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睨青山》樂無窮

3、武逼，言脅

　　少青道，「你手握了灭翼断佛刀，灭翼断佛刀拥有了你，你们是彼此唯一的嵌合，密不可分，缺一不可。所以，你终需替我走一回江湖，平一把鬼道。」
　　灭翼断佛刀，传闻一把能划破世间又能劈天裂地的绝世霸刀。
　　笑尘拉回流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瞅着绿眸的少年，「救世的利器并非只有一把灭翼断佛刀，不么还有一把……菩萨戟么，它同样能达成你要的效果唷。」
　　「菩萨戟…听来你只懂你手中那把刀罢了。灵山天谱有言，唯灭翼断佛刀能灭鬼道九千九；唯菩萨戟能诛天仙一与二。又言，刀戟封珠，尊龙降世。懂么，灭鬼道的重责大任，除你能担之外，放眼天下，无人可为了！」少青一顿，「至于另一把神戟，到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它是置于何方、落在何人手里。」

　　笑尘静静地，但少青可从他的神情看的出，他是要自己翻遍整座山河地去找菩萨戟救世而别来烦他。

　　「一客不烦二主，有你在，菩萨戟的存在根本多余。」少青又言，「所以，我还是老话题，要尽灭鬼道，除非你相助。」
　　笑尘晃了晃头，轻叹，「哎唉，强人所难，非是大丈夫所为；逼老逞能，更非为君子能行唷。」
　　少青握紧了拳头，好想一拳击向眼前冥顽固执的一笑尘阿！
　　不是他不想成熟行事，而是一笑尘装模作样的丑态，老早就冲爆了自己能忍受的极限了。
　　「你妖氛方盛，却徒然使腰间之剑和匣中宝剑，白白地被尘埃和蠹虫侵蚀坏，而无用武之地？！」
　　「说话火气别这么大嘛，我怕你尊口再开，便熊熊地烧坏了我这间破屋嗳，到时可要你做牛做马的来赔我啰。」
　　少青哼个傲声，眼斜斜地吊高，「一、笑、尘！不要闹了！你给我老实点。」
　　「碧清你多虑了，那把刀我保养的很好啦。天天以日月星辰滋润它，除此之外，绮靡血气从未玷污过它唷。」
　　绮靡血气…玷、污、…少青脸上一黑，一笑尘的弦外之音，永远浅白的让自己想不听懂也不行。
　　「一笑尘、你这个死脑袋！硬头颅！你到底想要装傻装到何时阿！！现在时局动荡，鬼道已经在暗处磨刀霍霍……」
　　笑尘突然走上前，伸出春葱十指纤纤，迅疾地捂住了底下那办滔滔不绝的殷唇。
　　「……唔、呃！」少青眼皮跳跳跳，心中若有震鼓敲捶，好一番慌乱。
　　「嘘、安静…」
　　一笑尘低头凝望着呆若木鸡的少青，眉飘落花，眼中细流幽邃的清潺，细腻精致的脸庞上怀着淡笑，倾国倾城。
　　一阵阵细清的松香气味传出，少青这次闻的更近更懂了。那应是琥珀的蜜香，沁入鼻息，使人不欲醉也得醉。
　　「碧青呀，你懂么？」
　　「……」你讲话牛头不对马嘴，我懂个屁！
　　笑尘又在幽柔一声轻问，「你懂么？在我的思想感情里，已经削去了那些灼灼烈烈的『憎和爱』，剩下的便只有淡淡素素的『风与月』了……」
　　「唔、我不……」
　　清新晓畅的吟声又起，徐软地滑过了少青的耳朵，缠绵温润的声音像是丝绒，撩着耳壳，撩着心眼。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劳苦心，万事原来有命。所幸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轻盈说完，一笑尘色若青葱细比滑蛋的指端，辗转缠绵的婆娑在少青芙蓉水面的脸上，那一个抚摸的动作细腻，且存雅骚。
　　「我、……你…？」
　　昵狎温柔的茶色琉璃眼魄，直勾着浑身僵硬不敢再多动的少年。一笑尘颊边雪柳阑珊，噙笑的唇风韵娴雅，眼烟絮翻着诉情的蝶舞，绰有态度。

