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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神原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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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双本就冻得青紫无血色的脚,此刻一条细长的口子横贯,带着破碎的狰狞,我心顿顿地疼。
伸出手沿着那条细长的痕迹抚摸而下,轻轻地,缓慢地。
“疼不疼?”我轻声问。
墨墨缓缓摇摇头。
气温太过寒冷,连痛感都被冰封了。
但皲裂了这么大条口子,不快点治好的话,情况会恶化的,一个弄不好,肉都会剥落。那个时候血淋淋的一片,就不是痛不痛的问题了。
现在的情况,即便弄到一双保暖鞋,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不知道怎样治理皮肤皲裂,但我想,应该需要热水的持续调理。可这该死的地方哪里来的热水?
我用手将一条被子撕裂成条状,看了一眼墨墨说:“如果痛的话一定要说。”随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为那只脚包上布条。包得太松的话没有用,我咬咬牙,狠心使上一些力,用布条紧紧缠住脚,以防口子裂得再大。
“痛不痛?”
缓缓摇头。
我将布条牢牢地系住。
今后,还是减少出去的次数吧。图书馆的书反正能够拿回来,食堂的话中午多拿些面包,晚上就可以不用去了。恩,就这样办吧。
我将碎布条扔到一边,看着墨墨认真地到:“墨墨,今后身上受了伤——无论是多小的伤口——都一定要跟我说。”要不是我偶然瞥到他的脚,他的伤口可能会一直恶化下去。
墨墨幽幽的黑眸看着我,浓郁的雾晃动,似在无声地问:为什么?
“因为会痛。”我这么回答。
他呆呆地看着我,开口道:“不,痛。”
“我会痛。”
他看着我,雾里的疑惑似乎更加浓了。
我没有再开口,还需要时间,让墨墨变回一个会笑会哭的正常男孩。我不知道他小时候过的怎样的生活,但他对疼痛,对其他外界事物的麻痹感,都足够告诉我那不会是什么温馨的童年。
“好了,乖乖呆在床上,我去图书馆借书。等我回来,我念故事给你听。”
重重点了下头。
我笑。用被子将墨墨包裹住。
环顾了一下屋内,确认没什么异常,我便离开了。关上门,我从脖颈处拿出被一条细线挂着的钥匙。锁上。那天晚上处理尸体的时候,我便将四个人的钥匙搜了出来,毁了两把,留下两把。用细线挂着一把套在了脖子上。
这时,旁边176室出来一个人,看了一眼正在锁门的我,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哦”,似顿悟似感慨也似玩味,但也仅限于此,扫了一眼后便径直离开了。
看样子这座监狱只要你足够的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爬上最顶端之后呢?
我蹙眉,心里泛起一阵毛躁的不安。隐约觉得,我可能触碰到了什么。摇摇头不再多想,拖鞋发出“塔塔”的声响,我向图书馆走去。怕是要到极限了吧,还是下定决心去“打工”,换双鞋子较实际。
老人依旧坐在那里,戴着他的老花眼镜,虔诚无比地看着手中的书。我上前跟他轻声打招呼,顺势扫过书角的页数,在心里“咦”了一声。
第十三页。
翻了一页。不是向后翻,而是向前翻。
我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眼睛扫过一排排的书名,心里却想着这件事。这个老人,到底……
再观察几天吧,目前还不能够推测出什么。
上次的书已经读完了,《大象的眼泪》对于小孩子来说果然太过深沉了。不是对那些受尽虐待的动物没有同情,而是再多的同情也不能改变人类已经奴役动物几千年的事实。同情它们又能怎样呢?该杀的杀,该吃的还是一样地吃,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众生平等的世界。下次,还是不要给墨墨读这类的书,我自私地想让墨墨永远陪在我身边,那么同情心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的。
想是这样想,不过这样一来,挑选怎样的书便让我有些犯难了。童话,太过梦幻了;小说,又大部分宣扬着于我们来说狗屁不通的人文。历史?唔,似乎还行,不过是不是太过枯燥了?
扫过这一排的最后一本,《彩虹七子》。
是什么类型的书?我抽出,看了一眼内容简介。大致讲述两个人的冒险故事。
就这本吧。我看了一眼书的厚度,满意地点点头。
用钥匙打开门,我坦然的在周围人有些讶异的眼神里走了进去,关门,锁上。
墨墨在床的一角蜷缩着身体,听见声响,幽幽的大眼睛转了过来。
那样浓郁的黑。那样熠熠的亮。
“墨墨,我回来了。”我笑。对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把这里当做家而感到好笑。
我走过去,环抱住墨墨,脸颊蹭着他柔软的发丝,“怎么?想我没”
他侧脸看着我,不发一言。
“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啊。”我揉乱他的发,“啊,对了。”我脱下拖鞋上了床,用被单将自己和墨墨的下半身紧紧包裹住,我拿过一旁的书,说道:“这次,是冒险故事哦。你会喜欢的,男孩子嘛,就是应该热血沸腾点。”
墨墨主动依偎进我怀里,这个动作让我顿时心情愉悦起来。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墨墨能够更加舒服。翻开第一页,我缓缓地读着:“在西蜀狄佳达半岛上……”
静谧的时光像是用水色晕染的笔谱写出的乐章,要随着时光的沉淀才会逐渐显形,因此,要在很久之后才会明白那是人生中最唯美的乐章。
午睡起来后,我在心里为自己打打气,觉得不能再鸵鸟下去了。
“墨墨,你乖乖呆在这里,我出去下。脚不舒服的话就不要下床,要上厕所的话自己记得小心点,顾着自己的脚。明白了吗?”
