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镇纪事》一地木棉花

5、往事那条河

　　风吹过松林，不时有枯死的松叶随风而舞，轻轻的铺到地上。
　　鸣松堂内一躺一立的二人正是武家老爷和任管家。傍晚昏倒的武老爷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正怔怔的盯着一枝从窗外伸进屋内的松枝发呆。任管家从旁边的小熏笼上拿过一小碗乌鸡参汤，用勺搅了搅，又将手贴到碗沿试了试温度才舀了一小勺送到武老爷嘴边示意他张嘴。
　　武老爷摇摇头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
　　任管家不忍，低声道：“慕风，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武老爷这段时间一直克制着的情绪随着这一声好久未听到的称呼崩塌了，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闸一样顺着眼角狂奔而出，他闭了闭眼睛，缓缓转头看着任管家：“阿善，她死了。”
　　任善的心像忽然被一只大手揪住一样的痛，他从来没有在武慕风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痛苦、内疚、悔恨、埋怨不断交织着出现，扭曲了面前那张从小看到大的熟悉脸庞。
　　武老爷猛的抓住任善的手，大声道：“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和如媚已经决定接受他的安排，如媚她什么都不求只要离开那种地方就可以了，他为什么还要做的那么绝情？…..为什么?……”他大力的摇着任善的肩膀，似乎要将满腔的怒火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她生长在那种地方，吃了那么多苦头，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父亲怎么忍心用那种方式让我离开她？怎么可以这样！……..我辜负了她，是我辜负了她…….”
　　“她就死在我的怀中，就像睡着了一样…..她说她不恨任何人，可是阿善，我不能不恨自己，如果我肯多相信她一些也不会如此不是么？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就那样离开她，就那样让她自生自灭……”武老爷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仿佛已不能承受一样，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苍白的手背青筋突起。
　　任管家一直默默的听着，此时不由上前抱住自己年少时的伙伴，轻轻说道：“慕风，这不是你的错，老爷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你和水姑娘本不该相遇！”
　　轻叹一声，他又说道：“当年老爷的确去找过她，水姑娘明白武家不可能有一个出身青楼的儿媳妇，而你也不会为了家规就放弃她，所以才会在你帮她赎身之后放出和表哥私奔的消息藏了起来。慕风，她要的你给不了，所以她不如成全你，而你……”
　　“不，阿善，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名誉地位我统统不在乎，就算粗茶淡饭的过一生我也无悔，可是她竟然连个机会都没有给我，就…..”武老爷喃喃细语：“她总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就不能为自己打算一下…..”
　　任善想起一些旧时往事，眼前不由有些模糊起来：“你可以为了她受苦，那你让她于心何忍？她是那样一位女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爱人抛掉一切只为了自己？她害怕看到你从养尊处优到仰人鼻息，害怕看到你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害怕半夜醒来看到你紧皱的眉头…….慕风，这是你心目中理想的结局么？”
　　他的嗓音柔和中透着淡淡的沙哑，虽然表情冷然但从紧抿的嘴角还是看到隐忍。
　　武老爷沉默着。
　　其实当年的背叛心伤早就随着岁月的沧桑和物事的变迁而释怀，既然真心喜欢她就应该看到她幸福不是么？既然她觉得自己给不了幸福就应该放手不是么？
　　可是十几年后，当那个酷似自己的少年出现在眼前还是刺痛了自己的神经，提醒了自己也许事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当那个少年时痴恋着的女人平静的说出一切他不由的恨起自己来了，恨自己的年少轻狂和鲁莽草率，恨那个女人痴心妄付却无怨无悔。
　　女人穿着初见时衣裙满足的依在他的怀中离开了。她说她这一生虽然辛苦可是值得，她说她的一生开始就是个错误但结局美好，她说慕风前尘往事让我带走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说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武老爷终于抬起头看着任管家一字一字：“阿善，我要好好培养水生那孩子，如媚没有得到的，我要在他身上统统弥补回来。”
　　停了下，他缓缓道：“叫秀茹和小婵，我有话和她们说。”

作者有话说

　　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也许将小说也写的这么平淡没有什么乐趣，但是小说一定要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么？
偶觉得在平淡中发现不平淡才是真的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