　　一瞬息，盈灵彩霞堆上少青的丽颜。

　　清风一动，吹散了天空满色的烟云，但拨扰不开那越渐绮丽的滔滔红潮。

　　一笑尘的手指，再度连绵滑过了嬴弱颤抖的红艳朱唇，销魂意尽的摸过去又滑回返，他的表情逐渐转郁，少了先前那份风流温文，呼吸则是多添了些许怨愁，寡欢的神色，使一笑尘华绝的艳蓉更托地清幽妩媚。
　　一笑尘柳眉半拢，眼波潋艳，一句话说的深切情极，「为何是你……为何来找我的人，偏偏是你呢…唉…」神思恍惚的漂泊眼色，似乎流转着某种无法逃脱的心甘情愿，淋漓浓稠。
　　伴着一笑尘拖曳地遥远的唉音，他的唇徐徐的靠上了少青眉间的珠点，温热的气息飞栖上了这一颗圆润玉点，琉璃色泽的碧珠一颤，连使得僵直的很的少青浑身抖落，萧如秋叶。

　　「喝咻──嗷！」
　　碧明苍天上，一只孤鹰正雄霸霸地笑傲着。
　　「…！！」西宫少青梦云惊断，若圆润如绿荫的眼底，已不再是失魂落魄的萧索。
　　「呃、喝──」
　　少青眸光凝聚，真气体内泉涌，左掌回旋大小两圈，右脚向后力韵透彻雄踏，人压身往后虎步雄跃，顷刻，掌内起洋洒万千的碧霜绚风，下半秒便不喘息地直冲一笑尘，云谲波诡山滔海怒………
　　发引千钧，在这岌岌可危极度危险的分秒，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一笑尘，依然笑对眼前猛扑己身的气势磅礡。
　　只见他运斤成风，右臂熟练神妙的在空中前后一荡，左手由下向上垂直孤挺，但见一团团波涛相接层见迭出的热流自双臂内猛奔，两道急撞的银光金影登峰而升，彷如蛟龙腾跃，又似凤凰起舞，登时千军横扫，剎那震霸天地。
　　绿光金银波，三道气势逼人互不相让的灿彩，激斗悍抗，在飞逝的轨道上痛切尖锐的冲撞，摩擦一瞬息，迅雷烈风强滚际会，三光撞得支离破碎百孔千疮，星离云散，风流灰扬，万物狼狈不堪。

　　少青和笑尘纷纷被强大的反噬力撞得向后倒退多步，待脚步站稳，两人激斗中间的盛焰仍旧方兴未艾。

　　「呼、阿，」喘口气，少青便朗声赞扬，「好个腾蛟起凤！反手间旋乾转坤，气魄恢弘，果然让我那碧霜掌当下黯然失色不少阿。」
　　「哈哈，算是五五打平啦。」笑尘挥挥衣袖，轻松笑应。
　　少青也笑了，但气声有点喘，「承让了。」
　　「怎么不用衣下那把剑呢？」
　　少青眼神略闪，「我母亲对我说过，非到临头，剑无离鞘。」
　　笑尘哎呀地笑着讽刺，「配剑在身上却不使用，是挂着好看的想当装饰品么？哈哈。」
　　少青挑眉，「拥刀在身边却不救人……嗯，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
　　笑尘干笑，「嘿嘿。」说完，一笑尘转头，惨然狂叫，此声闻之浩大。
　　因城门失火，不幸殃及池鱼，老破小屋此刻彻底崩溃，但看断垣残壁遗留。
　　怔怔然望着土崩瓦解死无全尸的家伙，一笑尘唉呀呀的连番吶喊，表情甚为痛心刺骨，好像死的是他心肝上儿端着、捧着、呵护着的热恋情人一般。
　　「我的小屋呀～噢，天啊，居然就这么毁了！」
　　少青偏头，火上加油地一问，「恩，你很不满？」
　　笑尘，「废废废──废话！！唉噢哇，你看我不顺眼怎么不就只冲着我来就好呢？！」
　　少青嘴边隐隐抽搐，默道，「难道我不是吗？」
　　不过这疑惑西宫少青实在没本钱问出口了。刚才那突击的偷袭，他使出了体内七成的真气，此时早就心神俱疲了。
　　他张开双眸，定眼细瞧，少青却意外发现一笑尘身上除了白丝有点零散张扬，素衣稍稍染尘烟之外，气色精神却和战前并无分毫之差。
　　他凝神又更详尽地回忆，少青脸上突然添上一抹惨白，如果他没记错也无看误，一笑尘之前出手的那招腾蛟起凤武艺之时，似乎少做了一个双手画太极的闭幕动作！
　　难道是他忘记了……？！
　　哈哈哈，哼，那怎么可能啊！少青边想边摇头，立刻推翻了心中萌生的愚蠢谬思。
　　强者如一笑尘，绝对不会无聊或无能拿自身性命当赌注来玩。唯一合情合理的原因，便是他…恐怕只出不到五成功力来回敬自己。
　　……这样的人才，我西宫少青说什么也要把你带上战场！！

