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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事事皆于转念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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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生活很安逸、自由。一如江南空气中弥漫的湿润的气氛,慢慢悠悠地滴入心扉。
苏怀远为人淡漠,生活极富规律,如同定了时的闹钟般准时的出门、回家,与厉风的交流每日也仅片刻。
至于苏哲,厉风直觉的认定绝非简单,不为官却可影响文人,不经商却与商家交友颇深,流连于花丛却无绯闻相传,如此这般恰当好处的拿捏放荡与不羁间的尺度,着实的不可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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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磬渊,京城可有消息传来?”厉风拨弄着花草,随意的抚过叶面花瓣,屈指将凝结的露水弹开,似无意的随口相问
“车夫走了约摸半个月,这会恐怕还在路上,一时消息应该还未到京城。” 磬渊垂首立在一旁,谨慎的回话。
“如此,”滑过娇嫩的花瓣,细腻的触感让手指不由的流连,“没有更快的方法么?”
“小姐若是怕大夫人不放心,可派人快马相送。”
厉风侧目注视着磬渊的神情,只可惜她一头诚恐,低垂的脑袋和及眉的刘海将脸上的神色遮盖的严严实实,丝毫探究不到。
“既然你是娘亲派来的,我也不推辞了。不过有些话说清楚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折下花在指尖转动,似细细品味又似随意把玩。“小姐我向来不喜生人,从前那院子也是一人居住,你在秦府也有段时日了,这,该有耳闻吧。”
“是”
“有些个扰人清梦的鸟啊蝶啊,”一瓣一瓣的扯下,直至光秃秃的茎叶,拍了拍手,抖去不成形的娇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幽幽的轻声细语说道,“可是明白了?”
磬渊心中倒吸口冷气,面上依旧维持着原先的那份小心,应声答道。
“甚好,小姐我素来宽厚,你也不必太过拘谨,”笑眯眯的执指抬起磬渊的脸,迫使她与之相视,“识时务,为俊杰。”说的是千分柔万般软,听的却是冷汗直淌,不颤而栗。
“去问问二少爷,哪本书是写‘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给我拿来”松开了钳制下颚的手,转身埋入摇椅,笑得慵懒说的随意,挥手屏退了磬渊。
闭上眼,微风混杂着水汽拂过脸庞。心很定,享受水榭中的这份安谧
真是不想破坏这份安定宁和,生活为何总是如此无奈呢?
“小风风~~~~,”苏哲讨好的将《史记》卷成册,在厉风眼前摇晃,“听说你痛定思痛,欲与鸿儒结伴,弃白丁为过往云烟?”
“既然你如此有自知之明,不如就趁此刻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抢过晃动中的书册,撑开眼皮,睨着眼斜瞟了下笑容灿烂的苏哲,不咸不淡的说道。
“唉,白头孤客,洞庭怀古。小风风如此无情……”佯装失落的悔步蹒跚,跌跌撞撞间企图将手伸向厉风发间揉搓。
“卖画?”别开脑袋,盯着苏哲右手的画卷思索片刻,揶揄的笑着说道。
“岂可如此粗俗,”苏哲将僵硬的脸部线条瞬间转换为正经八百的说教,“以画会友,乃人生一大幸事。”
“厉风不才,此生与风雅无缘,只能落与粪土相伴~~~”如同魔术般的掏出大叠银票,展开成扇状,随意点着,余角不经意的带过苏哲停顿的神色,眼睛弯成皎月,星光迸发,拖长了语调地大肆叹息。
“嘿嘿”苏哲黠促的一笑,“小安安有你一半可爱就好了”
同样笑的高深莫测,点点精光从眼中泄露,敲着大叠的银票,谦虚的应道,“哪里哪里,哲兄客气客气,不如~~~”千转万绕,不言而喻。
“不如~~~”两人相视一笑,千万话语竟在不言中。
“秦某鄙陋,有幸请教一二”弯身作揖,“磬渊,上茶”
“在下不才,请教不敢当”
苏哲也装模作样的回礼。两人虚伪一番,做足了样子之后,回屋,关门,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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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字画考的就是眼力,“打眼”了就自认倒霉这是潜规则,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自己能力不足眼力不精,这点和厉风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苏哲的确不简单,手中的那副山水逍遥叹,画的是点滴不差,丝毫没有半点赝品破绽。纵然“久经沙场”之人也未必能看出,更何况厉风这无点滴艺术修为,完完全全的门外汉。
但何为聪明人?长其所长,触类旁通,为其所不能之事也。
看画不懂,但是看人此乃其强项。
苏哲不傻不穷不狂不痴,冒苏怀远之大怒偷买字画,乃缘木求鱼,弊大于利,此乃一。
白手起家,难;钱生钱,易。如此,不用白不用的金字招牌,事半功倍,此乃二。
赌!赌苏哲年少轻狂,桀骜不驯,叛世弃俗,只寻一“乐”而已,此乃三。
至此,全凭一“诈”字。
“呵呵,如此能耐,苏兄何不自起炉灶”厉风眼光游离在一真一假间,半似调侃半似试探的问道。
苏哲但笑不语,随意打量着房中的书架,时不时随意抽取一两本,翻阅两页。
厉风笑看苏哲,将其动作尽收眼底,沉默不语的凝目于他挑起的眉梢,眼底寒意渐渐涌出。而苏哲视而不见,无言的较量在空气中传播。
须臾之后,厉风收回肆起的厉气,卷起案前的画卷,“现价如何?”
“少则百两,多则上千”苏哲放回手中的书籍,坐于一旁,眼中透着无比认真的说道。
厉风并未立刻接话,蜷身于椅中,将脑袋搁在膝上,目光失焦于远处,双唇微抿。苏哲也不急,捧起茶盅,自顾自的品着。
物以稀为贵,人以独为耀。
若无上限,价值连城如同草芥,一文不值。
即使珍贵如“山水逍遥叹”,至万两而已。
如此数目,常人或已嗟叹不已,然厉风岂是常辈?!
她要的不是一幅价值连城却无法流转的孤笔,而是数幅身价斐然的杰作。
笃定之笑蔓延,轻叩骨节,脑中纷繁环节迅速闪过,自信之芒汇聚眼底,卓然之意已出。
转头淡然一笑,清朗之声,赫赫响起
“无中生有,以逸待劳,真亦假时假亦真。”
苏哲收起懒漫,嬉笑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严肃之色。双眸深邃幽静,仔细的思量此计的胆大程度。
不错,他是无视纲常,对于那些个迂腐攀附、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之伪善文人,只是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草莽般的施以假意而已,只为看得最后釜底抽薪的快意恩仇。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小惩以戒,玩笑于俗世间。
既不喜大姐的柔弱,又厌恶大哥的刻板,虽不满父亲的自私冷漠,茫茫然,一味挑剔他人,迷失了自己。
如此而为,也止于打趣。
无欲的人生总是出奇的漫长。
如果真如此般,失的可不止颜面,小则破财,大则人亡……
“欲与何为?”半饷,无比严厉的问出所虑,带着前所未有的斩杀之意。
坦诚相待才是合作的前提。
“唯利是图,别无他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乱与不乱,翻手复掌间。如若非逼我于绝境之处,定不会大乱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