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颂晴

2、第一回

　　青石帮前任帮主亲上雪山，寻水无殇为他解毒续命的事，在江湖早已传得人尽皆知。青石帮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号，堂堂一帮之主亲自去求医，也算是不小的面子了，可那水无殇偏偏不领情，不给解毒也就算了，竟然还叫人去尤其刁难青石帮主。可怜那青石帮主，连水无殇的面都没见到，却惹了一肚子的气。
　　说到水无殇，传说她的医术天下无双，却偏偏有一副见死不救的冷硬心肠；传说她自幼便将珍稀药材当饭吃，所以她的血既是碰不得的剧毒，却也能成为解毒的良药；传说她在雪山上长大，从不下山，不管你是否性命垂危，若想找她治病，就得自己爬到雪山上去；传说，她行踪成迷，没有能找到她，想寻她治病，只能在雪山上等待她现身……
　　关于水无殇，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传言。
　　甚至有人说，那水无殇根本就是异类，是雪山上的一只银狐幻化而成，所以才天赋异禀，却又性情乖张。去找水无殇治病，倒不如直接求死来的痛快些。
　　可是，偏就有人不信邪，非要上雪山去寻水无殇。
　　整整五天，独孤傲守在雪山上，等待水无殇的出现。和他一起出来为少主求医的人，都不赞成他上雪山，毕竟见到水无殇，要靠运气，即便见到了，水无殇也不会下山给少主看病，见了也是白见。可是，这毕竟是一线希望。少主如今还人事不省，寻了多少名医却都看不明白。都说水无殇的本事大，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
　　五天里，他喝光了带在身上的烈酒，手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仿佛他身上的血液已被冻结，不再流动，眼前的皑皑白雪，竟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声哨音划破了雪山上的寂静，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火红的东西朝着他跑了过来，待那团东西近了，他才看清是一只狐狸，通体的火红。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真如传言所说，水无殇是狐狸幻化的。可那狐狸却只是绕着他转了一圈，叼着他装酒的葫芦又跑了。
　　难道他独孤傲真的是求医不成，反倒要冻死在这雪山上？
　　他的眼皮沉重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却又听不真切，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地却只看到眼前仍是一片白，白得刺眼。
　　难道那是他死前的幻觉？还是……地府来了勾魂的阎罗？

　　他不是在雪山上吗？为何感觉不到刺骨的寒意？难道，他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可是，阴曹地府也不该如此的温暖啊！
　　独孤傲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白色的床顶，动了下身，才发现他手脚上冻伤的地方，都被涂抹了药膏。那么，他没死，还有人救了他？
　　他挣扎着坐起身，才要下床，门却开了，走进来是个一身灰衣的女子。
　　那女子一抬头，他却是一惊，原本想问的话，竟也给忘了。他也知道，人家救了他，他该心存感激才对，只是，那女子脸上的胎记，实在是……
　　他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了，可却从没见过这样火红的胎记，火焰一般自鼻翼旁蔓延到眼睑，仿佛是被烙印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灰衣女子见他久不说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独孤傲也知道是自己无礼，正想着如何去解释，才不至于冒犯了。
　　灰衣女子却只说了两个字：“哑巴？”
　　哑巴？难道是在说他？
　　独孤傲尴尬地一抱拳，“在下独孤傲，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谁说是我救你的？”灰衣女子一哼，“我救你做什么？”
　　独孤傲抱了拳怔在那里，一时语塞。难道，救他的另有其人？
　　灰衣女子从桌上拿起只空葫芦，丢给了他，“是你的吗？”
　　的确是他装酒的葫芦。可是，他记得他的酒葫芦被一只火狐狸叼走了啊！难道……独孤傲惊愕地看着那灰衣女子。那怪异的火红胎记……难道，她就是那只火狐狸？
　　灰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瓷瓶放到了桌上，“你既然醒了，就自己上药吧。”
　　见那灰衣女子要走，独孤傲连忙开口叫住了她。
　　“敢问姑娘，救在下的是何人？”
　　灰衣女子不解地打量着他，“你在雪山上等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求医。”
　　“那还问什么？”
　　难道救他之人，正是水无殇？他以为会冻死在雪山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在下有急事要求见水姑娘，不知……”
　　灰衣女子这回却是瞥也不瞥他，“等着吧。”

