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69、第６９章

　　街道的尽头，四个打斗在一起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下，其中一人那一招一式都是他所熟悉惦念的姿态。
　　此时奈雅那结实却瘦削的身体如同她的佩剑一般舞在炽热的光焰下，简洁而灵巧的剑路充斥着冰冷决绝的杀气。她因为在护着身边的人，所以同时应对着两只吸血鬼的攻击，又仿佛怕那人受伤一般只一味地将那人挡在身后。
　　立刻加快速度冲了过去，苍晓打量着正与奈雅交手的吸血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虽然忽明忽暗的火光时不时干扰视线，但他却认出了其中一人——伊夫斯。于是愤怒混合着不解顷刻间蒸腾在了胸口，悸动的心便使得血液开始沸腾。
　　猛地闪身置于奈雅和伊夫斯之间，他一手挡下了两只吸血鬼的攻击，一手接下了奈雅的剑，侧目时却看见了艾拉的脸。猩红的眼微微眯起，他猛地向伊夫斯展开攻势，而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
　　“出什么事了？”他听见奈雅问，却久久没有回答，因为憎恶之火早已蔓延开来，令他想撕碎名为艾拉的女人的脸。
　　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他仿佛听见奈雅再一次说，而引以为傲的自尊就仿佛被碾碎一般，被不停践踏。
　　她是我的——他这样想，然后鬼使神差地借伊夫斯的手，将那把匕首插入了艾拉的胸膛——不偏不倚正是肺的位置。
　　混乱中，几声鞭响犹如雷霆般响彻天地，只见艾拉捂住伤口，整个人就跪倒在地，蜷着身子喘息了起来。而伊夫斯在迟疑了下后便迅速离开了。
　　一声沉闷的化沙声忽然自身后传来，苍晓回头，正看见奈雅拖着带血的剑朝艾拉走去。她的脸上有着点点血迹，黑眸里不见任何情感，而周身的杀气毫不遮掩——看上去就像一件专门为屠杀吸血鬼而铸造的冷兵器，神情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只不过这种杀气被一声痛苦的呻吟击得烟消云散，当奈雅回过身发现艾拉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僵在那里。她张了张嘴发出了模糊的颤音，随即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跪在艾拉面前说道，隔着刀捂住了那涌血的伤口，但却无法减缓血流出的速度。很明显，伤口比她预想地还要深，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致命的。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艾拉伸出手拽住了奈雅的前襟说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的脸被四周的火光映得发红，黑色的发犹如被火光蚕食般泛着金色。而奈雅只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悲戚而充满恐惧。
　　“我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是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他。”艾拉继续说道，死死拽住奈雅的发梢向下拉着，“他是我的父亲，而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了。而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你是会下地狱的。”
　　她说着咳嗽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和下颚上却染上了口中溢出的鲜血。她将脸贴在了奈雅的胸前，蓦地将匕首抽了出来，于是那飞溅的血就粘稠了奈雅的衣衫和毫无血色的脸。
　　些许过后，紧拽着奈雅的手松开了，然后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不动了。
　　于是有什么东西从奈雅的灵魂里消逝了，随着怀抱里逐渐冰冷的人一起消逝了——曾经的惶恐与怅然若失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而这现实却猝不及防地击碎了她固若金汤的理智。
　　奈雅就像雕像般抱着艾拉的尸体呆坐了很久，从漆黑的深夜直至银灰色的黎明，没有泪水，亦没有低浅的凝噎。待到晨曦的光辉照亮了这片瓦砾和断壁之时，她终于动了动，放开了艾拉的尸体。
　　“我该怎么做？”奈雅托着剑走向苍晓，眼神空洞而没有光泽，“她死了。”
　　“要复仇吗？”苍晓思忖了下说道，嘴角微扬，“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你认识那个男人？”
　　“交情不深。”
　　“他是你的人？”
　　“确切的说是为杀我而来的人。”
　　“带我找到他，苍晓。”奈雅握紧剑鞘说道，“我要杀了他。”
　　她说罢漫无目的地顺着脏乱的街道向前走着，那瘦削的背影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显得落寞。世界仿佛已然寂静无声，都变成青烟瓦砾坍塌殆尽，而天与地在起步与落地的一瞬间消隐不见。
　　她并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厮杀和杀戮也并不热衷，仇恨并不适合她那双淡然的眸子，只不过这一刻她需要一个为之活下去的借口。

　　一片灰黑色的残垣断壁之上，那模糊不明的阳光之下，伊夫斯忽然收起脚步，笔挺地站在了一块儿瓦砾之上。风，卷带着灰白色的烟左右摇摆，空气中充斥着让人难以喘息的焦灼味儿。
　　“你在盘算什么，伊恩？”伊夫斯愤怒而笃定地说道，“安罗德阁下既没有身处险境，也没有失去自由，你为什么还要我协助你？”
　　“你这次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前来，不正是为了接他回去么？”伊恩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优雅地走到他面前，“相信我，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别太狂妄了！不要忘记你在为谁效命，更不要忘记你现在的王是谁！”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记得？凌驾我血统之上的人可以有一、有二，但是我所效忠的人只有一个。即便他是负罪的一族，我仍甘愿臣服于他。而安第斯，你认为他还能在那个位置呆多久？”
　　“别逼我在这里杀了你！”
　　“就算你早生百年，也杀不死我的。”伊恩傲慢地说道，转身朝街道走去，“你要是聪明的话，就立刻带着剩下的人回去，安罗德大人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至于你此次的目的，我会替你转达给他的。”
　　“你又想做什么？！”伊夫斯咆哮着说道，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苍晓的身影。
　　“大人，请您跟我回去。”待苍晓走近，他恭敬地说道，压下了满心的愤懑和杀意。
　　“如此大张旗鼓的请我，你还真是厚待我，伊夫斯。”苍晓睨视着他说道，随后看了眼不远处的伊恩，忽然冷笑了声，“舅舅还好吗？”
　　“是的，他很好。只是他希望您尽早回去，毕竟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但眼下我有自己的事。”
　　“那您的意思是？”
　　“你带你的人先回去复命，我随后就到。这之前，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也不要再做些多余的事。下一次，我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
　　语落，四处一片死寂，未灭之火仍星星点点地燃烧着。温润的风携来了夏日的热度，带着想要驱散烟雾的势头，却带不走干结在石板街道上的血腥和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