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3、第三章

　　Sweet dreams till sunbeams find you
　　Sweet dreams that leave all worries behind you
　　But in your dreams whatever they be
　　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
　　……
　　歌声渐歇，希颜双手依旧打着麦克风，睁开眼，看到歌舞厅的正中站了一伙人，为首的男人身材高昂，比周围的人高出了半个头去，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洪靖言显然也看到了那伙人，却没有急着走下舞台，只是一笑，带了些不屑。
　　“洪少爷。”丁枫冲着洪靖言一笑，“七爷知道这歌舞厅要重新开业，让我们过来，送份贺礼。”
　　丁枫回头一使眼色，旁边的人立刻抬了两只花篮过来。花篮没什么特别，只是里面的并不是鲜花，而是扎起的纸花，乍一看，倒有些像是摆放在灵堂里的。
　　洪靖言冷冷一笑，“烦劳七爷还惦记着，你回去转告七爷，日后，我定会回敬七爷。”
　　听到洪靖言话中的威胁之意，丁枫倒是神色未动：
　　“东西送到，话也带到了。我们就不打扰洪少爷的雅兴了。”丁枫回头扫了眼身后，洪靖言的人已经在后面站作了一排，大有要围堵之势。
　　丁枫一笑，一手插在裤袋里，“洪少爷是打算，留我们在这里继续听歌吗？”
　　洪靖言皱了下眉，“阿隆，送青龙帮的几位弟兄出去。”
　　“是，少爷。”洪靖言的手下立刻让开了一条通路，让青龙帮的人出了歌舞厅。
　　希颜看着那群人离开，挑了下眉，有些好奇地问道：
　　“哥，他们是什么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不过，为首那人语气中的挑衅，她却是听得出来的。
　　“青龙帮七爷的手下。”洪靖言把手上的小号放到了一边，从舞台上下来，“说话那个叫丁枫，入帮的时间不久，倒是很受器重。”
　　“哦。”什么青龙帮的，她倒是不想了解，不过……“哥，刚才那一阵，你可是落了下风。”
　　洪靖言眉头一紧，“怎么说？”
　　“不是吗？”希颜从舞台上跳了下来，扫了一周洪靖言手下的人，“你的人已经剑拔弩张了，人家却还是云淡风轻。明显是你比较怕啊！”
　　“我会怕青龙帮的人？”洪靖言一哼，“你太小看你哥哥了。”
　　希颜撇了下嘴，“哥，什么时候，带我去帮会里看看？”
　　洪靖言皱起了眉，“你可是从来都不问帮会的事。”
　　希颜耸了下肩，“突然觉得有趣了。”
　　“那也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去。”
　　“怎么，帮会里，没有女人吗？”希颜不相信。
　　“你说对了。”洪靖言揉了揉希颜的发，“你还是乖乖地做你的大小姐吧！”
　　希颜“哦”可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哥，听权叔说，你今天要去帮会那边？”
　　吃过早饭，希颜就这么问过他。他就知道，他这个妹妹，那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不过，听他说，女人不能去帮会，希颜也就不说什么了。
　　每月十五，帮会里都有集会，今天刚好是十五。
　　洪靖言换好了衣服，打算出门，却听到林凡姝过来说，有客人来找他。
　　洪靖言自二楼的房间出来，就看到了楼下的客厅里坐着个陌生人，一身的白色，白色的中山装，白色的礼帽，甚至白色的皮鞋。
　　他沉默不语，翘了腿坐在沙发上，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洪靖言到了楼下，也不过是看清了他的嘴唇而已。
　　“就是你找我？”洪靖言并没有走近。
　　那人仍是不说话。
　　洪靖言皱了皱眉，“我们见过吗？”
　　那人只是一笑。
　　看身型，倒是有些眼熟。可洪靖言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人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伸手压了下帽子，手却是纤细白皙的。
　　“怎么，真的认不出我了？”声音很低很轻，却还是让洪靖言无奈地笑了。
　　“你这个丫头！”
　　帽子往上一掀，希颜狡黠一下，“怎么样，连你都认不出是我，这回，总可以带我去看看了吧？”
　　“你这是什么打扮，不伦不类的。”洪靖言看着直摇头。
