇。
其实你一点都没变。甚至,现在的你比以前更加任性更加自私。
你一直都是这样。
尽管是身为一直维护你的朋友,你还是习惯伤害。越心疼你的人被你伤害得越深。向链,你就那么得天独厚么。
办公室传出欣喜的声音。
“向链,不用收拾了,下午两点去签约。”
向链转过头,对上伊伊质疑的眼神。
“我不去。”清冷的声音。
“可是,对方指定要你去。”
“相信我,他不会反悔的。”向链虚脱似的把自己扔到座位上,用眼皮使自己与世隔绝。
向链感觉内心五味掺杂,不想去探究简连改变心意的原因。或者说,其实她已经十分明了,只是强烈的抗拒感使她无力面对内心的真实。
当她看见微笑着向她走来的简连,只觉天旋地转,没有其他想法,只想逃离。
他额前的头发比之前更浓密些,不可否认的是,他比四年前更加具有吸引力。就像是注定要光芒四射的人一样。向链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恐惧和不安。
可她并没有深究这种心情的原因。
如果当时她能细想哪怕只是一点点,以后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然而现在的她只是挣扎在一句歌词里。
Up and down,and in the end it just round and round.
时光流转,回到原地。
向链一直以为四年里她改变了很多,而实际上,最初在乎的东西,依旧隐藏在那里,一直都在。
故作矜持的女同事们。跃跃欲试的女同事们。不觉流露出兴奋神情的女同事们。
伊伊无法克制的担忧。却不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凝视向链淡漠的脸。
好像下定了决心,伊伊迎上前。
“简先生,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吗?”
简连露出迷惑的表情,似乎完全无害。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不过,我可以请你的同事帮我指点一下贵公司的运作吗?三天后,这家公司就该改姓简了。”
“所以,某人期待的再也不见,恐怕很难实现了。”
“可以指点一下吗,向小姐。”
向链合上文件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对面坐,简先生。”
依旧微笑的简连。
“嗯——外面未免嘈杂,可以去经理室吗?”
极力忍耐的向链。
“走吧。”
向链把一堆资料扔给他。
简连微微扬起的眉毛。
“我想要的是更加细节化和生活化的东西。比如——向小姐家的债务还清了没有?”
是向链一直恐惧的,他拐弯抹角的关切。
“简先生费心了,我男朋友已经帮我还清了。”为了迫使他离开,她把“男朋友”三个字说得格外响亮。
胸口传来阵阵隐痛,简连闭上眼睛。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死穴在哪里,利用我对你的在乎不停地伤害我。你就是这么狠心的人啊向链。
“为什么宁愿接受别人的帮助却拒绝我呢,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向链微微扬起头。
“确切地说,除了我喜欢的人,我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
简连就这样悄悄地安静了下来。他缓步走到向链面前,默默地看着她,表情无限哀伤。
向链别过脸。
“我欠你的已经还了,所以,请你离开我的世界吧。现在的我很满足,不想再回到孤孤单单的自己了。”
“求你,放开我吧。”
简连额头的痛蔓延全身。
感觉……快要窒息了。
向链,你怎么就那么残忍。放开你,那我四年的苦痛算什么,那是我为了你受的苦,你真的不屑一顾么。
简连慢慢捋起刘海,额上的青紫赫赫在目。意外瞥见门口的人影。
他轻轻地笑了。对上向链不安的眼神。
他温柔地把向链的刘海拨向耳际。额头轻轻贴上去。
向链失去了推开他的勇气,对面是那么委屈的他,动作轻柔甚至带有恳求的意味。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只是现在,让我们一起痛吧。
他抬起头,带着胜利的微笑。
越发不安的向链。
“下班了。”
向链逃也似的跑回座位。感觉不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伊伊沉默地看她一眼,旋即埋首工作。
“今天,顾彦应该不会来接你了。”
他抬起头,带着胜利的微笑。
无法名状的不安。
原来……
只是为了这个,才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从来就是不择手段的人。
我怎么会忘了你是这样的人呢。
门口的人带着淡淡的笑意。
“向链,下班了吗?”