看见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墨墨缓慢点了下头。
“那,我出去了。”
我决定去”打工“了,只要不涉及到SEX,其他无论做什么应该都还可以接受。不过具体过程还是不清楚,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去问一下马克西米。
我快步来到179室,只不过两天没来而已,我竟然生出了些惆怅。
推门,铁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我走了进去,室内一片苍白的空寂。
我蹙眉,感到空气中窒息的沉闷。
没有人,不,准确的应该是没有任何声息。
我扭头看向马克西米床上被被子盖住隆起的一团,心里不安的预感加强,难道……?!
我猛地上前,却是慢慢地掀开那盖着的被子。
被子下的人蜷缩着身体——像是缺乏安全感般——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胸膛,脸上青紫的痕迹依旧,可那双闭着的眼睛,却永远也睁不开了。
我想起哥哥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死亡,是这世间唯一的、最公平的事情。”
有时候死亡,反倒是一件平静而惬意的事情。
这个监狱,对尸体是怎样处理的呢?上次,我将177室几人的尸体送到那个洛亚塔那里,关于他我多少打听到一点,虽说是医师,但更像是刽子手。他会有【要完整尸体】这一条规则,恐怕是用那些尸体做实验体吧。还是温家小少爷时,我便对“杀人神医”在道上代号为【狼】的洛雨有所耳闻,非凡的医术,乖戾的脾气,爱好死人的怪癖。也对,在黑暗里,哪会有什么救死扶伤的天使。
这个洛亚塔,恐怕跟洛雨差不到哪里去。乖戾的脾气,也同样喜欢死人。对于他乖张的脾气,我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有多么的让人无法接受那我就不清楚了。
死了之后连尸体都不能安息,要被送上实验台接受各种解剖,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不过那些,都与我无关。我要做的,是让自己和墨墨不在这里死掉——我想带着墨墨活着离开这里,至于其他事情,实在没有过于的精力。
我再次缓慢地拉上被子,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清秀的青年唇角微末悲哀的笑容。
请安息。
我退出房间,努力将刚才烦乱的心绪压制下去。现在怎么办,难道就什么都还没有弄明白就贸然前去?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可是,如今还能找谁去询问呢?
这样细细想下来,我开始小小抱怨洛亚塔了。要不是他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不会有现今这情况了。
我就这样想着,回到了177室门前。正欲开门进去,猛然想起一个人。
我侧过头,看着在左边的178室。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一次吧。
我转过身,直接推开了178室。室内那个空荡荡的大洞瞬间进入我的视线。外面白皑皑的冰雪,不远处黑色的隔离栏。今天天气不错,吹进来的风只是嬉笑闹腾的孩子,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能感到这个室内的温度比起封闭的177室低了不知道多少。
橘镝,就住在这里。
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在。
叹了口气,我慢慢走到那个大洞前。
外面的世界苍寂着的白。白上什么都没有。黑色的隔离栏高高耸立,像另一个世界的最远边缘。
好安静啊。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耳边仿佛产生了幻听——我仿佛听见了远古时代鏖战杀敌的呐喊声。真是的,我在做什么呢?
我摇摇头勾起一抹笑容,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有些呆然看着我的人。
暗暗责备自己,连有人的气息靠近都没有察觉。
来人张了张嘴,欲语,却什么话语都没有吐出。脸上的表情如梦似幻,仿佛看见了什么只有梦中才有的情景。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我。
我慢慢走了过去,他看着我的仿佛陷入迷梦的眼睛随着我的靠近逐渐清醒,进而染上一丝慌乱。
“你……“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依旧是属于少年清冽的音线,却少了那晚淡漠的冷冽。
我看着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你……有事……这里……”他一脸的局促不安,最后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双眸开始四处游移,手紧紧地攥着宽大的衣摆。
我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你去哪里了?”
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他楞然,终于将那双奇异的灰色眼眸重新定焦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轻柔地道:“神,原,烈……”
他不语,双瞳里的情感非常像遇见天敌的小动物。
我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动,问:“你认识橘镝么?”
“橘……镝……?”
“对啊,”我点点头。
“不……不认识……”他诺诺地摇摇头。
“是么,”我绽开一抹浅浅的夹杂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呢,因为你们两个人长得太像了,所以实在忍不住就来问问了。
“是……是么……”许是察觉到我并没有恶意,他脸上的紧绷稍缓。
“那么,打扰了。”我向他点点头,打算离开时想起什么又收住了脚步,接着问:“对了,你知道‘打工’具体的应该怎么做?”
“‘打工’……?不、不知道……”
“是么……那么,打扰了。”这次,我便头也没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