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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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良——幸福的悲剧
“志志尾！！”男孩和女孩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彻黑夜中的幽暗森林。
地面上的男孩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的一个暗红色的影子快速下坠，看着同伴的生命逐渐流失，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毒蛇的牙，狠狠地把毒液注进他的心一般难受。
女孩一瞬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种无助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完全忽略了空中的敌人，停止了攻击。
男孩双拳握得紧紧，立马向下坠的人影奔去。
看着男孩奔跑的身影，女孩才如梦初醒地赶紧跟上，一边在人影身下的地方结出一个青绿色的弹性极强的结界，把人影稳稳地接住。
两人匆忙跳上结界，来到那人影身旁。
“志志尾！你没事吧？！”他们紧张的查看着同伴的身体状况。
那人影——志志尾——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刚才那暗红色的皮肤已经恢复成原本的小麦色，妖兽一般的外貌也换成看上去有点凶狠的倔强脸庞，手和脚上的尖利爪子也随身体的变化而消失。
志志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前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刺激着蹲在身旁的两人的视觉神经。
看着他的伤，表面的皮层已经有些许愈合的迹象，丝丝连在一起，名唤良守的男孩带着些微的希望用颤抖着的声音安慰着志志尾：“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乌森之地的力量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你要撑住！！”
志志尾没有回答，往良守看了一眼，用力而小心的喘着气，伤口因胸口的起伏而被撕扯得刺骨地痛，咳一下，满口腥甜。
没有再看良守，他脸上紧张而悲伤的表情让他的心生痛。
志志尾只是努力调整着呼吸，看着悠远的夜空，视线变得有点模糊。
“……已经……没关系了……”被喉咙中血液浸泡过的嘶哑声音如此说着。
即使没有看身旁的良守，志志尾仍然感觉到，他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
“笨蛋！你不要说话！！”良守握紧了拳头，制止着志志尾让自己伤势加重的行为。
他不想听到志志尾说话。
他不想……听到他放弃生命的证据。
他不想他离开。
然而，志志尾对于自己的生死却毫不担忧。
脑中一直回响着出战之前，良守对他说的话。
“你的本性根本不是妖怪！绝对不是！！”当时良守朝着自己大吼着，身后的时音也带着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时，志志尾笑了。
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乌森，什么黑芒楼，甚至……自己。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信任。
他得到了一切，得到了世界。
长久背负着“怪物”的称谓而活着的他，终于如愿以偿。
现在，他毫无畏惧，面对强大的对手，他坚定的往前走。
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保护……给了他希望的人。
他愿意，站在他们身前，为他们清除障碍。
“没事的！会没事的！”不知道是对志志尾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良守咬紧牙关，跪在旁边，压抑着眼底不断翻滚的液体。
然后，志志尾不管良守拼命的阻止，说了很多话，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回忆起跟他在一起，经常吵闹，经常笑的日子。
很有趣，很快乐。
无憾了。
“……好累……我想睡……”脑中闪过千万个片断，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别睡！张开眼睛！！夜行的人很快就到了！等一会！一会就好！！”良守慌了，死命忍住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滑落。
晶莹的液体，很快爬满了良守稚气的脸，滴落到志志尾的手臂上。
感到液体带着的温度，志志尾费劲地移动着眼睛。
很想皱眉，再嘲笑这爱哭的小子一番，可是却发现，自己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好想在嘲笑过他以后，替他擦去脸上的泪，但已经没可能了。
“……你是为了我而在流泪吗……”志志尾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心里的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
良守没有反驳。
他抑制住哭声，紧紧捉住志志尾的手臂，牙齿几乎把下唇咬得出血，细细的咽哽着。
然后，他笑了，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弧度，缓缓闭上眼睛。
再然后，良守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
那是对生命失去坚守的感觉，他知道志志尾已经不在乎了。
