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知否》白鹿非鹿

6、第六章

　　第六章

　　“来人呐，快来人呐！”

　　魏璎珞刚梳洗好，便听见院内有人在喊叫，因为担心是府里出事，所以她赶忙擦净手就跑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府门外头……府门外头有……！”那小丫头皱着眉头干呕了两下，脸色都有些发白。

　　“我去看看。”魏璎珞赶到府门处时，只瞧见外面围了一圈人，中间隐隐约约显出个人影，“发生什么事了？”

　　“就……就是……你还是自己看罢。”几人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故让出一条道来以便魏璎珞自己看。

　　魏璎珞缓步走上前，待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的模样后，呼吸不由一滞，颤抖的指尖略有些凉。她快步上前，将手指放到对方颈上，好不容易才探到一点微弱的脉动，“你再等等，我找人来医治你。”她一边温言安慰，一边试着抱起那人，可刚触到胳膊，对方就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你就别管她了，她伤成这样，也活不了多久。”

　　“帮我叫大夫过来。”对于旁人的劝说，魏璎珞充耳不闻，她脱了外衫将那人包裹住，随即小心将对方抱起，“你且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

　　见魏璎珞要把人抱入府里，几名婢女忙上前阻止，“魏璎珞你疯了是不是！你将这等晦气东西带进府里，就不怕惹恼王爷受罚么？你若想死就一人去死，可别牵连我们！”其他人听后觉得几人说的颇有道理，于是也凑过来阻挠魏璎珞，不让她把人带进王府。

　　“救人一命，何错之有！”忍无可忍的魏璎珞红着眼朝拦在前面的几人吼道，众人答不上来，只能面面相觑。

　　“这般吵吵闹闹作甚，还不快些让开！”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女主人愠怒中带有几分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几人忙跪下去，心虚地唤了声“夫人”。

　　容音失望地叹了口气，而后在绣儿的搀扶下走到魏璎珞面前，“璎珞，快些将人送进去，莫耽搁了。”言罢，她又遣了绣儿去请大夫过来。

　　魏璎珞将人放到床铺上后，才想起自己刚才一时着急竟忘了同容音道谢，“多谢夫人。”

　　“不必。”容音伸手想扶魏璎珞起来，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奴婢现下满身血污，不敢脏了夫人的手。”

　　“我都不在意，你自个儿倒在意得很！”

　　见容音生了气，魏璎珞忙爬过去，因为手上都是血，所以她最后只抓了对方手里的锦帕，“夫人……”

　　“……罢了，先去瞧瞧那姑娘。”僵持一番后，容音到底是不忍再同魏璎珞置气，索性找了个台阶给对方下。

　　魏璎珞虽晓得这姑娘伤势严重，但在凑近仔细看过后，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方满身都是撕裂伤，完全就是被几头野兽同时撕咬后的状况，可就伤口形状来看，又不像是野兽所致，倒像是……

　　“疼……”稍微清醒些的冬青感觉自己全身疼的不行，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烙按在皮肉上，摆都摆脱不掉。

　　对方血淋淋的右眼让人瞧来头皮发麻，容音犹豫片刻，还是伸手用帕子擦去了那混着血的眼泪。

　　冬青在苦苦撑了近一个时辰后，还是咽了气。

　　魏璎珞一言不发地坐在床铺边，双眼紧盯着那张毫无生气且可怖的脸，就在她回忆方才发现的细节时，一只手搭到了她肩上，“璎珞，生死有命，莫要过分苛责自己。”

　　“……是。”魏璎珞应的心不在焉，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然是被容音看在眼里。

　　“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魏璎珞闻言抬头看向容音，却是许久都未开口。若是将猜想告知对方，会不会又给她惹来麻烦？

　　“回夫人，奴婢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见魏璎珞不愿说，容音也体贴地未再多问，只吩咐其他人好好安葬冬青，并请了僧人来为她超度。

　　魏璎珞刚将自己打整干净，便听到屋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打开门一瞧，却是个不认识的人，“姑娘唤我是有何事？”

　　“我家主人请你过去一趟。”

　　这住在府里却又不熟悉的，只能是那位暂居在东苑的公主了，她突然找自己，会有何事呢？

　　“殿下让奴婢过来是有何事？”魏璎珞抬起头时，正好瞧见苏瑜转过身来，她怀里抱着的是仍在酣睡的白狐狸。

　　肉丸子？

　　“这是你的狐狸罢？”

　　“回殿下，是我的。”苏瑜肯抱着肉丸子，那定是不讨厌它的，说明这次她将自己请过来绝不是为了找麻烦，想到这儿，魏璎珞暗松了口气，“不知肉丸子为何会在殿下这儿？”

　　“肉丸子？”苏瑜皱起眉头看了眼怀里的狐狸，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它的名字？”

