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54、第５４章

　　时间慢慢走过，让沉静的夜染上一抹阴冷，也让原本喧哗的走廊变得安静起来。那些活跃于太阳之下生命在黑夜面前变得黯淡无光，而那些栖息于暗夜下的灵魂又似与日月同辉。当奈雅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原本明亮的房间变得漆黑一片，而那两双猩红的眼令她下意识后退了步。
　　迟疑间不知谁点开了灯，苍晓的轮廓就慢慢清晰了起来。
　　“这身衣服不错。”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过奈雅笑道，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裹着的绷带上。那白色的绷带和黑色的衣服在颜色上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刻意提醒着掩盖着的伤口一般。
　　“光线会让你不舒服吗？我还以为你们反感的只有阳光。”奈雅一面厉色说道，一面狠狠关上了门。
　　“吓到你了？”苍晓笑道，“我只是想要安静一会儿。”
　　“那就换一种安静的方式，别总提醒我你有多危险。”奈雅说着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抛给了他，随即坐在了沙发上，一脸疲惫。
　　“这是什么？”苍晓接过那瓶溶液晃了晃问，那诡异的白絮状令他不快。
　　“解药。”
　　“看起来似乎很难喝。”苍晓旋开盖子嗅了嗅，“气味似乎也很糟糕。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你喝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奈雅窝在沙发上回道，随后仰起脸看向了布满裂痕的顶棚。
　　吞食液体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就连唇舌碰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在曾经无以计数的深夜里，她都呆望着上空无法安眠，无论是灯火辉煌或是黑不见影，由夜晚带来的恐俱都令她惴惴不安。她害怕黑夜，亦如害怕那些昼伏夜出的生灵和怪物，很多时候即使紧握剑鞘的双手攥出了鲜血，也无法换来活着的真实。阴暗的过去在赋予了她赖以生存的坚韧的同时，也令她对“被动”产生了恐惧，就好像所有的不自由都会使内心的怪兽蠢蠢欲动，并伺机想要将她击溃。
　　“或许我惹上麻烦了……很大的麻烦。”她张了张嘴，终轻声说道，将右手搭在了额头上。
　　“什么麻烦？”苍晓狐疑地走过去问道，手里的空瓶不知何时滑落在地，正缓缓滚至一旁。
　　“我想我可能被人胁持了。”奈雅转过脸笑道，“但我一时却找不到自救的方法，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不记得有威胁过你。”苍晓坐在她的旁边思忖道，嘴角有笑，“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会顺其自然，因为惹上的可是个大麻烦。”

　　思绪交叠，辗转反侧，当奈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了。洗漱过后，收拾妥当，她踏出房门，正看见女人坐在不远处的楼梯上。
　　“呵，还挺准时的。”女人说着走了过来，“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啊？”
　　“离开这里。”奈雅顿了下说道，“往西面去。”
　　“西面？……那里的人不是正往南迁吗？听说因为闹起了瘟疫，吸血鬼都不大出没了呢。”女人靠在门口撇了撇嘴说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医生，趁早别凑这个热闹。没油水可捞的。”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越走越远，只不过这趟‘差事’我是找不到借口推辞了。”奈雅说着错过女人的肩向外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身后的人。只不过踏出大门的一刻，她仰头望了一眼并不明媚的天，眉头微微蹙着。
　　这天有些阴沉，那或厚或薄、层层叠叠的云遮住了整个天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昏黄。徐缓不定的风里有着水汽的味道，和着湿冷的空气，透着春季特有的潮湿。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染成了昏黄，映在每一个人的眸子里，宛若无数个过往的秋，是种陈旧的格调。
　　她径直穿过街道，踏过荒芜已久的果园和树丛，在离开城镇之后慢慢放缓了步子。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她踟蹰着跟在了只身向前的苍晓的身后，只因为一时间不知该走向哪里。
　　视野里，那一袭落拓而染有血渍的长袍与记忆里高大的身影重叠起来，但欲来的风雨却让她感到冰冷。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彼此间的距离却遥不可及。
　　“萨迪尔斯……”她轻声呢喃道，只觉得脚步沉重。
　　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如果那个她尊为生父般敬爱的师父还活着，他不会期望目睹这样一幅场景——他救她，不是为了这副场景。
　　活下去，活下去，即使血流不止、满身伤痕也要挣扎着活下去——这是萨迪尔斯临死前留下的唯一的话语，却压迫得她无法喘息，使得手里的剑刃总像渴求血液般时时哀鸣。就算血肉模糊，就算手脚不再，只要她还活着，那就是她无法逃脱的惩罚。
　　几滴冰凉的水蓦然间砸在了坚硬的泥土上，于是下一秒雨若倾盆，电闪雷鸣——就像那一夜飞溅的血一样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仰望天空，看着那不停坠落的水滴，慢慢停下了脚步。疲惫和伤痛令她想要回到古兰镇，回到古兰镇于那个与萨迪尔斯和艾拉相遇的地方——甚至比对家乡的渴望还要强烈。
　　“呐，苍晓。”她忽然低声唤道，猛然起身拽住了他的手臂，右手抽出的剑刃就割裂了白色的长袍，在嘈杂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只不过那剑却停在半空，有雨水正顺其而下。
　　“终于沉不住气了。”苍晓笑道，接下剑刃的手狠狠向下一甩，整个人就退到几步之外，“我就知道不用实力说话，你是不会甘心受制于我的。不过坦白地说，我并不想和你交手，尤其现在你看上去还很虚弱。”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奈雅说着提剑刺了过去，“说到底不过是只以人血为生的怪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雨越下越大，偶尔一两道紫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而后便是一阵阵震耳骇人的轰雷声。于是，纷乱的雨声，急促的喘息，迅速的移动，混合着挥剑和碰撞的声响使这阴霾的气氛徒增了几分阴冷。
　　敏捷地向后闪躲，苍晓尽量避开奈雅的攻击，只用手臂抵挡。而当那冰冷的剑刃划开了前襟，他的右手就顺势握住了奈雅的手腕，整个身体就贴了上去。细碎的言语从那奈雅的唇间淡淡溢出，那古老的、陌生的、晦涩的词语令他迅速向外撤去，猩红的眼略微眯起。
　　就在他稳住脚跟、思忖着什么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转瞬间奈雅的身体就失力前倾，蓦地倒在了水洼之中。
　　“我有告诫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苍晓说着抱起奈雅，顺手将剑送回了她的剑鞘。
　　“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加比回道。
　　顷刻间，紫色的闪电割裂了苍穹，映亮了四周漆黑的树干，也清晰了苍晓隐约的笑。只见他转过了身沉默不语，走过之处唯留下深深的鞋印。泥泞的大地，嘈杂的雨声，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水所穿插，空气中都满是水汽。
　　食物终究是食物么——他笑而不语，猩红的眼在湿冷的黄昏格外耀眼。
　　原本暗黄的天色慢慢被夜幕取代，雨势渐渐变小变弱，但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它们依旧密密麻麻地落下，伴着从云层缝隙中泄出的光华，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折射出一个又一个亮点。
　　清冷中，一丝异样的属于血族的冰冷弥散开来，苍晓忽然停下步子，隐于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