　　笑尘转过身盯着灭他家的罪魁祸首，表情凄怨，眼神悲哀，他控诉道，「哎、我说碧青你呀，真是精于计算哪。嗳，让我无家可归，是想逼我现身于腥风血雨的乱世的一种手段么？」
　　唷、瞧这头老狐狸神色哀怨的很呢！但含血含泪的指责中，试问他哪句话不是含血喷人随便冤枉自己的啊！
　　少青受不了一笑尘随时随地就想要大秀演技给自己看的本领，不满地回，「毁你屋舍，乃意料之外。再说，狡兔有三窟，一个避雨遮风地处之灭，恐怕并不能让你回来此等喧嚣腥腐的中原吧。」
　　被人点破的一笑尘，也不慌羞，却是大方承认地说，「这是当然的啰。」
　　「那好，甫先的手段不够精采，我现在就认真的陪你玩一场。」
　　「哦？你要如何做阿？我拭目以待啦，哈哈。」
　　「我想，你知道我的真正身分吧──」少青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直接抢词，「既然姓是西宫，便为皇族之子。」
　　「咦？妙哉，怪哉，为何你我话都聊了，架也打了，现在才来正式的自我介绍呢？好像…是不是有点顺序前后颠倒啦。呵呵。」
　　少青没有反驳笑尘，他微微一笑，笑容单纯，眼神纯正，却让看者亦发毛骨悚然。「又，皇族所言，多如繁星海水的群众必然听而往之，你说对吗。」
　　「呃…不会吧？！我的第六感又警铃大作了耶……」
　　少青紧盯着表情微变的一笑尘，笑的是更加地和蔼可亲，一双手摊开，状似投降般地无可奈何，「反正你不想入世，我自当无法强压你顺我心愿。理由其一，我做不到，第二，……还是我做不到。」
　　笑尘偏头，挑眉，扯嘴，自以为聪慧地接下去，「呵呵，所以说，你要知难而退了吗？」
　　少青也学他，偏头，挑眉，扯嘴，笑意更浓地道，「非也非也，我是要…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笑尘的表情似懂非懂，一眉上上下下地滑动后这才开口，「哦、怎么听起来玄上加玄，迷中带迷呀。我老人家脑袋不中用了，转不过来你话中话阿。」
　　「不必操之过急。不久之后，你就能体会个中的滋味了。」我敢打赌，下次再相见之时，必是你求我带你入世之刻了。
　　盘旋上空的孤鹰又响鸣，少青抬头往那鸟禽看上一眼，一抹炫灿精光在绿瞳里头跳跃着计算。
　　一笑尘跟着抬头，笑问，「你家养的大鸟啊？叫得真勤，莫不是催你返回吧？！」
　　少青对着一针见血的男人递上一眼，「有时，话别说太白，易伤人伤己。」
　　说完，少青双足点地，头也不回地离去。

　　「咳，我阿呆么，居然把活了二十一个年头里，唯一看上眼的美人给放开了？！噢、哎。真是的。」
　　一笑尘嘴里碎碎念，眼神迟迟没有挪移，看着远远飘渺不复见的少青，久无返神。

　　隔久，放浪的散言懒语才又轻飘出来，「…江湖上，这回放流，作个闲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