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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月下有暗影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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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贸易区已经开辟起来,同裕城成为第一个试验点。
方洛带着他的商队忙碌了起来,平日里青儿几乎见不到他。
上官依晴在同裕城休息了三天,然后就见到了她的这位突厥未婚夫。
坦白说,扎兰长得不错,他不像方洛斯文优雅,也不像杨非辰英俊潇洒,但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魅力,就像突厥草原上的一阵风。
上官依晴很满意。
长安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目光短浅的贵族把突厥人都说成是茹毛饮血的野兽,虽然上官依晴对这种论断嗤之以鼻,但看到扎兰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然而,扎兰看到她的时候,却是另一种心情。
“你不要这样看我,这事儿可不是我定的。”
杨非辰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扎兰扭头,看到了窗户外面一抹纤细的身影。
“你就是不安好心!”
他恶狠狠地对杨非辰说。
杨非辰闲闲地耸了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带着坏坏的笑容。
扎兰努力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克制。
“你也不吃亏啊,我们这位公主长得可是国色天香,满长安找不出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扎兰叹气道:“我承认,她很漂亮,可是就像你们大隋人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没想到,突厥可汗竟是个痴情种子。”
扎兰瞪眼道:“咱俩是半斤八两,‘古秋匕抹么,匕秋姑么得得’,谁也别笑话谁。”
杨非辰傻眼道:“这是什么话?”
“就是龟笑鳖没尾巴,鳖笑龟尾巴短短,你我彼此彼此。”扎兰笑了笑,“我跟初雪学的,她的家乡话。”
杨非辰笑得差点翻了过去。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柳青儿提着一篮水果走进来。
扎兰冲杨非辰挤了挤眼睛,暗指龟的短尾来了。
杨非辰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青儿放下水果,冲两人笑了笑,又走了出去。
扎兰立刻追问道:“你摇手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青儿小姐,你还有其他女人不成?”
杨非辰摇头道:“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这场婚姻,涉及到两个国家的友情,不可等闲视之。你的妻子,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扎兰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对初雪的感情正在最浓时分,如今要当着她的面娶别的女人,无论如何也理直气壮不起来。更何况,初雪本来就对他爱理不理,这一大婚,两人间就更没指望了。
杨非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在你不是只能娶一个妻子,等大婚之后,你再把握机会就是了。”
扎兰白他一眼:“你说得倒轻松。”
“啪啪啪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非辰皱眉向门口望去。
剑秋一脸严肃地跑了进来。
“殿下,方公子受伤了。”
杨非辰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他一边问,一边人已经向外走去。
剑秋一边跟着,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方洛带着商队在同裕城跟突厥人做买卖。他带来的货物中有一部分是茶叶、丝绸和瓷器之类的奢侈品,深受突厥人的喜爱,一上市就引起了购买的狂潮。结果僧多粥少,分不过来,等着进货的突厥人将商会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多口杂,加上突厥人各个脾气硬得不得了,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最后大打出手。方洛非常不幸地遭了池鱼之灾,被一只人群里飞出来的桌腿砸到了脑袋,顿时血流如注,当场人就晕了过去。商会的人一边叫大夫,一边把方洛送到这边的行辕,同时第一时间通知了剑秋。剑秋知道自家主子跟方洛的交情,不敢隐瞒,便赶来报告了杨非辰。
杨非辰到了时候,方洛还没有醒,衣襟上一大滩血,大夫正在处理伤口。
他转头一看,青儿也在。
柳青儿咬着嘴唇,绞着双手,显然是担心焦虑得不得了,看见杨非辰进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他不会有事吧?我看到好多血!”
杨非辰低头瞄了一眼被她抓得生疼的手。
“放心,不会有事的。”
青儿抬头看着他,眼里写满求助。
杨非辰揽住她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
门槛外面,初雪站在那,看着柳青儿和杨非辰截然不同的表现,面沉如水,不知道在转什么心思。
方洛脑袋上被砸了一条伤口,虽然当时看起来很可怕,但其实并不严重,至于昏阙,也只是一时受了震荡的缘故。大夫刚给他包扎完伤口,他就醒了。
杨非辰问了他的伤,又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形,说了几句话,便自去处理其他事情,留下柳青儿在此照顾。
下人们煎了药送进房来,青儿接过之后亲自喂方洛吃。
方洛默默地喝着她手里的药,眼睛一眨不眨。
青儿自然感觉到他异常的目光,却只当作不知。
喝完了药,她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
方洛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原来只有受伤后,才能得到你如此的关怀。看来,我早就应该将脑袋撞破,方好享受这美人恩。”
青儿失笑道:“你怎的也像非辰一样油嘴滑舌?这话可不像你嘴里说出来的。”
“若是油嘴滑舌能换回你的真心,改变又有何妨。”
青儿摇头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的事情,若是悲惨便该忘却,倘若还有一两件值得欢喜的,也不妨留在心底做个纪念。一味地后悔,一味地怀念,岂不是自己叫自己吃苦。你是聪明人,有玲珑剔透的心思,难道还看不透这一层么?”
