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人》七月三点

11、破碎

　　张皓然没有后悔。

　　他想这一刻想了很久了。

　　这一吻，就像是一个交代，对他很久以来隐忍不发的感情的交代。

　　也像是一种完结。

　　他和维琼的关系，自此之后，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的轻松随意。

　　这一吻，意味着某种东西的破碎。

　　“啪！”张皓然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

　　维琼红着脸，喘着粗气，叫道：“张皓然，你下流！”

　　张皓然还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哀伤。

　　维琼见他这样的表情，吓得把抱枕一扔，冲出了房间。

　　水，海水。

　　海水冲过了他的发丝，弥漫在他的口鼻。

　　于是，他的发丝像海藻一样轻轻飘荡，他的舌尖有重重的苦涩。

　　张皓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片海滩，以怎样的心情卧倒在粗糙沙子上，任凭涨潮的海水慢慢侵吞自己的身体。

　　也许，自己只是想做一只埋在沙堆里的鸵鸟。

　　张皓然清楚的记得在加拿大的那晚，维琼嫌恶的眼光，就如同今天她看他的眼光一模一样。

　　也许在她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一具滥交、腐烂的皮囊。

　　他自己也难以理解他有违伦理的感情。但它就那样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又是一浪冲刷上来。

　　“Hey，wake up, are you okay?”

　　是那个声音。

　　张皓然立刻一跃而起。他看见一位留着中短发的女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

　　“是你！”张皓然说。

　　“是我啊。怎么又是你？”乔晟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

　　乔晟举了举手里的钳子和垃圾袋，说：“我在捡垃圾阿。别告诉我你是个大垃圾哦。”

　　张皓然颓然的说：“我还真是个垃圾。”

　　乔晟眨眨眼，说：“你说什么？那我可真把你捡进去了。只是我的垃圾袋没那么大，那就麻烦你自动移到垃圾箱里去喽。”

　　张皓然放松下来，好奇的问：“咦，你不是学生么？难道你以捡垃圾为生？”

　　乔晟象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时候，沙滩另一头，有人挥手喊道：“乔晟，乔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乔晟止了笑，跟张皓然严肃的说：“无论如何，生命都是宝贵的，你不能轻贱自己。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她掏出纸和币，飞快的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说：“喏，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记住，别再自杀了哦。我不希望在九点的local news上看到中国留学生倒卧海滩自杀身亡的新闻哦。”

　　张皓然过了半晌，才说：“我没自杀。”可是乔晟已经跑得远了。

　　张皓然一直没有打那个电话，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才能开始下一段的旅程。

　　他对这个号码的主人有点淡淡的好感。他并不想冒然的联系她，破坏这种感觉。

　　时间到了2004年的圣诞。

　　维琼和肖明的婚礼始终没有举行。肖明先是对未来的岳母有了意见，然后和维琼起了嫌隙。他们两人的争吵升级成为冷战。

　　既然冷战了，自然也不好提结婚的事了。

　　严涛和周立馨夫妇决定在节日期间回国。严涛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再不回去探亲就没机会了。

　　于是这年的圣诞特别冷清。Party的场所既然没有了，众人作鸟兽散。

　　肖玲玲却是心潮起伏。她对张皓然的好感越来越深，平时尽管她小心翼翼的掩饰，也会被肖明看出来。

　　她看他的眼神太专注了些。

　　肖明旁敲侧击的提醒她，恐怕张皓然不是很合适的人选。原因之一，是学历上的差异。当然年龄也存在问题。

　　可是肖玲玲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肖明这么说，是上次借钱的那件事情上，被张皓然抢走了功劳，让他丢了面子。

　　她也觉得遗憾，为什么张皓然不是跟她一样，出来念博士的。不然的话，将来两个人双宿双飞，在美国打拼天下，该是多么完美。

　　他现在22岁，才读大二。要到24岁，才能本科毕业。

　　即使他想读博士，也要再过五六年。这等待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但是环顾四周，又有哪个读博士的男生有这样的魅力，有这样的品位。有的，只是一些只会读书不会穿衣打扮的呆瓜罢了。

　　她恨不能张皓然的模样最好生在那个博士身上，这才能两全其美。

　　张皓然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女孩子这样甜蜜的恨着。

　　他只知道，自从亲吻维琼那件事情后，心灵好像找到了一个closure。

　　自己不再为了维琼胡思乱想，也不用再死死的克制自己，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有碍伦常的举动来。

　　他觉得自己卸下了一副重担，从此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终于取出了那张纸条，拨通了那个手机号。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no longer in ser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