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锁链》又瞑

8、人间游戏

　　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呛的子念微微皱眉。所以说，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医生正在为她处理伤口。重新裂开的口子看起来很狰狞。医生颇有些质疑：“怎么会裂成这样？针线缝合的竟然全脱落了。”

　　子念扯扯嘴角，也不在意。不想看伤口，她干脆转头，静静地望向窗外。

　　针线穿过皮肤的疼痛混合着伤口撕裂留下的余痛，饶是子念忍耐力这么好的一个人也禁不住轻轻颤抖。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呻吟。

　　窗外的天色，那么暗，那么沉。

　　Rien一直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抱胸站着，一言不发。子念的所有动作都收入了他的眼底。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任何特殊情绪。但是此刻若是注意，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异常深邃。

　　撇过头，动动嘴角，仿佛有些自嘲的意思。

　　“这次千万不要再动伤口了，没有发炎只是暂时的。手臂是你自己的，也要晓得爱护一点。”医生皱着眉叮嘱着，“这些药都配回去，一定要吃。一天来换一次药。伤口绝对不能碰水。力气活也不能做。最好是一动不要动它。这是为了你好，记住了。”

　　医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门边的Rien说：“看着你女朋友点。”

　　Rien微怔，随即笑：“好。”他点头。

　　子念不说什么，起身向医生道谢，径自就走出去。Rien也不做声，只跟在她身后。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发白。这莫名其妙的一晚，已经过去了。

　　子念看了Rien一眼，淡淡说了句谢谢，就独自往自己的方向走开去。

　　Rien没有多余的语言，只看着她的背影，提醒道：“你记得按时吃药和换药啊。”声音不大，但是子念一定听得见。只是子念不回头也不回答。越走越远了。

　　他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也只记得别人称他为“Rien”，至于这是属于英文名还是别的什么她无从可知，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们当时都那样确定，他们从此必不会再遇。

　　日子一天一天继续着，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子念的生活单调但是安稳地过着。本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远没有想象的顺利。

　　命运的齿轮，开始在天平的一端游走，使日子逐渐脱离原来的轨道。慢慢失去控制。

　　子亲出事了。

　　子念看着子亲失魂落魄地跌进家门时，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子亲苍白了脸色，眼神涣散。子念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时，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子亲？”子念试探着叫她。果然，子亲根本没什么意识，一点反应也没有。

　　子念只好把她扶到椅子上，刚要撤身去帮她倒杯水，子亲却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还是颤抖着。子念回身：“子亲没事，没事。我在这，姐在。”

　　子亲突然使劲摇头：“不要！不要这样子！我不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忽然失声大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子念心里一惊，发生了什么事？子亲说的“不要”是什么？！她轻轻抱住子亲，拍着她的背，安慰：“你慢慢说，子亲。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一点。”

　　“我只想做歌手，只想这样而已。”子亲反抱住子念，情绪一下激动起来，胡乱地喊，“姐，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我不是一件物品！姐，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

　　子念浑身一僵，脑海里突然一片混乱。模糊中有什么占据了思绪。“子亲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子亲？！”努力保持着的冷静瞬间也动摇起来。子念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签下子亲的KTN娱乐经济公司用一纸合约牢牢套住了子亲。合约上明确著名旗下艺人林子亲必须以公司要求为遵循核心，对于公司的安排不得有任何意义。当初签合约时，子亲只以为是经纪公司普通准则，但是，就是这样一点，断了子亲后路。

　　某个公司社长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练习生，看中子亲，向KTN要人，提出包下子亲。KTN拿钱交人，以合约为束缚，要求子亲陪那个社长“玩玩”。

　　对子亲而言，要这样在男人身下承欢，做那些与妓女没有两样的事情。如此肮脏的交易是她绝对不会接受的。她死都不能让自己用身体去交换未来。歌手的梦想近乎毁灭。原以为出道在即，但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子亲所有的意志被摧毁得不留任何余地。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来冷静的子念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脸色和子亲一样，白刷刷一片。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她从来都知道这是一个有钱人玩乐的世界，本来一切都是疯狂的。她无力改变，她和子亲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任何多余的奢望，只是希望可以认真地过每一个日子。从不会招惹谁，也不会去违反生存法则。但是当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时，子念觉得自己要失控了。

　　但是她是林子念，克制力从来超过常人的林子念。她知道现在子亲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了。她稳下了所有思绪，问子亲：“你跟你们社长谈过了吗？”

　　子亲点头：“无论我怎么求他都没用。他说我既然签了合约，就只能按照公司的要求做。”

　　“什么时候的事？”

　　“社长说后天就把我送去那个男人那里。所有训练的事都不再进行了。姐，我的梦想已经结束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姐，我是个人，我不是一件物品！我不能做那样肮脏的事！姐。”子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姐你会怎么想我呢？脏吗？会因为有我这样的妹妹而羞耻吗？果然我们无法幸福吗？

　　“子亲你听我说，”子念轻轻握住她的手，子亲的手一片冰凉，子念的也一样，但是这双手却充满力量，至少绝不妥协，“明天我陪你去公司。我们一起去找你们社长，劝他也好，求他也好，无论如何，我们再试一次，也许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子亲睁开眼睛，面前子念的脸依然那样漂亮，精致。看着这张脸走过多少年已经不清楚了。只是看到时就会莫名的安心：“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姐，我们可以吗？”

　　“总要试一试。”子念抱住她，声音低沉但很坚定，“子亲你还有梦想不是吗？那么美好。你有的是实力，我们认真和社长谈，他会看到你的价值的。只要他知道你的潜力，他就一定不会把你送给那个男人了。”

　　“姐。。。。。。”

　　“子亲你相信我，”她说，“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子亲，你相信我，好不好？”

　　用力地点头，绝望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只有一件事情，突然无端的担心，心底最在意那件事情：

　　“姐，我会连累你吗？”

　　子念撤身，看子亲，目光深沉：“傻瓜，什么叫做‘连累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从来都只有彼此不是吗？”

　　“姐，我只有你了。”子亲忽然有些哽咽，轻轻哭了。

　　“我知道，我也只有你了。”

　　年少的心，真诚而脆弱，却往往因了对方简单几个字而无声的心安。

　　只是命运喜欢作弄，往往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