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伤》淳渊

136、毒杀

　　亭台楼阁，银装素裹，冬梅初绽，幽香阵阵；琴声悠悠，婉转缠绵，伊人风华，倾世绝代……
　　冬雪已在消融，墙角偶尔冒出的淡青色小草预示着初春就要上场。湖边的亭阁中，身披锦白色披裘的无涯盘膝坐在榻上，膝上置有一把七弦古琴，手指飞舞，曲调蔓延，不远处一身白色（0煞，正无比认真的练着太极。
　　这套拳法是无涯比划给他的，不需要内力，长期练习可以强身健体。煞明白无涯的苦心，他也知道颓废的自己只会让涯忧心，煞不愿看到无涯皱起她那挺秀眉头。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自己成为涯的累赘，或许不能再成为涯的影子，可他还是能成为涯的助手。涯曾说：煞，只一句话你要记得，你在我心中无人可替代，无论怎么改变，你永远都是你。
　　煞的心思，无涯无从得知，此时的她思绪正在四处游荡，那日子息第一次向自己敞开他的心扉，无涯一时竟有些失措。年少时，子息和瑞同时闯入自己的世界，为何那是的自己只对瑞动了心？无涯无从得知，但是她一直都明白，子息对于自己来说他是特殊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关心自己，扮演着一个朋友、知己、兄长……或许还有其他，虽不明白他为何在选择放弃荣华与尊贵，来到自己身边，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无涯会怀疑，会防备，但是也会坦诚，曾在小猴子满月时，她就与子息坦诚长谈过，她只对子息这样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每个角色都有自己使命和责任。怢哥哥你的使命和责任是什么，念儿不会去探询。你来到我身边，我很开心并真诚的欢迎。只是有些话怢哥哥要记在心里，我只说一次：
　　当有一天我们利益相冲突时，请怢哥哥且莫手软，因为念儿不喜欢仁慈。
　　子息听后，淡淡一笑，走到无涯的身边，拥住她轻轻说了一句：念儿的话，子息牢记在心。话虽有些不近人情，可无涯感受到他的真诚，只是没有想到，子息会对自己动了情……
　　“煞，你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莫神医说，以后需记得平时的调养，切莫胡乱运功就无大碍。明日我将启程去往乌维国，小猴子的周礼我必须要参加。我希望你能陪我同行，但你身子……”无涯手指闲闲的划动琴弦，抬头静静的看着已经练完功朝自己走来的煞，有些担忧：
　　“是……涯放心，煞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煞在无涯的身侧不远处坐下，为无涯换上热茶，
　　“那好，我尊重你选择，暗部还是你来负责。希望以后你这个老大，不要随便旷工，否则年终的红包就分给你的部下。”无涯接过茶杯，玩笑道，
　　“是，属下定当尽职尽责，阁主请宽心！”煞单膝下跪认真答道，
　　“……”无涯被煞的动作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煞……”记忆中，煞这样庄重的礼节只是在自己救了他之后，宣誓时才有过的，今天怎么会……
　　“涯，曾经已成为过往。今日是煞又一次重生。命运中又一个新的起点，我愿意为涯献上一如既往的忠诚！”
　　“……”无涯倾下身子，看着煞的眼睛，扬起嘴角：“恭喜你！”
　　“谢谢……”煞溢满笑意的眼睛带着温情，
　　“天色已晚，煞兄你去莫神医那里的时辰到了，涯你也该去处理事情，这一大家子还等着你养呢……”子息的突然出现，打破亭阁的气氛，没待二人反应过来，他伸手搂起涯，朝亭外走去，脚步飞快，几个纵跃便没了踪影，煞停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黯然神伤……
　　山道上一辆四轮黑色马车正平稳的向前行驶，旁边各有一骑，前有两骑开路，后有两骑护卫，如此严实的护卫见过之人都能猜测这里面所坐之人必定非富即贵，却不知道此时马车中的人，正斜靠在垫子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似醒非醒，
　　“主人马上就要进入吉萨山山道，此段路程有些颠簸，还请主子忍耐一些！”前面开路的一起调转马头小跑到马车前，低低的回到，
