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的四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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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奢侈地抚摸着她的每一个孩子。湖边的垂柳互相挠着痒痒，又像是在诉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分享的秘密。
“那么”，向链眼中的疏离弥散开来，“我们分手吧。”
简连被自己没来由的失落吓了一跳，略带不自然地笑起来。
“哦，不过，应该来一个告别吻吧。”
向链微微仰起头，阳光下她的皮肤几近透明，她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闭上了眼睛。
简连凝视她，想起电影院里她别开的脸，黑暗中她的侧脸毫无表情，可他仍然感觉到她强烈的抗拒。是这样难以靠近的人。那就••••••
“算了吧。”
“所以，你们玩完了？”李伊伊吃惊地睁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失控的分贝引来旁人频频侧目。
“不然呢？”向链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边说边把不要吃的辣椒扔掉。
“可是••••••”李伊伊看着向链漠然的脸，终于不好再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可是，明明就是小链知道了他和朋友打赌的事，才决定和他交往一段以免被长久地纠缠的啊。为什么在一切摊开后他们又会分手呢？反正小链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久思无果的李伊伊习惯性地这样想，跟向链从小一起长大的漫长时光早就让她学会不要去探究向链行为的前因后果。
“小链，我听说了噢。”天幼讨好地把一杯果汁放到向链的面前，忽然感觉对面的亮光被挡住，惊愕地抬起头来。
简连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刘海的阴影覆盖住他的眼睛，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两声悠长的蝉鸣。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向链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有他能让嘈杂的食堂安静下来，仿佛是带着与生俱来优越感，仿佛是整个世界都会随着他的喜怒运转一样。向链又不可自抑地憎恨起来。
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才让我讨厌，我没有办法，只有讨厌你。
“我先走了。”向链径自向门口走去，不去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一声急促的快跑声打破了食堂的沉寂，女生清亮的声音犹如黎明的第一缕光，撕破了黑夜。
“简连，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向链转过头，忽觉好笑，嘴角不禁弯起了弧度。
她居然在笑。自己却像傻瓜一样，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简连报复地拥过女生的肩。
周围一片抽气声。
是在，接吻吗？
简连和这个女生接吻？
女看客们纷纷懊恼自己怎么没选在这个时候告白。
阳光不安定地晃啊晃。
少年露出邪气的笑。
向链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旁若无人地走出食堂。
少年表情僵硬，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真是个傻瓜。
不是不在乎的吗？为什么会觉得难过？那种人，和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啊，难过什么。
眼前似乎又出现两人接吻的画面，向链怔怔地停下来。
待她再度回过神来，一辆车正朝她的方向飞驰过来。
“啊••••••”
光影交错。昏黄的灯光。
男人满身的酒气。女人凌乱的头发。
重物不断地与地面碰撞，发出恐怖的声音。
一台破旧的自行车向年幼的自己飞来。
女生下意识地蹲下身，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后脑勺。
“砰！”自行车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少年吃痛地低吼，不由怒从中来。
“拜托，又没要撞你，你鬼叫什么啊!而且，我骑的是自行车，撞到也不会怎样吧。害我吓一大跳，真是••••••”
少年忽的噤了声。
眼前是女生失措的泪流满面的脸。
“•••你•••没事吧••••••”
“今天，谢谢你啊。”向链淡淡地笑起来，边满足地吸了一口柳橙汁。
“不用啦，倒是你••••••”
少年看到女生微微变色，竟说不出话来。
干笑两声，问道：“你在这里打工？”
“嗯。”
一时无语。
整个下午，少年都坐在餐厅的角落看女生忙碌。
她微笑着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她颔首看客人点的菜。她的发丝滑过她的肩。
她偶尔的恍神。她微微地叹气。
她低垂眉眼，仿佛就会有泪落下来。
连她周围的空气都随着她变得悲伤。
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夜色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温柔。
走出餐厅时向链瞥见刚才的少年，略带惊讶地抬了下眉毛，后又习惯性地微笑起来。
甚至，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就像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那•••那个••••••”店长颤颤地叫道。
“我要她的资料，全部。”
向链揉揉走得已经麻木的腿，坐在邻近的车站作短暂的休息。肩膀缓缓地垮下来，显得疲惫而可怜。
五米外的路灯后，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呢？我们不是恋人吗？至少•••以前是啊。
苍穹下。
两个孤单的身体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
“有听说夏光的少东要转来我们学校吗，校门口的宾士有看到没？”李伊伊按捺不住兴奋，“我有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噢，真是太••••••”
向链明显感觉到手腕上忽然加重的力道，不耐烦地抬起头。
导师已经站上讲台，旁边的少年一脸玩味地看着李伊伊通红的脸颊。
向链一时间有些微的错愕，但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而已，旋即她又习惯性地微笑起来，仿佛所有的意外于她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台上的少年顿生被忽视的怒意，径自走下讲台，在向链的面前停了下来。
向链听见一片嘘声，厌恶地皱起眉头。
少年看着她渐渐隐去笑意的脸，已到嘴边的话是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很久以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当时的心情。彼时他正躺在室内游泳池里，他把头埋入水中，始终挥不去脑海中她哭泣的脸。
他猛地抬起头。
水花四溅。
他想，我栽了。
少年调头向她旁边的座位走去。
“我可以坐这里吗，老师？”虽是询问的话，却带着不可违拗的语气。
向链在心里冷笑一声，略带遗憾地想，又是这种人。
下午没课。向链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
