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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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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阳台上有一株垂盆草。
瘦瘦的垂盆草伶仃的生长着,在早晨八九点钟的时候,重重屋顶露过的阳光正打在那细小的一株上。垂盆草在风中轻轻的摇动,我用自己喝水的杯子给它浇上清水。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执着与这么一株小草儿,有时候厌恶了,十天半月不去打理它却仍旧生气盎然的生长着。
我想,大概因为方便吧。
浇完了水,便转身回屋拉上窗帘。那是厚厚长长的绿色窗帘,一直垂到地上。
我脱下睡衣,动作间手肘突出的骨头会打在胯骨上,一阵钝痛。我会皱皱眉,然后换上绿色的长裙。
我在细长的穿衣镜前来回转身。自己的身影细长单薄。昏暗的小屋里,我看见自己的脸苍白得像石膏像。
只有那一双眼睛,偶尔反光。
然后,把头上的夹子取下,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然而,发质却是不好的,没营养的发梢枯黄发差,像极了门把手上的锈迹斑斑。
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我转过身伸手“哗”地一声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一缕阳光照进来,却并不怎么温暖。
这时候大概十点钟。我拿起唯一的包包挂在身上转身打开吱吱作响门。
简陋的木板楼梯,每次踏上去总会发出声响,即使脚步放得再轻。面馆的楼梯就好得多。除非有些调皮的孩子穿着木屐故意在上面用很大的力气来回跑着,才会发出“嗒嗒”嘈杂的声音。
每当这个时候,吉勇店长就会从柜前冲出去,挥着炒勺大声叫嚷,“臭小子们,快滚开!!”
那些孩子们反而更加兴奋了,对着店长做着鬼脸跑开,还会不停地尖叫着。
然而,他们是怕我的,我知道。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绿裙子,这个颜色,他们至少不会流露出那样恐惧的神色乐吧。
其实,每次感到他们投在我背上的目光,我总忍不住一阵颤栗。
到了木拱桥上,我停下来,垂头看河水中自己的倒影。散落的长发中只有一双眼睛微微反光。
愣了一下,我抬手在自己双颊掐了几下。不知道这样,脸色会不会红润一些。
“呦,这是做什么呢,小姑娘?”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三步之外一个黑衣的男人正倚在桥栏上望着我。他的一双眼镜大大亮亮的,眼角上提。也许就是菊冶太太说的桃花眼吧。他的两缕卷曲的长发落在嘴角,那嘴角也是微微上提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副表情望着别人,是多么的轻佻。
那人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百牙齿。
像是在笑。
我心中一惊,立刻垂下头,转身离开。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后来竟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拉面馆。
我听见木屐打在楼梯上“嗒嗒嗒”的声音。
诧异的回头望着那几个孩子,却发现他们也正同样惊诧的抬头看着我。
“浅樱小姐,你。。。没事吧?”灰眼睛的男孩望着我,迟疑着问。
他,不怕我吗?
我挺直了脊背想要微笑,却又垂下了头。透过密密的长发,我看见那男孩微微笑着。
他的眼睛微微弯成细长的上弦月,虽然背着光,仍能看见他灰色的瞳仁清澈如水。
然后他的嘴角轻轻提起,唇边漾起一个小酒窝。
“青木秀太。”他说,“我是青木秀太。”
我依旧垂头立着,双手却不自觉的搅在了一起。我抿着嘴,心跳的太快。我轻轻清了清嗓子。
“哥哥。。。秀太哥哥。。。”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青木秀太灰色的衣角,向外拉扯。
我瞥见在他的身后,一双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我冲他们点点头,转身默默的上楼。
落荒而逃。
他们怕我,血屋子里的浅樱小姐。
他们的父母说,不要再哭闹,否则把你扔到血屋子里的浅樱小姐那里去。
我苍白着脸静静地上楼。
吉永店长是个好人,他收留了我,让我在他的店里打工。
但他会不会也惧怕我,其实也讨厌我呢?
我掀开布帘,屋子里静悄悄的。我愣了一下。
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吗?
我垂着头走到侧间,取出店里的围裙系在身上。
“咳咳咳。。。”
突然隔壁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心中不由一紧,那咳嗽仿佛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的。
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那咳嗽声牵紧,我轻轻上前走了几步,掀开布帘,便看见一个披着雪白长发的背影。
“呦,浅樱来啦!”吉勇店长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迟疑了一下,抬头猛然对上那人的双眼,漆黑明亮的眼睛。我一惊立刻垂下了眼睛。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手指细长苍白。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是浅樱吗?”
他的手好温柔好温暖。我退了一步,眼睛盯着他纤长的双手。
“浅樱啊,这位是你的哥哥,浮竹先生啊。”吉勇店长道。
他穿白色和服,在我面前蹲下,平时我的眼睛。他微笑着,浑身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忽然想到了沐浴在阳光下的垂盆草。垂盆草啊垂盆草,即使是窄窄的一道阳光,你是否也感到了温暖?
