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又是一年(吸血鬼文)》夜岚衫

32、第３２章

　　血……
　　是血的味道……
　　熟悉的腥咸，令人兴奋的味道，好似每条神经里都充盈着无法平复的激荡。
　　苍晓喘息着走到祭坛的边缘，那散乱的目光无意识地投向了远方。
　　“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低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又模糊。他的胸口因撕开的前襟袒露出来，有图腾如火焰般隐约明显起来。
　　那艳丽的红就仿佛要烧尽皮肤一般，愈发深邃。
　　耳边的嘈杂渐渐清晰，随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毫无预警地跪倒在地，殷红的鲜血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有血从皮肤里渗了出来——浸透了衣服，亦融化了掌下的积雪；疼痛如雷鸣般袭向全身，拉扯每一处肌肉的同时也激起了内心的渴望……
　　“为什么……会这样……”他摇晃着站起来喃喃道，猩红的眸就定定看向了奈雅。
　　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地朝祭坛边缘走去，身子却在抵达之时忽然前倾，整个人就笔直地从祭坛上摔了下来。
　　猎人们顷刻间沸腾了。他们欢呼着，大叫着，甚至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他们看着苍晓瘫倒在地的身体，圆睁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杀意。但，谁都没有靠近——即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也没有人走上前去。他们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因为恐惧而不得不忍耐，因为害怕而不得不等待。
　　拥挤的人群慢慢分为左右站成两块，安杰尔老先生一瘸一拐从中渐渐逼近，身后跟着一只嗜血的兽。他那空洞的双眼死死盯住了苍晓胸口的图腾上，干瘪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嘶哑而难听的“咳咳”声。
　　“没死吗？”安杰尔先生眯缝着眼叫道，不停摩挲着抵在胸口的双手，“带他走。”
　　一瞬间人群安静了下来，而那只吸血鬼则上前一步，但伸出的手却被一柄剑拦在了半空。
　　“我想您还没有征得我的意见，安杰尔先生。”苍晓面前，奈雅收回剑平静地说道，握住剑柄的手却没有离开。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奈雅？”安杰尔先生问道。
　　“考虑到接下来的任务，我认为带他走的应该是我，而不是您。”
　　“你的意思是想要只‘影子’吗？”安杰尔先生颤巍巍地指了指身后的吸血鬼，干瘪的双唇间扯出了黑洞洞的缝隙，“带上他就没有问题了吧。”
　　“我想不必了。”
　　“你想说什么？”
　　“不过是只野兽而已，如果您想要，我随时可以双手奉上。”奈雅思忖了下回答道，俯身拽起了苍晓的衣服将他的上身提了起来。于是前襟上粘稠的血就洇湿了她的左手，有红色从指缝里顺了下来。
　　“但是他不行，”她坚定地说道，手指紧握，“我并没有打算把他交给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了？”安杰尔先生低沉地说，布满皱纹的脸阴沉了下来。
　　“他现在是我的，只是这样。”奈雅说罢向安杰尔先生鞠了一躬，然后拖着纹丝不动的苍晓挤进了人群里。
　　她的头一直低着，半遮半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拖着苍晓的手越发的苍白。雪依旧下着，原本松软的积雪被苍晓的血染成了暗红——然后蜿蜒着、断续着、融化了也染红了冰冷的大地。

　　房间里，奈雅将苍晓拖进屋内，左手就霍然松开了。
　　她喘息着跪在柜子前面翻找起来，然后拿着几个瓶瓶罐罐跑进了浴室。随着一股湿热的空气弥漫开来，浓郁的药水味儿就从浴室里涌了出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奈雅走近苍晓低吼道，神经已因那双红眸而紧绷——那眼神里有着冷漠，嘲讽，愤怒和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这种感觉令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危险到随时都可能下意识杀死这只已无还击之力的吸血鬼。
　　拽起他的前襟，奈雅径直地把他拖进浴室，然后扔进了浴缸里。于是，那一池乳黄色的溶液溅湿了一地，也随着血的溶入变得殷红。
　　看着完全没入水里却丝毫不动的苍晓，她的眉头皱了皱，伸出的右手就拽住了他的头发狠狠将使他的脸从水里脱了出来——苍白的面容，露出的尖牙，眸子却依旧是猩红如血。
　　正午的阳光透过浴室的玻璃洒了进来，斜斜地映在了鲜红的浴缸里，也映亮了苍晓煞白却依然好看的脸。奈雅回身拉上了窗帘，却听见苍晓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因为我活了下来，所以才被留下来了吗？”他的唇动了动，是嘲讽的语调，“还是说你其实只是想看到我变成一堆沙土，猎人小姐？”
　　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水汽，药味儿和血腥混合着扑鼻而来，却像极了记忆里相识的味道。
　　是谁曾说过相似的话？——她想不起来，一时也无从想起；但有什么似乎被遗漏了，重要到仿佛只要想起，就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执意把他留下一样。
　　“将只野兽带在身边，你有自信不被吃掉吗，下等动物？！”苍晓接着说道，扬起的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笑，“我会活下去，而你注定衰亡，所以你是逃不掉的。”
　　“为什么要逃？”奈雅扬声问道，焦躁地退到了门口。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手下意识握住了剑柄，“我为什么要逃？”
　　“因为你惧怕死亡。对你而言只要能够活命，即使苟延残喘也无所谓。”苍晓冷笑着说道，“为了活着，你会做任何事，不是吗？”
　　这话自然是想让奈雅想起过去，也确实会让奈雅回忆起过去。他知道那些记忆会带给她怎样的感受——因为他亲眼见到过、听到过——但是他想刺痛他，想揭开她的疮疤，刺伤她的软肋；他想看到她失控的样子，想看到她颤抖的身影，想看见她为自己遭受的一切付出代价。
　　只不过一切都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生，奈雅只紧抿着双唇，久久沉默。
　　“活着才能有的选择，不是吗？”缓缓踱到浴室门口，奈雅背对着苍晓淡淡地说道，“当然，你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