　　“嗯，让殿下见笑了……”魏璎珞尴尬地挠挠脸，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

　　“我用晚膳的时候，它突然从院里闯了进来，我看它有些饿，便喂了它点东西。”

　　“多谢殿下照顾。”肉丸子之前一直都是乖乖待在屋里的，今天应是自己太忙忘了喂它，它一时饿极才会偷跑出来的。好在遇上的是苏瑜，还肯喂它东西，不然这会定是在锅里躺着了。

　　“你且带它回去罢。”

　　魏璎珞自苏瑜怀中接过白狐狸后，又谢了对方几次才快步离开。

　　“公主，您怎么了？”

　　直到侍女阿碧过来询问，苏瑜才回过神来，她朝对方笑笑，而后淡道：“无事，扶我去歇息罢。”这件事如一块被掷进湖里的小石子般，留下几圈涟漪后便再无任何痕迹。

　　临近除夕，容音准了绣儿回家探望的请求，故侍候其起居的任务被交到了魏璎珞手里。

　　“喏，璎珞。”容音从袖里取出两个平安符放到魏璎珞手中，柔声嘱咐道：“这是我今早从庙里求来的，你且帮我送一个去东苑。”

　　“是，夫人。”魏璎珞看了眼手里的平安符，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便是给你的。”

　　“夫人，奴婢怎敢……！”魏璎珞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她的女主人狠狠瞪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如果再敢说下去，那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你怎敢什么？”容音端着茶杯，朝对方挑了挑眉，威胁味十足。

　　“夫人好意，奴婢怎敢不收。”魏璎珞委屈地看了眼面露笑意的容音，心想这温婉的仙子怎的下界后就会变得这般凶巴巴，“奴婢谢过夫人。”

　　“往后若没其他人在的话，你就不必如此拘礼了。”容音将茶杯放下，伸手拉了魏璎珞在旁边坐下，“皇上已下旨废了太子，阿瑜她……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开心，不受俗事烦扰。”

　　“生在凡尘，怎能无忧？”魏璎珞抬起头，直直对上容音的目光，“殿下若执意沉溺于此事，那夫人再忧虑也是无用的。夫人担心殿下，可璎珞，也担心夫人。”

　　“油嘴滑舌。”容音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抬手轻点了下魏璎珞的眉心。她嘴上虽揶揄，但心里却是止不住地雀跃。

　　“夫人不喜欢听？”

　　“喜欢，也不喜欢。”

　　“嗯？”

　　“……罢了。”容音松开对方的手，起身走到桌边，“我还有几份礼单未拟，你先将平安符送去给阿瑜吧。”

　　“……夫人。”

　　“什么？”

　　“璎珞绝不会伤害您。”就在魏璎珞以为容音不会回答自己时，对方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对我的心，我懂。

　　去东苑送过平安符后，魏璎珞向管事告假，说自己想去街上买些糖吃，好在对方也不为难，只开了几句玩笑便放她出去。

　　“姑娘，您要的糖，拿好。”摊主将豆沫糖用油纸包好，递给了正盯着叶宅大门看的魏璎珞。

　　“谢谢。”

　　“哎，姑娘，那地方晦气，您可别凑上去触霉头了。”见魏璎珞要往叶宅走，摊主忙喊住她。

　　“无事，我胆子大。”魏璎珞朝对方笑笑，而后快步走进巷内。她掏出火折子，边走边看，最后在宅子的一处水洞前停下。

　　“果然是从这里逃出来的。”魏璎珞蹲下去仔细观察起那水洞，只见水洞洞壁上留有几处血迹，原本长在上头的苔藓也被蹭掉了许多。这个水洞并不大，一个正常人若想从这儿钻出去，那是极为困难的，她难以想象那姑娘为了逃出去而忍受了怎样的痛苦。这么一想，倒能明白对方身上多处地方略显扭曲的缘由了。

　　这宅子里，到底有什么令人惧怕的东西？

　　魏璎珞举着火折子，一时陷入沉思。

　　旁人看了那姑娘身上的伤口，只道是被野兽抓咬所致，但事实上，伤人的并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人。

　　一开始发现这件事时，魏璎珞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的，毕竟人食人，实在荒谬，但反复看过几遍伤口后，她又不得不信。

　　魏璎珞想查清此事，无奈那姑娘被带入府后，外面又下了一场雪，留在地上的血迹早已被盖住。就在她以为线索会就此断掉时，却无意间在对方指甲缝里发现了几片碎的红漆皮。

　　红漆有些发白开裂，显然是被风吹日晒了多年。而且依那姑娘当时的状况，不可能爬太远的距离。这离景王府不远，且有一道旧红漆门的宅子，细想下来也只有这“鬼怪颇多”的叶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