　　“我觉得，还不错啊。”希颜索性站了起来，重新把帽子压了回去，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如何？”
　　希颜虽然身形纤细，个子比一般女孩高挑些，这中山装穿到她身上，的确是穿出了别样的味道来，没有儒生气，倒是添了几分俊逸英气。
　　洪靖言打量着希颜，叹了一声，说道，“去是去，到了，可不准乱说话。”
　　“让我装哑巴嘛！放心，就是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希颜走在洪靖言后面，跟着权叔他们一起进了会堂。
　　进了屋，洪靖言便低声叮嘱了一句，“在一边看着就好了，别说话。”
　　“知道了。”
　　希颜手插在口袋里，倚靠了墙，站在光线比较暗的角落里，从帽檐下，暗暗打量着屋内的情形。
　　原本还有人留意到了她，不过，她既是洪靖言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是外人，何况她看起来倒也老实，留意她的人也渐渐地不去关心了。
　　“权叔，给关二爷上香。”照规矩，洪靖言吩咐权叔。
　　权叔立刻点了三炷香，送到洪靖言手里。
　　“谢关二爷，保我帮中兄弟平安！”
　　洪靖言举香，对着神龛内的关羽像弯腰一拜，身后众人立刻跟着，跪地叩首，齐呼：“谢关二爷！”
　　希颜仍是靠墙站着没动，掀起了帽子看着，微微有些惊讶。
　　上过香，洪靖言在堂中的正座上坐下，将众人扫视了一番：
　　“权叔，说吧。”
　　“在赌场管大小摊子的老何，与人串通，上个月就千走了两百块大洋。”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佝偻着身的男人身上。
　　“老何，没冤枉你吧？”洪靖言看老何抖着身子，也不反驳，“既然你没话说，那就照规矩办。一百大洋，一根手指。”
　　立刻有人过去，将老何架了起来。
　　“少爷，我……我实在是最近手头紧了点……”
　　洪靖言笑了，“既然做了，就别在我面前装孬种。”洪靖言一挥手，老何的手被按到了桌子上。
　　希颜瞪大了眼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声惨叫，老何的两根手指，已经被齐根剁了下来。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她还没有叫出来，只是吸气的声音大了些，却已经让众人看了过来。
　　洪靖言不禁苦笑着摇头，“希颜，过来吧。”
　　希颜耸了下肩，绕过手仍在冒血的老何，走到了洪靖言身边。
　　“各位，这是我妹妹，希颜。”
　　希颜向上抬了抬帽檐，冲着众人微微一颔首，却接收到了众人疑惑的目光。
　　倒是没有规矩说，不让女人入帮会，不过，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女人愿意到帮会里来的。洪老大的女儿，果然是不一般啊！

　　傍晚时，希颜端着水和药，敲响了洪啸山书房的门，没听到回音，她自己推开了房门。
　　洪啸山面对这窗外，闭着眼睛坐在摇椅上。
　　“爸爸。”希颜轻轻地唤了一声，洪啸山仍是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希颜看着手上的药，心突然提了起来。她慢慢地走到了摇椅旁，手扶到了洪啸山的手臂上，再唤，“爸爸？”
　　洪啸山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希颜，慈爱地笑了。
　　希颜也松了口气，“吴婶说，您该吃药了。”
　　“我也没生病，还总是吃药。”洪啸山一边摇头，一边服下了药，“你今天跟着靖言去帮会里了？”
　　“是啊！不过……”希颜耸了下肩，“没我想的有趣。”
　　“你以为，帮会里的事，是你的那些音乐艺术吗？”
　　希颜一笑。她可从来没有这样比较过！她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字。
　　“您还挂着这个呢？”
　　洪啸山回头看了眼，“就这么挂着吧！不是挺好吗？”
　　“是不错啊！”希颜笑着点头，“果然是‘笑’比较好吧？”
　　这墙上之前挂的，原本是一副行草。那时，她年纪还小，看到了字幅，就念道：
　　“行至水穷处，笑看云起时。”
　　“是坐看，不是笑看。”洪啸山纠正道。
　　“为什么不是笑？”她鼓起了嘴巴，不解。那时，她哪里懂得什么对仗，什么意境？
　　“这诗句，就是坐看啊！”
　　“那，笑有什么不好？笑，总比哭要好吧？”
　　洪啸山笑了，“没错，笑比哭要好。”
　　从那以后，这字就换了，真换成了“笑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