这样的包容,想不令人动容都很难。
伊伊拿起包就走。顾彦,我从不奢求拥有你,只要你幸福就好。可是,难道我这么渺小的愿望,都是非分么。
停车场。
顾彦停顿在车把的手。
向链拉住他的袖子。异常轻柔的动作。就像所有恋人一样,带着隐隐的委屈与不安。
顾彦心中五味陈杂。是因为彼此都已确定了对方,才露出这样不设防的情绪么,还是……被简连伤害后习惯性的到我这里寻找庇佑呢。不管是怎样,我面对这样的你,始终无法形成免疫力呵。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想。
简连慢慢捋起刘海,额上的青紫赫赫在目。
他轻轻地笑了。对上向链不安的眼神。
他温柔地把向链的刘海拨向耳际。额头轻轻贴上去。
忍不住地想,到底是怎样亲密的动作,才会形成额头的吻合。忍不住地想,我的四年也许,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可还是固执地认为我们终究会有结果,我才不管那是不是自欺欺人。
顾彦转过身,轻轻地抱住向链,又似安慰地揉揉她的头。却无法遏制住心底的那一份悲凉。
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向链闭上眼睛,轻咬下唇。额头又不识趣地痛起来。
“我补一个生日蛋糕给你好不好?”顾彦微笑,带着宠溺的语气,“我知道城西开了一家,味道不错。”
向链知道他是故意引她开心,只觉愧疚。明明做错的是她,强忍难过的他却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她抬起双手紧紧拥住顾彦,把头牢牢埋在他的胸口。
“我真的,决定了。”
阴影掩盖下,简连把头深深埋进颈窝。
我怎么,做出那种事来呢。
向链,我快被你弄疯了。
背后幽幽传来轻声的叹息。伊伊不停地用右脚踢着左脚的高跟鞋,低垂着头。
“你就,放弃吧。”
蛋糕店。
向链挽着顾彦的手臂,专心挑选蛋糕的品种。顾彦望着一脸幸福的她,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想把她所有痛苦的记忆一起抹去。
她挽着他,好像这就是永远。
多么希望这就是永远。
“向链!”身后传来欣喜的声音。
向链转身,对着天幼微笑。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说到这里,向链转过视线,看着天幼身边,但笑不语。
天幼忙介绍。
“林临,我的……我们这个星期六就要结婚了。”
向链和顾彦相视一笑。
“恭喜。”
天幼挠挠头:“我正想请几个老同学呢,这么巧就碰上你们了,你们是买蛋糕吗,这家店我刚开的呢,你们尽管选啊。”
林临低着头略带羞涩地笑。
“真好。”
待他们走后,向链轻轻地说。
“像蛋糕一样甜蜜的人生。”
“真令人羡慕。”
顾彦拥过她的肩。
“你也可以啊。”
向链略带不自然地笑笑。
顾彦眼神一黯,却仍笑着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蛋糕。
他们回到了旧时的校园。不时有年轻的男生女生跑过,青春的声音像鸽哨一样清脆。
向链在长椅上坐下,故地重游忽生玩兴。
“顾彦,你那时真的是为了一个女生才转校的啊。”
顾彦笑得扭过头。
“你忘了你那时候多拽啊,我想让你认识我都费了一番工夫呢,还时不时摆一张臭脸,脾气又不好。”
“哎,我那么差啊——可是……”
向链不由自主地闪了闪眼神。
“为什么要那样啊……我并没有长了一张让人一见钟情的脸啊……”
顾彦将蛋糕拆封。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悲伤的女孩。”
向链被这句《金刚》里的对白哽得说不出话来。
“悲伤到……让人心疼,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顾彦把切好的蛋糕端到她面前。
“我从第一次看见泪流满面的你,就开始心疼你。我转到你们学校,寻找一切机会接近你,我包容你的一切,你的坏脾气,你的冷嘲热讽。可我还是无法靠近你,你早已习惯了戒备的眼神,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你的困难,我想帮你,却屡屡被拒。”
“我知道你的性格,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你都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对我说‘可以帮帮我吗’那句话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我自知你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帮忙的,却仍是因为你走向的人是我而暗自窃喜。”
“我越靠近你,就越心疼,无法自拔。”
“我并不是能够包容别人的那种性格,可是因为是你,我就心甘情愿地等待。面对你,我就收起我的不甘,只要你开心。”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看到身后的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你早逝的父亲除了高额的债务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你母亲也因为要照看多病的姐姐,有意无意地疏忽了你。”
向链默默地吃着蛋糕,视线慢慢模糊。好像泪水缓缓流过心脏,而整个人就要在这咸咸的液体之中溺死。
“我是希望你明白,所有的不幸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能左右已逝的岁月,但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蛋糕上,打出一个一个的坑。淡粉的奶油花饰已经不复买来时的光鲜,向链还是把蛋糕一口一口沉默地往嘴里送。
顾彦的叹气声轻不可闻。
“你习惯把自己锁在孤立的城堡里,排斥任何人打扰你的世界,因为极度渴望而害怕失去,害怕一切美好都不是真实的。讨厌别人探究你,害怕别人看穿你。”
此时向链泪迹已干,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装蛋糕的盘子向顾彦扔去,可泡沫塑料材质的盘子只到半路便耷拉着脑袋掉下来。
“不是都等了四年了么,为什么这么匆忙地说出这番话,你不是一直自诩了解我么。”
“我很失望。错的是你,其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是我蠢,竟然奢望你能解救我,把我带出记忆的牢笼。”
“所以,你的包容都是假的,是假的呵。”
顾彦走上前,想碰碰向链发抖的肩,可行进到半路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下来。
其实,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难以靠近。
你偏激的想法,哪里是我能够左右的呢。
顾彦垂下的眼睑。
“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吧。”
悠长的叹息在空中飘飘荡荡,久久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