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岩小西

38、静好的时光（2）

　　接下来的几天，明轩的电话像突然被刮走的风筝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喜棠独特而富有情感的“喂”也没再出没。我们的生活中硬生生的缺失掉一部分，这个情况让我着实担忧。我害怕明轩像那时的宫城，无常的让人措手不及。明轩会不会像宫城一样我无从知晓，但喜棠却和我截然不同，她真的可以冷静到让人发指，她的情绪里没有失望，没有忧愁，没有猜忌，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她甚至没有跟别人说起这件事。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天蝎座是王者星座，说到冷静也就死人能与之相比。在疑虑得到印证和共鸣之后，我转头看看喜棠，她正坐在那化妆，欣赏着自己娇艳和清纯并重的容貌。然后我得出另一个结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也算是极致了。
　　张美华没有再正眼瞧过我，而我偷瞄她的时候，她总是一脸深宫怨妇相，好像在跟谁赌气。经过几天的换位思考和自省，我发现我渐渐能理解张美华了。她没有在怪我，她只是把不幸和对自身的失望丢给别人，而我就是她的垃圾情绪的中转站。她以此逃脱痛苦，好像事不关己，其实也只是自暴自弃。了解到这一点，我决定原谅她。我特意把被她画花的衣服拿出来，从她面前慢慢走到垃圾桶旁边，然后丢手扔进去。我确定经过她的时候，她抬眼看看了我手里的东西，但随即她又垂下头。我分辨不出她的态度，但是我想她该明白，我不予追究，妥协示好。
　　刘金在学习问题上依然无比疯狂。期中考试她考了系里第一名，拿了二等奖学金，我挺为她高兴的。在学习能力和意志力方面她真是佼佼者，品格方面更让我佩服，比如评奖学金的时候，很多人开始从辅导员老师甚至系主任下手，千方百计拉关系请客吃饭，混迹于娱乐场所，洗脚唱歌喝酒，为了讨好，可以说不遗余力，无所不用其极。更有甚者，一个同学为了一百块钱的助学金，在班级演讲的时候声泪俱下的描述了家庭的困苦和自己一心向上的鸿鹄志，其实那个同学家里比刘金强多了，起码不像刘金一个季节就两套换洗衣服。刘金因为成绩好，没上台演讲就被推荐了二等奖学金。什么是唯利是图虚与委蛇什么是用实力说话真是一目了然。
　　从某一天开始，宫城每晚都往我的手机上打一个电话，我从没接过，任它闪着，因为喜棠说过“不要关机，让他一直听着你的彩铃他会更感到落空。”喜棠熟识心理对战法，但是她并不知道，宫城打完这个电话后也许可以倒头大睡，但我就会一连几天失眠。
　　感觉上我们四个人疏远冷淡了很多，忙着各自的事情，也不再过多交流，更别提像以前那样互骂掐架了。但是接下来有一件重要的事势必会把我们凝聚在一起，那就是喜棠的十八岁生日。
　　我被生日礼物的问题困扰了很久，以至于喜棠生日的前一天我都还没买上礼物。她什么都不缺，贵的我也承担不起，想讨巧又不知从何下手，但一大早我被喜棠惊慌的叫声弄醒之后，我忽然有了主意。因为靠近暖气片，一夜的热气熏得她嘴唇皴裂，看着她愁苦的照镜子，我会心的笑了。但我没想到她在镜子的角落里注意到我的笑容，她立刻怒容满面冲我吼：“笑什么？你以为你嘴没事就比我好看了？！”
　　我收敛住笑容，在床上又耗了十分钟才起床上课。
　　下午放学之后，我一个人去了超市给喜棠买润唇膏，付钱的时候又折回货架，给张美华和刘金各买一支，想了想又给小雅选了一支。到最后，我自己只能用去年那一管。
　　回到宿舍之后，喜棠正在梳妆。不用说，刘金在看课本。而张美华却遍寻不着，她没去排练，阳台角落的“树牌”已经沾上薄薄的灰尘。记得那会喜棠说过生日请我们喝酒，张美华可是最激动的那个。我站在阳台上望着空旷黑暗的天空，寻思着一会用什么方式跟张美华热络起来，在我想了好几个方案还在犹豫的时候，张美华的电话终于来了，喜棠在挂了电话后向我们转达张美华的意思：“速到操场。”
　　“她怎么总是搞的这么官方，跟学校小广播似的。”我一边换鞋一边叨叨。心里有隐隐的担忧，张美华不是又出什么状况了吧。估计喜棠也是不安，妆化到一半就搁下五花八门的工具，换了衣服和鞋就跟我和刘金出门了。我们三个人挽在一起快步走着，途中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我们同时打了个哆嗦，像一扇紧闭的铁门突然打开，门外一片明亮暧昧的光突然映照在额头，然后缓慢的变化着颜色。
　　“我靠！吓死我了，原来是烟花啊！”喜棠最先反应过来开骂，然后收声继续抬头看。那些璀璨的光芒转瞬即逝，空气中火焰熄灭的味道静静的漂浮着，被风轻轻一吹又都消散了。周围一片哗然，一些人闻声走出宿舍和教室都往操场涌过来，我们仨扬着头张望着天空，等待着下一枚好看的烟花。姿势保持大概有五分钟，我脖子酸痛，抱怨起来：“谁放的啊！把我们煽乎起来就没下文了。真缺德！”
　　旁边几个女生用非常八卦的语气揣测起来：“不是有人在求婚吧！”
　　“有可能，就是不知道那女的长的咋样。”
　　“我想知道那男的有多少钱。”
　　在一片猜测的氛围中，喜棠终于也等不下去了：“他妈的，真的没下文了。害我们傻的观望半天。走，回去吧。”我们三个又挽着手沿原路返回，一边走还一边过瘾的骂着。走着走着我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具体哪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直到刘金大惊失色的说：“那啥……我们不是要去操场找张美华的吗？”
　　“对吼……”我和喜棠尴尬的互看对方。这时张美华在背后叫着我们的名字，颠儿颠儿的往这边跑。喘完气还是很激动很亢奋，跟打了鸡血似的，嘴巴笑的都快从左耳垂咧到右耳垂了。“好看吗？”她问。
　　“还行啊。”喜棠回答。
　　“你喜欢就好。”张美华的回答耐人寻味。
　　“是你放的？！”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
　　张美华双手叉腰，骄傲的点点头：“我记得你说你最喜欢看烟花了，小时候去看烟花会被人踩了无数脚之后还差点走丢。可我的闲钱只够买一个，别介意。生日快乐亲爱的！”张美华的脸蛋红扑扑的，跟一个粉团似的，就是这样一张并不好看的脸，这样一个做事不靠谱的女生，却散发着最真挚真诚的热量，让本该陌路的几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可以相互靠近。
　　在这样煽情的对话之后，煽情的一幕出现了，喜棠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眉毛隐隐的抽动着，嘴也忍不住抿起来。她轻轻抱住张美华，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异常感怀温柔的说：“谢谢你，小华。”
　　在喜棠噙着泪道谢的时候，我也崩溃了，两行热泪唰的掉下来，我也伸手抱住张美华。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越过张美华的肩膀，我看得到高远的天空，没有星星，黑成一片，冷风很快吹凉了眼泪。我想，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一幕，这些细微的感动还是可以紧紧抓住我的心，不会丧失这一刻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