　　谁能料想到，在这常年冰雪不消的雪山之中，竟会有这么一处温暖如春的谷地？三五间木屋，屋外几株梅树，一眼活泉飘着白雾自岩壁上涌出，汇入小小的池塘，池中养着几尾通体透明的鱼，形似锦鲤。
　　这像是个神仙呆的地方，也难怪水无殇要常年住在雪山上，不想下山了。可这地方再好，独孤傲也不敢多做停留，毕竟少主的病不能耽搁。
　　“敢问……姑娘，水姑娘何时才能回来？”
　　独孤傲问过灰衣女子该如何称呼，她答说自己叫“丑奴”。他总不能称她“丑姑娘”吧，索性只叫姑娘，好在这里也再无别的女子。
　　不出所料，丑奴只回答了他两个字：“等着。”
　　他等了整整两天，却始终未见水无殇出现，每次向丑奴问起，答案只有一个——等着！可是，他还要等多久？少主的病，还能等多久？
　　眼见又是黄昏，独孤傲也是等得焦躁不安，却听到了一声似曽听闻的哨音，一团火红的影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竟是他那天见到的火狐狸。
　　他一直以为丑奴是这火狐狸幻化的，却原来是他误会了。
　　独孤傲只顾着看那通体火红的狐狸，再一回神，才留意到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人，他居然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如今出现的，就该是水无殇了吧？
　　独孤傲缓缓地抬头，仔细打量这传说中的水无殇。一袭白色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了半张脸，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看的到她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若不是她单薄朱唇的那一点红，他甚至会以为她是个冰雪雕琢出来的人儿。
　　水无殇抬手将斗篷上的帽子摘下，疑惑地看着他。于是，他看到了她乌黑的发，还有她墨玉一般的眼睛。
　　水无殇无奈地一摇头，便不再看他，转身去叫丑奴：
　　“阿奴，过来帮我。”说着，水无殇自斗篷下抱出了一只银灰的野兔，一只后腿上还绑了布条，用树枝固定着。
　　丑奴连忙上前接过了野兔，问水无殇，“又是阿火找到的？”
　　水无殇浅浅一笑，抚摸着野兔的背，“阿火想逗着它玩，结果它却吓得把腿摔断了。”
　　“我去给它上药吧。”丑奴抱着野兔想走，突然想起还有个外人，转身看向独孤傲，“你不是要找我家小姐吗？怎么见到了人，反倒不吱声了？”
　　独孤傲这才回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水姑娘，在下独孤傲。”他向水无殇一抱拳，“在下来此，是为求水姑娘，去为我家少主诊病。”
　　水无殇淡淡地扫了独孤傲一眼，没说话，转身却往木屋去。
　　“水姑娘，我家主人复姓慕容，是……”
　　“不必说了。”水无殇轻声开口，“那些江湖名号，你便是说了，我也不知道。”
　　“水姑娘，我家少主一个月前得了怪病，至今人事不省。遍访名医，却是徒劳无功。都说水姑娘能起死回生，如今，唯有来求水姑娘，去为我家少主治病。”
　　“我不下山，你不知道吗？”
　　“可是，水姑娘是大夫，不就是治病活人吗？我家少主已是危在旦夕，还望水姑娘能破例一回。”
　　“谁说我是大夫？”水无殇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你家少主是生是死，又与我何干？”
　　“这……”
　　“你的冻伤，再过两日便可痊愈，到时阿奴会送你出去。”水无殇没再听他说下去，交代了一句，便回了屋。

　　自那日见过水无殇之后，水无殇便再没与独孤傲说过话。每次的饭食由丑奴送到他屋里，到了夜间就寝后，丑奴甚至还会从外面将门锁上。他也只是日间才能偶尔看到水无殇，不过，水无殇却是当他不存在一般。
　　转眼两日就过，难道他真的要无功而返？他不甘心！既然已经见到了水无殇，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说服她去为少主治病。
　　独孤傲出了屋，见水无殇正为她救回的那只野兔换药。她真是奇怪！这边悉心救治受伤的动物，那边却置人的生死于不顾。难道，在她的眼中，他家少主的命，还比不过一只野兔？
　　被称作“阿火”的狐狸就趴在水无殇的脚边，看到独孤傲过来，警惕地盯着他。
　　“水姑娘。”
　　水无殇却是没听到一般，也不抬头看他。
　　“水姑娘不肯下山去为我家少主诊病，难道是怕诊不出是什么病，坏了自己神医的名声？”既然求她没用，独孤傲只能用激将法。
　　水无殇仍是没说话，低着头为野兔上好药。
　　独孤傲只好继续道，“也对，我家少主得了这怪病，各地请来的名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都看不出是什么名堂。水姑娘会有所顾忌，也是应该。”
　　水无殇奖野兔的后腿重新固定好，这才抬头看向独孤傲：
　　“我不是什么神医，你也不必激我。”水无殇将野兔放回地上，摸着狐狸的头，对它道，“这回，可别再吓它了。”
　　“我知道水姑娘是由规矩的。可是，规矩既是水姑娘定的，自然也可以由水姑娘来改。”
　　水无殇浅浅一笑，“我为何要改规矩？”
　　“我家少主的性命，难道不值得让水姑娘改这规矩？”
　　“我与你家少主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何要为了他，更改我的规矩？”
　　这话说来是有道理，但，此刻说的可是人命啊！
　　“那水姑娘如何才肯改这规矩？”独孤傲一咬牙，“只要水姑娘说出来，在下一定会为水姑娘办到。”
　　水无殇笑着摇头，“我还真就想不出，我想要什么。”
　　“这……”只要她肯提出要求，那就还有希望，怕的就是这样，她没有任何要求。
　　那只火狐狸绕着树，追着野兔，那野兔哪知狐狸只是逗它玩，后腿折了却还是拼命地逃。
　　水无殇扭头看到了，忽而一笑，“不如，就给阿火找个伴儿吧。”
　　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她在自言自语？
　　水无殇抬头看着独孤傲，眉毛微微一挑，像是在等着他回答。
　　“哦。”独孤傲这才回神，“是要找只狐狸吗？这不难。”
　　水无殇一笑，“不难吗？能呆在雪山上与阿火做伴，还要是阿火喜欢的，你去找吧。”
　　“阿火喜欢的？”他哪里知道，这狐狸喜欢什么？他又没办法与狐狸沟通。
　　“阿火喜欢通体纯色的东西。”水无殇低身抱起了躲在她脚后的野兔，就要回屋。
　　“要找这样的狐狸，总要时间，可我家少主的病不能等啊！”独孤傲追上了水无殇，“水姑娘能否先下山？在下保证，一定会照水姑娘的意思，把狐狸寻来。”
　　水无殇瞥了独孤傲一眼，“你不是说我能起死回生吗？那还怕什么！”
　　独孤傲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眼。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下山去寻来通体纯色的狐狸了。南渊城这么多人，想寻一只银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