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门》唐方一战

33、身世

　　天亮了，唐方被冻醒了，才发现自己还睡在地上，看样子，朋是一夜没回来。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去江南了呢，唐方跳起来，幸好，他的包袱还在，人呢？
　　打开房门，又下雪了，天地一片洁白，雪已经停了，太阳还没出来。
　　她看见了唐朋，他几乎变成了一个雪人，黑漆漆的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地上发呆。唐方心中一阵酸楚，缓缓走上前，看清楚了地上赫然用树枝写的两个大字，“唐方”，她的泪洒在字上，一滴，两滴，唐朋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将他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他好冷，仿佛冻僵了一般，“对不起，对不起，朋，”唐方喃喃地说，她的泪打湿了他的头发，“原谅我，好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亲吻着唐朋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一遍又一遍，想温暖冰冷的他。
　　突然，她跌入到唐朋的怀里，他将头埋进她的秀发，唐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唐朋的声音很低，唐方却清清楚楚地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别离开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唐朋永远只爱唐方一个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只爱唐方。”
　　唐方用力地点点头，又点点头。

　　唐朋走了，秋素枚来了。
　　唐方有些意外，却并不惊慌，九婶是唐家女眷中最疼爱她的人，一想到和唐朋成亲后她就是她的娘了，唐方的心里就有一阵暖意，其实在她心里，早就把她当成娘了。
　　她请秋素枚落座，端上茶来，自己也陪坐下来。
　　秋素枚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死死地盯着唐方，问：“你和朋儿在一起了，是吗？”
　　唐方垂下头，有些羞涩。
　　秋素枚一把抓住唐方的胳膊，抓得好紧，好痛，唐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九婶，出什么事了？”
　　秋素枚仿佛丢了魂，呆呆地，唐方有些担心地问：“九婶，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你们有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秋素枚问，眼中跳动着火焰。
　　唐方的脸红了，摇摇头：“朋说，一定要等到正式拜堂成亲以后。”唐方羞涩而又甜蜜地说。
　　秋素枚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她精神一振，对唐方说：“方儿，听我说，马上离开朋儿，走得越远越好。”
　　唐方不解，“为什么，九婶，难道你也嫌弃方儿吗？”
　　秋素枚用力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你们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唐方扑通一声跪在秋素枚的面前，哀求道：“九婶，我和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我真的爱他，他也爱我，让我们在一起好吗？”
　　秋素枚忍不住了，哭喊道：“不可以，他是你的弟弟，亲弟弟，因为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们不能在一起，那会遭天谴的。”
　　唐方皱着眉头，微张着嘴，睁大眼睛，完全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她听不懂秋素枚在说什么。
　　顿时间，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克制，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楚……一起向秋素枚袭来，她崩溃的扑下身去，一把就紧紧的抱住唐方，哭着大喊：“你是我的女儿，我亲生的女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朋儿。”
　　唐方大大吸了一口气，脑中纷乱已极，她挣扎着，拼命想挣开秋素枚的拥抱。一面错愕的急喊：“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这个玩笑不好笑，你就算不想让我和朋儿在一起，也不用编这样一个谎话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有证据。” 秋素枚慌乱地从荷包里翻出一个东西，递到唐方面前，“你看，这是你出生时我亲手给你带上的，上面刻了你的生辰八字，已亥年六月十二日戌时，还有把你养大的那个师傅，他不是你师傅，是你爹，是他亲手把你交给我的，你记得吗。” 秋素枚痛哭失声。
　　原来二十多年前，还是少女的秋素枚恋上了家里的园丁沈义康，然而出身豪门的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嫁给园丁呢？当得知父亲把她许配给唐君秋时，她无奈只好和沈义康私奔，却很快被捉了回来，然而此时她已怀有身孕，她已死相逼，她的父母只好妥协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交给沈义康带走，她则必须嫁给唐君秋
　　她本打算一死了之，但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见到自己的骨肉，只能苟且活下来，嫁入唐门。随着岁月流逝，她渐渐体会到了唐君秋的好，他善良，体贴，对她呵护备至，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找到了归属，和沈义康那一段也就渐渐淡忘了。但是，母女连心，她忘不了沦落在外的女儿，尤其是在有了唐朋以后，看着粉雕玉琢冰雪聪明的儿子，她就更加思念甫一出生就骨肉分离的女儿，她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她一定要将女儿找回来。
　　她用尽所有的方法，终于找到了沦落江湖的沈义康，可是她却几乎认不出来他了，他老了好多，秋素枚有些辛酸，和自己丰神俊朗的丈夫相比，这个人当年怎么会让她如此迷恋。
　　她只想要回女儿，沈义康开始坚决不同意，却经不住秋素枚的威逼利诱，还是答应了。可怎么样才能让唐方名正言顺的进入唐门却让秋素枚伤透了脑筋，后来，她想到一个好办法，她知道唐老太太最听少林寺无心大师的话，因为无心大师的卦占得极准，数年前，他就曾替唐老太太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唐家二十年内必有大劫，这件事，唐老太太只告诉过她，她也看得出老太太为这事极为不安。
　　于是她去求无心大师帮她编个谎话骗老太太，说收养唐方可以避难，无心大师坚决不肯，秋素枚以死相逼，无心大师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不忍心，最后还是说了平生唯一的谎话。就这样，唐方进了唐家堡，被象公主一般抚养长大。
　　听完了这个故事,唐方犹如跌进了冰窖,冷得仿佛发丝都开始结冰.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坐在那儿，一时之间，不能思想，不能分析，不能说话，不能移动……她脸上毫无表情，像是一尊化石。
　　“方儿，”秋素枚急了，“是娘不好，娘让你受了好多苦，娘会补偿你的。你说话好吗？”
　　唐方瞪着秋素枚，眼中，无泪，无喜，也无悲。
　　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她和唐朋是姐弟，真正的姐弟，那么今生他们是不能在一起了。
　　痛苦地闭上眼,唐朋那好看得让人心痛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那清新无辜的眼神,那耀眼的微笑,那看不见的悲哀,她这辈子最爱的人,竟是她的弟弟,她的亲弟弟.
　　唐方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的爱原来是一个笑话.

　　今生已无缘，唯盼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