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灿玄机》心木

3、花灿玄机 3身世

　　我只默然不应，半是因为头疼欲裂，半是因为全副精力都用来辨认这如幻似真的离奇场面。落云叠声轻唤“惠兰”，见我还是半晌不应，也只得叹了一口气将药碗搁在梨木几上，又叮咛了两遍喝药，便掩门出去了。
　　直到门磕起来的那刻，我在顾盼间惊觉，那掌小镜中的十五、六岁的容颜便真个是自己。究竟发生了什麽，车飞出安全栅，坠落，难道都是真实，连同那个叫落云的女子，亦非梦幻。那麽品渊他...，念及这个名字，我不禁嗤声冷笑，还念他做甚。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上天安排我再次醒来，不管是何时地，我都须得重新生活。
　　心思略定，头也不那麽疼了，我索性端起药来急急喝完，这借来的身体更是该好生将息，我还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呢，至少要健康如初。时空转换，竟也让我看明白，前尘於我皆是浮云，也可见，过去二十八个春秋我之於他人也是无足重轻，思及此处，虽有些淡淡的自哀，却不再有对锺品渊的愤怒。浮生若寄，便无外如我身临所体会的这般吧。
　　只是，我魂魄所寄的女子是什麽身份？这是什麽地方？什麽年月？我四下重新打量起来，希望能有蛛丝马迹能将这谜局揭晓。我对古董和字画都并不陌生，儿时父亲嗜赌以前，家里也有几件像样的东西。这室内摆设虽说简单，但里屋靠墙那口箱子四角具是银平脱的花鸟纹样，帘外的大桌配的凳子宽大，并不见精美的瓷器，只得一只彩釉陶罐──可见，一来这里不是什麽高门大户，二则我身处的时间当在明宋之前，五代以後。“唉，真不如去问那落云来得直接。”我有点气馁，暗道，“拿自己当福尔摩斯怕是想破头也理不清头绪。”
　　我待要推门，又瞥到方才我拿起的那更漏子，是哪家痴情少年抄来撩拨少女心事的。我想起在镜中端详的那副红颜，烟目修眉，确实值得少年人费上一番心思。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落云口中说的李公子。我又轻轻一遍，“此情须问天”，呵，是了，能看到温庭筠词了那该是唐末吧。我不禁为这个小进展点得意起来，有了笑意。
　　“药可喝了？”落云又进来，瞅见我手中笺拈著温君词，倚窗含笑，她也笑了起来，“也只有他治得了你的眼泪，喏，我又给你送‘药’来呢。”说罢向我扬扬手中的物什。
　　“我什麽时候稀罕过这个。”以不变应万变，我旋身端坐在案前，笑望著她。三来两去，我也知道这落云巧心思、热肚肠，又极关心我，这陌生世界里，我也乐得与她亲近。何况她还知道惠兰不少事情，等下说不得一一问她。
　　她果然怕我不快，连笑著说，“怕了你了”就把手里的信给递与我，收了药碗，“你慢慢看著，我去外面把前天送裱的他的画也一并取回来，可好？等你大好了，想想怎麽谢我。”
　　画？什麽画？眼下又不好问，只得先道了谢，送走了落云。马上拆了信，惠兰妆次──嗯，这是我名，这样亲近称呼，呵呵，怕是那抄词的少年。展信但见果然是一样字迹，秀雅遒丽，只是因为匆忙有些潦草：“温飞卿拜奉兰儿妆次：抚捧来书，几不能昧，承太子事，托病两岁不肯问有司，孤卧於雩郊，然心系於卿，倏尔三载未能或忘。卿与子安，即得兰因，子安待卿甚厚，勿因枝节而作他想。尺素先呈，十日内赴京，必代卿问明子安。千万珍重，珍重千万。”
　　我揉揉眼睛。没错啊，“温飞卿”，天啊！我心跳突地加快了。不可能是同名同姓吧。唐朝，没错是唐朝，只是不是唐末，而是中唐。不是这少年郎抄袭了别人，而是，而是他，温庭筠，亲笔写给我的──过去的惠兰，如今的幼微。我努力刮腹搜肠，收集关於温庭筠的记忆，但只可惜，我所熟知的历史书中中唐的时代状况於我眼下的处境毫无帮助。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才子，唉，我鱼幼微也好勉强算作佳人麽。只是这子安......渐渐清晰起来的脉络，让我怔忪起来：子安，便是李子安；飞卿自是温庭筠，而我.......等待我的是怎样的命运安排啊，我竟然是唐朝那个鱼幼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