方洛怔了怔,又想了想,才笑道:“你说得对。这样的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自己叫自己迷住了心窍,不愿意想通这一层。如今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罢了,自己种的因,便有自己的果。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青儿默默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方洛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躺了下去,闷头大睡。
青儿咬了咬嘴唇,端起空碗,跨出了门槛。
门外面,转过来一个人,正是初雪。
她看着柳青儿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有些诡异的光芒。
上官依晴正在试穿大婚的喜服。
大红的颜色称得她越发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她抬起下巴看着镜子里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有些惊叹,有些惋惜。
就这么嫁人了呢。
这已经是第二次婚礼了。
她摸了摸大红的袖子。
两次婚礼,竟都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情。
一个情字,叫多少人魂牵梦萦。
不管情带来的是甜是苦,每一份经历都是人生宝贵的记忆。
有的人很幸运,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
有的人却很不幸,从来没有一份感情让她动心。
喜娘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新娘子,后者正愣愣地出着神。
她和柳青儿的人生,真是很不一样啊——上官依晴突然扯开嘴唇笑了。
“公主,初雪求见。”
上官依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就是初雪?”
“是,我是初雪。”
“我听过你的事情,你服侍过杨非辰,胁持过他的心上人,后来又为了替他报仇上了战场。很多士兵都说起过你,你杀了很多突厥人,他们称你做巾帼英雄。你很了不起。”上官依晴仿佛对初雪很感兴趣,对她的事情如数家珍。
初雪神色淡淡道:“公主似乎对初雪很了解。”
上官依晴笑了笑。
“因为你跟我很像。”
初雪有点疑惑。
“敢爱敢恨。”
初雪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上官依晴又笑了笑,将身边的人都挥退了。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初雪想请公主帮一个忙。”
“什么忙?”
初雪看了一眼门外。
上官依晴道:“放心,尽管说就是。”
初雪将事情说了一遍。
上官依晴听完后,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这件事可能会让我得罪人,你得说出个让我接受的理由来。”
“既然公主和初雪的性格很像,那公主也一定想知道,她最后到底会选择谁。难道公主不想亲自找到结果吗?”
上官依晴想了想,道:“好象是很有趣。好吧,我答应帮你。你要我怎么做?”
初雪笑了笑,对她说了几句话。
上官依晴似乎真的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笑着答应了她。
大婚了。
突厥可汗和大隋公主的婚礼就在今天,从早上开始,整个同裕城都现得喜气洋洋。
午膳后不久,扎兰就带着富丽堂皇的花车和盛大的仪仗队,将盛装打扮的公主从行辕中接了出来,然后绕城游行一周。军民夹道欢迎,遍地鲜花,加上仪仗队不停地吹奏着喜乐,场面非常喜庆也非常热闹。
这份热闹在入夜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迎亲队伍在游行完以后到了事先设定的地点,开始举行盛大的宴会,除了杨非辰和同裕城的官员将领,还有许多城中的商贾百姓也得到了参加的资格,其中也包括许多突厥人。
宴会的气氛非常热烈,作为突厥可汗的新妻子,上官依晴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她陪同丈夫扎兰一桌一桌地敬酒,杯到即干,豪爽得像草原上的女子,让扎兰大为赞叹。
柳青儿坐在宴席之上,同一些官眷说话。官眷们早已从各人丈夫口中知道这位小姐跟摄政王的亲密关系,自然不敢怠慢,察言观色、极尽小心地陪她说话。
柳青儿同官眷们说笑了一阵,抬起头见上官依晴刚跟人干完酒,面红如霞,半靠在扎兰身上,当真娇羞动人,而扎兰也没有丝毫的反感或不悦。上官依晴也是个好女子,从扎兰的表现看,对这位新妻子似乎也已经有了好感。若他能成为上官依晴终身的良配,倒也是件美事。
对于当初方洛和上官依晴婚姻的失败,柳青儿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安的。如今见这次婚姻似乎有着乐观的前景,她也就放下了一个包袱。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转头四顾,却都看不见非辰的身影,连同方洛似乎也不见了。
正奇怪着,一位侍女走了过来。
“殿下请青儿小姐后园相见。”
这个非辰,又弄什么古怪。
青儿一边纳闷,一边跟着侍女往后园走去。
到了以后,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正想回头询问,脖子后面一阵剧痛,眼前发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正是:“月前树下,有暗影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