　　“笃笃……”车壁响起两声敲击，
　　“是……”马上的男子低头一礼，朝其他的人一招手，马车开始加速，
　　“念儿……念儿……你这个小坏蛋……”马车内的人喃喃自语，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茶盏晃动了一下，仰头饮尽，一双眼眸慢慢的睁开，幽深似墨，却又柔情万种，
　　“哎……这天下果然都不及念儿的泡的茶啊……”悠长的叹息，若茶盏中冒出的水汽，郁郁袅袅……
　　山道的另一边同样的马车也正在急速的行驶，同样护卫，只是显得更加沉默，山道只听见马蹄混着车轮的咕噜声，穿梭树叶的光影，斑驳游离，
　　“主人即将进入吉萨山山道，主人有何吩咐？”
　　“笃笃……笃…”车壁传来三声敲击，
　　“还未受到消息，看时辰他们也应该进入吉萨山山道了！”灰衣男子低声回道，
　　“笃笃……”
　　“属下明白！”灰衣男子拉起缰绳，朝其他几人微点头，马车开始加速，扬起阵阵尘烟，
　　车内正襟危坐的煞，感觉到车速加急，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丝丝忧虑：
　　“涯，你一定要小心……”双手紧握成拳，眼底闪过黯然，随即抬起头带着无限的坚定……
　　山色渐近黄昏，夕阳沉在云层里，把白云侵染成金色，远远的望去，仿若风化的沙漠，苍凉浑厚却难掩苍凉。从山顶向下望，峰峦叠嶂，这里是到乌维国必经之道。
　　山风吹来，带着冬的冷冽，掀动衣袂，静立悬崖山亭的白衣女子，望着山脚的马车，扬起嘴角，背在身后双手轻轻的揉捏着一块玉佩，雪般莹白。
　　正在南北二面向西行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下了脚步，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突然从两边的林中窜了出来，拦住去路。太阳只剩下半个了，红若鲜血，
　　北面护卫的灰衣男子捏紧缰绳，马前蹄扬起，
　　“嘶嘶……”护卫们严阵以待，
　　“你们终于来了……”车帘掀开，一个修长着锦蓝袍子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在车辕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着茶盏，闻着茶香，含着笑意的双眸静静的看着那群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真是无趣……”锦蓝衣袍的男子摇摇头感叹，微侧头看着自己的护卫长，淡淡的说道：
　　“天色已晚，清了路障，快些赶路吧，我的茶快没了……”
　　“是……”一挥手，几道身影从马背上跃起，似利剑般窜入黑衣人群，生命开始收割，血在蔓延……
　　南面同样沉默，两队人马在对持，杀气渐浓，时间仿若凝固，谁都在等待，
　　“呲……”剑出鞘，黑衣人群率先出手，灰衣护卫依然静坐马背，看着前方冲过来的黑衣人，
　　“放……”待到只有三十步远的距离，灰衣护卫举起手，用力一挥，马车的后面飞出一阵箭雨，迎着余晖，泛着冷冷的青光，上面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刺入胸口，大腿，眼睛，手臂……灵魂在挣扎，谁能成为谁的救赎？
　　“咚……咚……”琴声悠悠盘旋，黄昏忽然变得激昂，玉手纤纤，翻飞着冷厉，山亭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一步步朝山亭走来，最后停在五步远的地方，一双杏眼幽深娇媚，
　　“好久不见，美女姐姐！”曲罢，白衣女子抬眸一笑，
　　“好久不见，涯！”红衣女子展颜一笑，犹如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确是多年不见的灵舞。
　　“请……”无涯起身朝旁边的凳子一礼，
　　“多谢……”灵舞也不承让，优雅的坐下，
　　“雪前梅香，美女姐姐最喜欢的茶，我一直给你留着，今儿个特意带了来，美女姐姐尝尝，”无涯递上一杯自己泡好的茶，
　　“谢谢……”灵舞接过轻嗅茶香：“涯的茶还是这么香！”
　　“美女姐姐喜欢就好……”无涯为自己斟上一杯，轻饮一口：
　　“美女姐姐也喜欢这吉萨山的美景？”无涯笑看着朝山脚望去的灵舞，
　　“恩……很美……”灵舞朝远山看了一眼：“涯应该知道了我的来意!”