“志志尾！志志尾！！醒过来！不要睡啊！！”泣不成声，良守呼唤着他的名字，想要把他叫醒。
“限！坚持一下！限！！”时音着急地摇着志志尾的手，企图挽留即将离去的他。
可是，志志尾没有再睁开眼睛去看他们。
安心了。
“……嗯……志志尾……”在熟睡中梦呓着的良守又作了那个梦。
不止一次，重复地看着志志尾离开，那种感觉真实得诡异。
“志志尾！”猛地从梦中惊醒，满额是汗，良守毫不意外的发现，如往常一样，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好不容易从梦境中的悲伤里缓过来，良守看看四周，现在自己正坐在学校的屋顶上。
看看手表，正是午休时间。
每天中午，良守都会在屋顶休息。
这个本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另外一个人瓜分了。
对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个月前？……还是一年之前？
忘记了。
认识了志志尾好像很长时间了。
没有了睡意，良守抬起手擦擦脸。
手上一阵湿濡，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
站起来拍拍衣裤，走到钢丝网旁边坐下，把枕头抱在怀里，整个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好像他就置身于一个窄小的箱子中一样，好像他要是不这样做，就不能继续生存下去。
脑海中，志志尾最后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可是，良守宁愿忘记，因为这只会徒增哀伤。
“……志志尾……”把脸埋在枕头中，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看着空荡荡的屋顶，为什么会觉得不习惯呢……明明只是恢复到原状而已。
恢复到原本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闯入自己的领域。
“干什么？”
良守呆住。
这声音并不属于自己。
如此熟悉，平平淡淡，带点不耐和轻佻，还有欠揍的音调。
良守马上跳起来，速度快得差点绊到自己的脚，跌跌撞撞地看着空旷的屋顶，心跳得慌。
“笨蛋，你在看哪里？”就在良守怀疑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回过头，看见了他。
他正若无其事地站在铁丝围栏上方，俯视着自己。
好像昨天才见过面一般，一如往常的死板脸，双手插在裤兜里，衣服有点凌乱。
良守没有说话。
应该说，良守想说话，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对了……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或者[欢迎回来]？
——还是[我很想你]？
嘴巴张了合，合了张，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本来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却因为自己的呼唤，再次置身于自己的眼前。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慌乱失措的良守，默默等待着。
等待着听到良守对他的思念。
“……志……志志尾……”结果，良守想了很多，也只是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然后，志志尾笑了。
他轻轻勾起嘴角，毫无保留地表达着他的心情：“你还记得我嘛……笨蛋。”
良守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握着。
志志尾从围栏上跳了下来，走到良守面前。
熟悉的气息，随着志志尾的接近而越发强烈。
“……怎么可能忘记啊……”良守的声音带着少许哭音，始终没有抬头。
他知道，自己想哭。
他也知道，要是又被他看到眼泪的话，一定又会被狠狠的嘲笑一番，一定……又会被说是爱哭鬼。
可是，一直停留在地面上的视线却不争气的越来越模糊，直到感到有液体脱离了自己的眼眶，滴落到地面上。
慌忙地，良守正要抬起手臂把那种液体擦去，却在视线不清晰的眼前看到了一片跟青白色的地面不同色调的影子，然后自己的泪就被轻轻地拭去。
“……你是为了我而在流泪吗？”他的声音柔柔的，不同于以往的强硬，也没有预料之中的嘲笑，却意外地带着点欣喜，还有一点关心。
他的体温，他在离去之前所说的话，只会让泪流得更凶。
“不是！”良守倔强的别过头，用衣袖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把脸擦得通红。
志志尾故意逗弄他似的微微弯下身子，往被泪水划成大花脸的良守看：“真的不是吗？”
“你管我！我爱哭就哭！”良守被逼得困窘，挥手把手上的枕头甩向对方的脸。
接过枕头，看到上面还有半干的刚才留下的泪痕。
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志志尾抓紧了手中的枕头。
良守低着头，志志尾看不到他的表情。
看着他不断微微颤抖着的肩膀，看着他在压抑着哭声，志志尾了然——
原来他真的……那么在乎自己。
“午休时间！睡觉吧！”深深呼吸一口气，志志尾尽量装做无事人。
他知道，再继续这个话题，这家伙会哭得更厉害。
哭，他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他是为了失去志志尾而哭。
那清亮的泪水，灼得志志尾的脑子一片乱。
他一直都很要强，很坚持，他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每次哭过之后，他都会坚强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实在哭得太久。
“……被你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勉强收起泪水，声音有点沙哑的埋怨。
