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倒城》谢灵树

1、雨倒城

　　《雨倒城》
　　——谢灵树

　　“同学们，请将昨天布置的作业摊开在桌面上，我来检查，”临时代课的女老师如是说。

　　思思从小书包里拿出作业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摊开。

　　铅笔字迹歪歪扭扭，但很工整。

　　女老师一个一个检查过来，鼓励地说着“做的很不错哟”、“很棒”、“写的很好”、“字很漂亮”之类的话，但走到思思面前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思思的头。

　　思思垂下头。

　　窗外正下着大雨，噼里啪啦，思思等老师走远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外面。

　　天空是阴沉沉的，沉重的乌云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探出头来。

　　思思眯着眼睛仔细地瞧。

　　小小的，尖尖的，像是她在商店橱窗里看到的那个玩具城堡的顶。

　　她揉揉眼睛。

　　尖顶没有啦，像是被大雨融掉了。

　　终于熬到放学。

　　铃声一响，同学们都站起来收拾书包，三三两两聚到一起，准备回家。

　　思思低着头。

　　没有人来喊她，她也没有要喊的人。

　　她小小的身体缩在最拐落的位子里，头永远是低着的。

　　她是个透明的。

　　等到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里很快空了，除了思思，只剩下一个不幸轮到今天值日的倒霉鬼。

　　他挥舞着扫把，三两下囫囵完毕，又跑到最后一排拎起垃圾桶，风风火火跑了。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个女孩仍旧埋着头，在做作业，他眼神哗啦一下扫过去，把垃圾桶重重放回原地，便提着书包匆匆跑了。

　　思思终于抬起头。

　　她松了一口气。

　　从小书包里掏出纸巾。她想去厕所，憋了一下午。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整座教学楼已经彻底空了，只有天边仍在下着小雨，蒙蒙细雨。

　　思思也没有带伞。

　　她收拾完书包，关掉灯，又仔细地锁好了门，这才慢吞吞地下楼。

　　要等雨停了再走吗？

　　她看了看身后，那座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大楼，此刻更像一座沉默的怪兽，无声地张大了血盆巨口。

　　怪兽会吃人。

　　思思捏紧书包带，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中。

　　不一会儿，脸变湿了，头发也湿了。

　　她揉了揉眼睛，微微扬起头。

　　头顶的空间被雨水扭曲着。

　　云层之中，那个尖尖的东西又冒出来了，这回它终于露出全貌，红色的琉璃瓦，真的是屋顶！

　　思思睁大眼睛。

　　那是……一座倒过来的城，庞大得就像是脚下这座城市的倒影。

　　思思好奇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又抬头看。

　　那倒影越发清晰。

　　思思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四周看看，旁边不时有路过的人，全都佝偻着腰，把伞压得很低。

　　没有人抬头，只有她看到了!

　　思思的心情莫名高涨。

　　只有她发现了，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天上有一座城！

　　她跳了起来，拎着肥大的校服裤子往前跑，迎着细密的雨和冷冽的风。

　　越往前，那座城市愈发清晰。

　　好像越来越近了。

　　思思继续快乐的往前跑。

　　她好像看见了，那座城市是如此的美丽，街道上甚至有行人在漫步。

　　再往前一点，她发现那都不像人，因为他们有小鹿尖尖的茸角，还有白兔软软的耳朵。

　　思思一路跑到河边。

　　没有路了，但没关系，那座城市已经近在咫尺，每一条街巷都看得清清楚楚。

　　思思躺在草地上，静静的欣赏着。

　　狗先生和猫小姐像是吵架啦，小老□□着自行车穿梭在人群之中，小灰狼像是找不到爸爸妈妈，抱着棉花糖哭哭啼啼地往前跑，好心的长颈鹿先生在帮他广播......

　　直到天渐渐黑了。

　　她揉揉酸胀的眼睛，恋恋不舍地坐起来准备回家。

　　可就在这时，忽然，头顶那座城市的最中心的钟鼓楼顶的灯亮了，然后，橘黄色的光像流水一般慢慢滑过。

　　仅仅瞬间，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思思惊喜地站起来。

　　她往上跳了跳，禁不住地想触碰，可是还是有一些远。

　　像她从教学楼的楼顶往下看的高度。

　　思思仰着小脑袋，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整座发光的城池。

　　“嘿，”她把手在嘴边圈成喇叭，大声喊，“你们听得到吗？”

　　街道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

　　一个山羊模样的人抬起头，目光和思思遥遥对视。

　　思思激动地朝他用力挥手。

　　山羊愣了愣，慢慢抬起一只前蹄。

　　真的能看见？

　　思思捂住嘴巴，紧盯着那只漂亮的山羊。

　　山羊似乎笑了，蹄子指向一个方向。

　　思思望过去。

　　天哪。

　　不知何时，河面上竟架起了一座阶梯。

　　那阶梯蜿蜒着，像一个斜过来的u型，在河的正中心打了个弯，连接到天上去。

　　山羊对她勾了勾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