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曲》萧云雨

62、第八章 美人如刀（一）

　　唐承欢有点紧张，这毕竟是他初次踏入江湖，还带着几名几乎都无自保之力的同伴。
　　来人迟迟不肯现身，料来不是一般的匪徒。他知道来人是在观察形势，在寻找对方的弱点，一旦判断吃定了对方，就会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只有惯匪才会如此精于作案。
　　唐承欢算了一算，分三个方向来了五个人。他拔出宝剑，问唐福道：“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肉？”
　　唐福惊喜万分，拍手叫道：“你藏有肉么？快拿出来。”
　　唐承欢道：“我身上没有，但是树上有鸟雀睡觉。你去找几颗摇得动的树，惊一惊雀，就有肉吃了。”
　　唐福摸摸脑袋，奇道：“这样能有肉吃？”
　　唐承欢笑道：“你能惊动多少鸟雀，就有多少雀肉可以吃了。”
　　唐福也不多想，奔至车旁一棵碗口大小的树下卖力摇动。
　　忽然雀惊，扑翅鸣叫，叫声却嘎然而止，从树梢跌下来两只鸟雀，紧接着唐承欢从树干上一溜烟滑了下来，笑道：“够不够，还要不要？”
　　唐福大喜，连连点头，转身抱住另一颗小树猛摇，眼睛却瞧着唐承欢，只见他一听鸟雀惊叫，身子如离弦之箭，在树干上轻轻踢了两脚，人已到了树梢，紧接着扑的一响，地上又多出几只垂死的鸟雀。
　　那车夫瞧得目瞪口呆，击掌叫好。
　　唐承欢跃回车旁，旁观那车夫和唐福拾柴烤肉，双耳却在仔细听那林中动静，除了风吹树梢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余异响，这才放下心来，料那几个躲藏的匪徒瞧见自己露了这手剑法和轻功，知难而退了。
　　不久东方泛起鱼肚白，唐承欢叫醒又睡了一觉的车夫，催动马车上路。待到日上三竿，车里又开始闷热。正好前方有处简陋的行脚茶铺，便停车休息。
　　他替唐妙婉换了伤药，又查看了唐阿娇一番，这才撩开车帘，让她俩透气纳凉。他守在车旁，任由那车夫和唐福去茶铺里饮茶解渴，又叫那婢女去买了茶水来，替车里二女略解口渴。
　　等到日头没那么毒了，起身欲叫那车夫和唐福动身，却见二人躺在茶铺条凳上，睡得口水都流了一地。
　　唐承欢见他二人累成这样，不忍叫醒，打算让二人再睡一个时辰。他又坐了下来，回头瞧见车里三个女子也是睡得极香，心想天气闷热，人易贪睡，唐妙婉又伤势沉重，车行缓慢，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得了成都。
　　正出神间，却见茶铺伙计提着一个铜壶，端着茶碗走了过来，笑道：“公子爷，小的在此地当伙计多少年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过不少，却还没见过仆从喝茶睡觉，主人家却滴水不沾、操劳守候的怪事。小的斗胆，请公子爷喝上一碗清茶，解解烦热。”说着提壶倒茶，将一碗新茶送到唐承欢面前。
　　唐承欢忽生警觉，见那伙计手持的铜壶有些重量，又装满了滚烫的热水，但倒茶时手却稳如磐石，连一滴水珠也未溅出茶碗。再一看沉睡的几名同伴，更觉不妙。
　　那伙计笑嘻嘻地，又道：“公子爷难道是喝风饮露的神仙么？来吧，喝一口茶，润润嗓。”说着持茶碗的一手往前一送，另一手的铜壶猛然往唐承欢头上扣去。
　　唐承欢不敢躲避，生怕那滚水泼进车内烫伤三名女子，连忙拔剑出鞘，抡成一道光影，将攻来的铜壶和泼来的水全都挡在了光影之外。
　　那伙计叫道：“娘唉，这人的剑法水泼不进，哪个龟儿子说要劫他。”边说边放腿想逃。
　　唐承欢哪里容得他走脱，一个跨步追了过去，只一伸手，剑锋已搭在他的肩头。
　　那伙计胆小怕死，膝盖一软，扑地跪倒，哭叫道：“英雄，大侠，公子爷，饶命啊。”
　　唐承欢拿手一捏他的喉咙，教他发不出声，举目望向茶铺，瞧见那车夫和唐福好端端的还在凳子上睡觉，略放下心，喝道：“光天化日，竟敢在此开黑店，快叫你的人把我两名同伴送出来。不然我这剑锋一剁，要你脑袋搬家。”说完放开他的咽喉。
　　那伙计吓得面如土色，扯起鸭公般的嗓子大叫道：“老七，老九，快把这位英雄大侠的同伴抱出来，快来救命啊！”
　　茶铺里闻声出来两人，探头看了一看，一人一个，将车夫和唐福扛了出来，放在唐承欢跟前地上，赔笑道：“小的们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公子爷，还望公子爷发发慈悲，放了我家兄弟。”
　　唐承欢道：“拿水来泼醒我这两名同伴。”那二人不敢怠慢，赶紧拿水将那车夫和唐福弄醒。
　　忽听呜呜有人叫唤，唐承欢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布巾的女子从草丛中扭动身子滚了出来，向着他拼命示意。
　　他不由大怒，对那老七、老九喝道：“你们害了多少人？赶紧一并放了，否则取你三人人头。”
　　那二人一个转身就去解那女子身上的绳索，一个连声解释道：“公子大侠，再没有别人了，都怪落在你手里的老五，瞧见人家小娘子貌美，就起了色心，将她迷晕绑了。”
　　说话间那女子跌跌撞撞奔了过来，一把抱住唐承欢的右腿跪倒在地，口齿不清的连声谢恩。
　　唐承欢剑眉轻皱，心道这女子大难获救，喜极失态，竟也不看自己正与匪徒对峙，还来抱腿阻碍。这念头才一生出，登觉不妙，抬腿就要将那女子摔开。慌乱间见那女子抬头一笑，样貌竟是极美。虽然连她五官都未看清楚，但那神情，却似曾相识，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女子的美，仿佛就是依照他心里设想的美女模子做出来的。
　　他只呆得一呆，腿上忽觉刺痛，立时又觉发麻，心知中了对方毒针。耳听那女子冷笑叫道：“躺下吧。”顿觉天旋地转，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