“是去打工吗？我可以载你啊。”后面传来几乎称得上是殷勤的声音。
向链听见耳边不悦的切声。她缓缓转身。
“用你昂贵的宾士吗，我受用不起。”
语毕便调头离去。
“我用自行车载你啊。”少年了然笑道。
向链转过身，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
“•••可以吗•••”
少年口中的真诚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简连甩头，不相信刚刚看到的画面。
向链坐在其他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表情异常轻松。
他的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伤痛。
禅鸣声。
我来••••••
少年握紧拳头。胸口涌动着难以控制的难过。
是想对你说••••••
口腔里发出克制的哽咽声。少年的下巴禁不住地颤抖。
我要走了。
李伊伊费解地看着不知何时熟悉起来的两人，想告诉向链刚才听来的消息，却无从讲起。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用手肘碰了碰向链。
“•••那个•••我听说•••简连要走了。”
女生忽然停顿的手让身后的少年有隐隐的不舒服。
是那种可以让你在乎到不由露出失落表情的人么。
早已习惯冷淡的你，会为了谁，露出若有所失的神情呢。
“出国。”
“你会去送他吗？”
向链轻轻闭上眼睛，只好让胸口的苦涩蔓延到五脏六腑。没有办法停止。就像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你的脸。我根本无法控制。
少年把她丢失的图书证放在桌上，态度玩世不恭。
“你不懂么，我是在追你啊。”
他斜倚着走廊的柱子，随意地接过她的书包，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他邀请她去看电影的时候，异常温柔的声音。
他按住她的肩膀，“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啊。”
“简连和他朋友打赌说他一定能追到你。”
“那个打赌要追的本来是外语系系花，她和你同名。他好像弄错了。”
“一个星期内获得你的一个吻。”
“我听说，他说这只是一场交易。而且••••••”
“他还折了本。”
“听见没有，简连是和人打赌才追你的。”
“他才不会喜欢你。”
“你凭什么和简连交往啊！”
“回去照照你那张脸。”
••••••
“分手••••••”
“分手分手••••••”
无数女生堵在教室门口喊道。
简连赶到时，只看到向链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我们谈谈。”简连强忍住内心的恐惧，硬是把向链拽离了人群。
午后的阳光奢侈地抚摸着她的每一个孩子。湖边的垂柳互相挠着痒痒，又像是在诉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分享的秘密。
向链专注地揉着刚刚被简连握得通红的右手手腕，一言不发。
少年徒劳地张了张嘴，也未能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女生的眼睛微微眯起，“打你一个耳光吗？”
女生明显感觉到了少年顿时僵硬的身体。
“那么”，向链眼中的疏离弥散开来，“我们分手吧。”
这天，向链不符常态地走了一上午的神。
“我去送简连，你•••去吗？”李伊伊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这次不去见他的话，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也许不回来了。”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向链转过头，“顾彦，可以送我去餐厅吗。”
李伊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泛出深深浅浅的悲戚。
当时，她并没有探究这悲戚的缘由。
也始终没有察觉自己此后痛苦的根源。
“想去就去啊，干嘛这样勉强自己。”顾彦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
向链一阵愤怒。
“你凭什么探究我，你以为你算什么。”
你们都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顾彦的胸腔慢慢泛起酸意。
他是可以让你失去理智到这个地步的人么。你平时的漠然到哪里去了呢。
向链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常，缓缓开口。
“对不起。”
顾彦难忍醋意。
“你很在乎他吗？”
女生的脸部线条渐渐柔和。
“我和他交往以后被很多人敌视，有一次还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他到的时候，他对我吼。”
“他很凶地对我吼说，‘你白痴啊，都不会反击吗！’”
“当时我对他说”，向链略带无奈地笑，“与你无关。”
“我后悔了。”
“你是被感动了。”
“也许并不是喜欢。”
向链若有所思。
“我载你去机场吧。”
向链看着少年隔着T恤仍是明显可见的脊骨，感觉到自己莫名放松的心情。
沿途的风景一闪而过。
白云在上空游过。
一只蝴蝶飞过。
女生微微叹气。
“还是，算了吧。”
机场。
嘈杂的人群。
“她说••••••不来了。”
少年倏然收紧的瞳孔。
你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哪。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面对我时从来未曾卸下过防备。在你无礼地闯入了我的生命后，依旧可以神情漠然地对我说，与你无关。
你就是这样伤人的人。
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愚蠢的是我。我竟然对这样的你有所期待。
你让我变成了傻瓜呵。你这个魔鬼。
简连半转头对管家说：“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
华灯初上。
夜凉如水。
向链把一杯白开水放到少年面前的桌上。
“第四杯，白水那么好喝吗？”女生略带调皮。
少年温和地笑，“你端给我的。而且，你看不出我是在等你下班吗？”
“你是在追我吗，”女生的脸冷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奉劝你，停止吧。”
“我先走了。”
向链几乎是怀抱狼狈走出餐厅的。她不知道自己在逃离什么。只是惶恐逃开，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的追赶。
而事实是，少年默默地跟着她。眼底竟漾着满满的心疼。
女生看着断了脚跟的高跟鞋，心中充满无处诉说的委屈。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急忙甩掉从地摊捡来的20块的凉鞋，光着脚就向前跑去。
少年蹲下来，痛惜地抚摸质地粗糙的凉鞋。
路灯的光反射出他泛黄的发丝，他的全身似乎都笼罩在淡淡的光圈中。好像，任何人都可以从他这里获得救赎。
第二天。
顾彦用笔的尾部轻轻地敲向链的肩膀。
“你打工的那个餐厅是我名下的。”
在向链冷冷甩出“然后呢”三个字以后，顾彦才猛的发觉他的开场白有多么糟糕。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要去视察，可以•••一起去吗？”
“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也许连顾彦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向链时不由自主委婉起来的语气。
是谁说的，越靠近，越沉溺，越沉迷，越痛苦。
“那走吧。”向链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们的四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