　　“知道……”无涯放下茶杯：“但不知道理由……”
　　“理由……”灵舞垂下眼眸，良久抬起眼眸：“为了煞，你相信么？”
　　“相信，”无涯含笑点头：“还有么？”
　　“……”灵舞摇摇头：“没了……”
　　“美女姐姐去看过西罗城雁塔没？”无涯不在意的问道，
　　“……”灵舞的手一顿：“不曾，那很美么？”
　　“大理石砌成的墙壁，共有七层，每层都供有西罗家族的排位。第七层供奉是历代西罗城城主的排位，只可惜最后一位西罗城主的排位没能供在那里，因为西罗城破后他死于乱箭中，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无涯看着灵舞握着茶盏的玉手，紧紧攥起，泛着冷冷的光泽，
　　“够了……”灵舞速地站起来，手中的茶盏碎裂成片，茶水混着血液从指缝中流出，睁大的杏眼流转着冷光，
　　“美女姐姐很喜欢煞？”无涯不为所动的重新为灵舞斟上新茶，
　　“煞……”灵舞颓然坐下：“他死了……”
　　“……”无涯挑了挑眉头：“何以见得？”
　　“你……”灵舞为无涯淡淡的神情愤恨：“你竟丝毫不在意他的生死！”
　　“怎样才算在意？”无涯静看着灵舞，笑意减去，冷冷的说道：
　　“你杀了他……”
　　“不……”灵舞痛苦的闭上眼睛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会那样对他，当我赶去时，已经晚了……晚了……”
　　“他们是谁？”无涯视线飘下南面的山脚，
　　“母……”灵舞徒的一顿：“没有谁，煞是我杀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为何？”无涯静静的望着夜色黯然，
　　“我恨……我恨……他的眼里心里念叨的挂念的都是你……”灵舞直直看着无涯的眼神幽深愤恨：“你只是比我早一步遇见了他……”
　　“所以你与母亲他们一起杀了他？”无涯回望着灵舞，
　　“对……我不能得到他的怜爱，你也休想……”灵舞杏眼愤着疯狂，
　　“你母亲在泽都还好么？”无涯转着茶盏，
　　“她很好不劳你关……”灵舞速地站起身指着无涯：“你……你诈我……”
　　“有吗？”无涯摊摊手，
　　“你怎么知道我……”灵舞话语一顿：“也对……也对……你刚刚其实就已经告诉我了……涯……你真的很聪明……比起我那妹妹出色多了……”灵舞慢慢的冷静下来，苦笑的坐下：
　　“我早该想到的，你能布下此局，就应该什么都知道了……我果然很天真……这一辈子总在追寻……”灵舞抓起茶壶为自己倒满一杯茶，仰头饮尽：“却总不能得到想要的……母亲的关爱……煞的怜爱……”灵舞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最后趴在手臂上：
　　“你……你给我下了毒？”灵舞眼光散乱的望向涯，
　　“恩……”无涯端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点点头：“第二杯是药，第三杯是引……”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在第一杯下……”灵舞奋力的想要抬起头，
　　“第一杯我还没有想要杀你……”无涯起身走到亭边，望着无尽的黑夜，
　　“是……吗？”灵舞放弃了挣扎，静待着生命的尽头，
　　“美女姐姐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无涯慢慢的踱步到灵舞的面前，倾身附在灵舞的耳边低低的说道：“煞还活着，他就在我的身边……”
　　“……”灵舞身子一震，双眼速地的睁大，却只是睁大，随即身子一软，没有声息，
　　“但愿来生你能得到想要的，美女姐姐……”无涯伸手合上灵舞的眼睛，朝黑夜一挥手，
　　“主人……”两个黑衣男子出现无涯的身后，
　　“把她的尸身打理整洁，冰封好，送到兆国泽都秦府，送给兰夫人……”夜色浓黑，无涯望向天际，没有月牙，没有星子，今夜真的很黑，
　　“是！”两人抱起灵舞的尸身消失在暗夜……
　　良久，一件厚厚大的披裘裹住无涯，
　　“念儿……风起了，夜已深，你该歇息了……”豁然是北面山脚马车上的锦蓝衣袍的男子拥着无涯，低低的说道，
　　“怢哥哥，煞呢？”
　　“他还未赶到……”
　　“恩……”无涯缩进子息的怀抱，靠在他的胸口，慢慢的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