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59、第５９章

　　几近黄昏十分，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随后门被轻轻扣响，伊恩信步走了进来。他衣着华丽，看起来风尘仆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身为贵族的高傲和优越感。
　　“我回来了，大人。”他微低着头说道，单膝跪在苍晓身前——那恭敬的，顺从的声音里含混着无法遮掩的兴奋。
　　“辛苦了。”苍晓睨视着脚下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并没有做更多寒暄，“消息已经替我传出去了吗？”
　　“是的。见过纳塔利之后，我立刻派亲信去了北面。”伊恩垂下眼睑说道，那猩红的眸便被细长的睫毛遮掩了大半，“既然知道那人在哪里，短时间内就可以找到。恕我冒昧，您为什么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血族感兴趣？我们与橘第家族并不交好，领地之内的人事还是少接触为上。”
　　“我也不想这样做，只不过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是这并不明智。您无需为那个猎人冒任何风险。”
　　“风险？难道你认为一只不入流的下等血族会成为我的威胁吗？”苍晓说着踱到窗边，食指缓缓划过下唇，“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一路确实出现了一些状况，那些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家伙也有令人惊讶的时候。”
　　“我从加比那里听说一部分从荒芜区召集的血族反叛了，并对您做出了无礼的举动……您受伤了吗？”
　　“并无大碍。”苍晓回道，“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我不记得告诉过你可以找些没底细的人做‘诱饵’，而你应该清楚那些人有多危险。”
　　“我知道，但我认为我的人有能力在必要的时候除掉他们。”
　　“那你也知道他们会引起骚动了？”
　　“我并无意伤害到您。只是那个女人没有资格留在您的身边。”
　　“这资格不是由你来判断的，她的生死也不是由你决定的。”
　　“我明白了。请您原谅我的擅作主张。”伊恩踟蹰了下说道，那金色的发就顺势滑过了肩膀，垂在了地面上，“无论如何，今夜请让我与您同行，安罗德大人。”
　　“当然。”苍晓缓缓拉开了厚重的帘幕轻语道，“这是当然的。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言语间，夜幕已至，他那猩红的眼瞟向了墨蓝的苍穹，唇角有隐约的笑。寂静中有风声哭号而过，天顶的乌云仿佛要吞噬一切光亮般遮蔽了半圆的月，而这座好似万年岿然不动的城池此刻正散发着源于黑暗的阴冷和森然。
　　“差不多是时候了，走了。”苍晓说着走出了房间，但当经过大厅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里侧的门。那是奈雅的房间，散发着人类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但从里面安然平静的气息看来她似乎在处理完伤口后就睡下了。
　　“你留在这里，加比。”思忖了半秒，苍晓对守在门外的男人吩咐道，“不要让奈雅出去，也不要让她引起任何骚动，有必要的话，我允许你采取些激进的手段。但要切记，在我回来的时候不要留给我一具尸体。”
　　“是，大人。”加比单膝跪地答道，待伊恩从他面前走过时默默低下了头。

　　几近无人的走廊，镶着图腾的墙壁，以及那些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无时无刻不在倾吐着冰冷的气息。长廊的尽头，一个女仆的身影忽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然后机械而恭敬地说道：“安罗德阁下，请随我来。”
　　说罢，她推开右侧的门引着路。这方向是与来时截然不同的，但是因为四周的风格相似，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就像个庞大而繁琐的迷宫一般，让人唏嘘结构的同时又让人感到恐惧。
　　终于，待一扇猩红的双扇门突兀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时，女仆双手拉开了其中的一扇，谦恭地低下了头。
　　“斯迪瓦特大人正在等您，安罗德阁下。”她说道。
　　“伊恩，在这里等我。”苍晓笃定地说道，目光却始终看向那敞开的门。
　　那是一个有着圆拱形棚顶的殿堂，阴暗而斑斓的墙面用类似于油彩质地的染料画着怪异的图案。那些缺失了或手脚、或五官、或肩膀、或四肢的人形看上去栩栩如生，但表情却扭曲得犹如鬼怪——好似满怀愤恨，又好似在流泪忏悔。
　　然而就在那怪异的“风景”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迈的男人此时正正襟危坐，而纳塔利则站在那男人的身边，神情肃穆。
　　“再次见到您，我深感荣幸，斯迪瓦特大人。”上前几步，苍晓迎着男人目光单膝跪地说道。
　　“我一直在等你，安罗德家族的后裔者。”斯迪瓦特扬起脸缓慢地道，“你的身体里流淌着里昂的血，来到我的面前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而来吗？”
　　“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希望您解除束缚我力量的枷锁。”
　　“狂妄。身为负罪的一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
　　“因为灾难即将到来，除了安罗德家族将无一幸免。”苍晓看向男人低沉道，“我的父亲虽然死了，但他引来的‘祸事’并为终了，而我的血，可以结束你们预料到一切不幸。”
　　“可是我并不相信你。你未必会与那个女人为敌，相反地，也未必会为了斯迪瓦特家族而战。若不是橘第先一步解了先人施与你的咒印，你此次未必能活着离开。”斯迪瓦特拿过身边的酒杯，哼了声说道，“不过是以至此，赌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你和纳塔利是有婚约的。”
　　他说着，用尖齿咬破了左手的手腕，然后将血接在了空着的杯子里。待伤口愈合的时候，杯子满了有三分之一。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的孩子。我想我有些累了。”他说着放下杯子缓缓隐入了阴影里，顷刻间消失了所有的气息。
　　随后苍晓起身，再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纳塔利后，走过去端起了那杯血。
　　“你的父亲还真慷慨。”他一边说着，一边喝下了殷红的血，“不过看起来他将对我的期待全部放在了你的身上。”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纳塔利贴上他的胸膛，耳语道，“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别心急。你也看到你父亲的态度了，我原以为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我会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纳塔利凝视着苍晓沾血的嘴唇说道，霍然用食指反复划了两下，然后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等，只不过我希望在你离开前能给我确切的答复。你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会的，我的公主。”
　　“那为了你和我们共同的未来，请好好想想。”纳塔利说着缓缓转身，然后穿过大殿，径直走了出去。
　　“未来吗？”苍晓谑笑着喃喃道。有血缓缓从他的胸口渗了出来，染红了衣襟，也模糊了那隐约的图腾，却在下一秒化作了颗粒，融入空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