良守赌气地盘腿坐下，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他不敢睡。
他害怕睡着以后，好不容易回来的志志尾又会不声不响，坚决地扔下自己，离去。
他害怕睡醒过来以后，一切真的恢复原状。
原本的只有自己的天台，原本的生活，原本的孤独一人。
他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那么我们聊天吧？”志志尾如是说着，径自躺下，把头枕在良守的腿上。
“聊什么？”没好气地问，良守注视着他低垂的眼帘。
良守毫不掩饰眼中疯狂的思念。
——没关系，这个角度他看不到我。
——即使看到了，我也会很快地移开眼睛。
这样想着，良守却丝毫没有发现，志志尾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没有说穿。
“最近好么？”没有多余的修饰，问得直截了当。
“……很好非常好。”良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嘴硬。
其实他一点都不好。
从他离开的那一刹那，他就一直在哭。
他的心没有停止地哭，几乎把一生的泪水都在这段时间全部哭完。
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志志尾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良守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志志尾躺着，怀里抱紧良守的枕头，头动了动，寻找着更舒适的位置。
“你别乱动啊！我的腿好酸！还有你抱着的枕头是我的！”良守说着就伸手去抢那个软绵绵的东西。
“那就把你的手臂给我。”志志尾的语气有着一股不可抗拒，他把枕头还给了良守，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
“喂！你太得寸进尺了！”嘴上这样说着，良守却没有直起身子，就这样身体维持着这让腰部不太舒服的弯曲角度。
然后，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近得有点暧昧。
这样的距离，让志志尾清清楚楚地看到良守通红的眼睛。
本是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在眼白的地方爬满了血丝，大概哭了很多遍，很多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吧。
“笨蛋，看你眼睛都这个样子了，晚上睡好一点吧！”直视着对方的眼，志志尾的语气有点责怪地说。
有点意外，这个性格超级差的人居然会关心自己，良守有点吃惊。
“……嗯。”不过，良守没有说什么，只是顺从的点点头。
志志尾笑了。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你就是要用冰冷的表情把自己武装起来？
良守是这样想的。
……就是因为“妖怪”这两个字把你绊住了，让你连朋友都不敢拥有？让你觉得被信任都是一种奢侈？
——你的本性根本不是妖怪！
“绝对……不是！”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良守喃喃地道。
“嗯？不是什么？”志志尾像是听不清楚良守的话，有点疑惑地问道。
摇摇头，良守没有回答。
他只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有点恍惚。
志志尾没有追问。
“今天天气很好呢。”志志尾的视线落在良守头顶的天空上，说得很轻松。
良守抬头，看了看蓝得清澈，仿佛透明一般的天空。
那种蓝色有点虚幻，让天空好像就在头顶，伸手便能触及，却又好像距离自己有无限的高。
良守对于志志尾，就是这样的存在。
“是个睡觉偷懒的好天气。”志志尾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风微微的吹着，带着丝丝湿润，把良守长长了不少的刘海带起一同舞动。
再次低下头，看到志志尾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他……有点不舍。
“喂，别睡啊！”良守拍了拍他的额头，试图让他张开眼睛。
良守压抑着心底的慌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干什么？”志志尾不得已地张开已经闭成一条缝的眼睛，有点不满地看向良守。
“陪我说话！”这个要求好像有点无理。
但，这只是良守想要留住他的卑微哀求而已。
“你还真孩子气……”志志尾叹了口气，样子看上去很是无奈，“那么……我说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这几个字眼让良守看到他张开眼睛之后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惊慌。
装作看不到良守那让人心痛的表情，志志尾轻轻地说：“……笨蛋……不要再为我哭了。”
“志志尾？”良守的声音有点模糊，双手抠紧了志志尾的衣服。
“……嗯？”志志尾静静地闭着眼睛，回答着良守的呼唤。
“志志尾……”
“什么？……”
“志志尾……”
“怎么了？”
“志志尾。”
“……笨蛋，你这么叫我，让我怎么安心的睡啊？”志志尾一边答应着，一边翻过身去，不去看良守。
“志志尾…………我不会再哭了。”良守深深地呼吸着，然后说。
“那就好。”志志尾拍了拍良守的腿，“我困了，你也睡吧。”
“嗯……晚安。”
“晚安，爱哭鬼。”
良守无法否定这个事实。
良守也慢慢地闭上眼睛，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很久，很久。
良守睡醒了。
揉揉有点发酸的眼睛，良守张望着四周。
空无一人的天台，只有自己孤独地坐在角落里，柔软的枕头靠在自己身旁。
风仍是带着一点点的湿气，微微地吹着，带动着眼前刘海肆意的飞舞。
一切都恢复原状，好像谁都没有来过。
世界静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