他抬手把我散落的长发拂到耳后,他的目光像春风一样吹拂到我脸上。
“浅樱,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他说,“和哥哥的眼睛很像。”
我抬眼看他的眼睛,其实不像,但我们的眼眸颜色相同,纯黑的,像是闪耀的黑曜石。
一阵穿堂风迎面吹来,掀起我垂落的长发。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右侧的脖颈上,目光一变。
我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一步,试图遮住脖子上那个丑陋的印记。他却伸长了手臂,把我纳进他宽大的胸怀。
“妹妹,我亲爱的妹妹,跟我一起去静灵廷吧。”
到了静灵廷很久后,我才知道,原来住的那个地方叫流魂街;才明白每天只吃一顿饭,身体空虚难过的感觉叫饥饿;才明白独自一人守着单薄的垂盆草,心里空虚窒息的感觉叫寂寞。
我看着那株从流魂街带过来的垂盆草,这也是我唯一带过来的东西。它仍旧孤单的生长着,在阳光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垂盆草,已经不那么寂寞忧伤了吧。
“嘿,这不是小浅樱吗?小浅樱要迟到喽~~”
一只大手覆到头顶胡乱揉搓了几下,“好可爱的小草啊,叫什么?”
我把头从魔爪中挣脱出来,“志波先生,早上好!这个叫垂盆草。”
从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手中拿过小花盆,把它重新挂在窗上。
“呀,小浅樱还是这么冷漠啊。”志波跟在我后面出了队舍。
“志波先生,如你所言,我就要迟到了。”我抱着包包出了门,抬头便看见了白色单薄的身影。
“哥哥。”
“浮竹队长!”
浮竹伸手理顺了我的头发。
来到静灵廷后,浮竹哥哥带我剪了刘海,头发正垂在眉毛之上,使我的一双眼睛全露出来。
“浅樱,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他说,“它们是心灵的窗口。畏缩、恐惧、胆怯。。。这样的情感会使我们受伤。所以,要把这些东西深深的掩藏在心灵的深处,不能让它们流露出来。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自信会使人强大,使人美丽,对。。。就是这样。”
浮竹温和的笑着,“哦,浅樱,喜不喜欢?”他摊开右手,一只粉色的发夹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樱花形的粉色发夹,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我伸出手,小心地拿起发夹,在他的注视下把发夹别到右耳边。
“真漂亮啊,小草草。”志波忽然叹道。
我脸上一热,“哥哥,我出门了。”
垂下头匆匆离开。
“已经开朗了许多了啊。”望着小小的背影,海燕对着他的队长道。
“哦,是啊。不知道送她去真央是对还是错。”浮竹说着,秀气的双眉轻轻拧起。
“唉。”我不由叹气,看来真的要迟到了。当我走进真央时,偌大的院落已经逐渐安静,练习鬼道的操场隐约传来集合的声音。
我快步走上水杉林里的小路,从这里到我的教室比较近。
水杉林里很安静,鸟儿啾啾的叫着,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化作一线线的光束落在厚厚的落叶上。
我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脚步变慢。
那时,浮竹问我,“浅樱,要不要做死神?”
死神?
我望着他黑色死神服的衣角,黑色。
我握紧双手,轻声答:“要。”
我想要穿上那身黑色的死神服,我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斩魄刀,我渴望抚上斩魄刀锋利的刀锋,我渴望斩魄刀饮血时的快感。。。
我一惊,抬头望向哥哥的眼睛。当我惊恐时,当我想要了解对方的想法时,我会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和我的一样的漆黑幽深的眼眸闪烁着惊诧的神色,无法掩饰。
“我。。。我要做医疗死神!”我脱口而出。
我不想他知道我平静的表面覆盖着嗜血的灵魂,我想要医好他的病,我想要做他安静的小妹妹生活在他的庇荫之下,像那株安静的垂盆草。
想要你和他一起,我亲爱的哥哥。
他纤长的大手放在我的发顶,温柔的轻抚。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了真央。
那时,他也许认为我根本无法通过入学考试吧。
因为我,释放不出任何灵压。
我身形灵巧敏捷,擅长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白打之下可以说没有对手。
即使这样,我本应无法入学的。
当时我静静立在考桌前,承受着队长级别的灵压。
身边依旧挺立的人越来越少。脖子上的封印渐渐灼烧般的疼痛,我咬着牙倔强的挺立着。
五分钟后,屋子里除了那位队长外,只剩两个人还站立着。
那位队长用他那双桃花眼审视着我,又咧嘴笑了。
我那时才知道,流魂街拱桥上遇到的那人是护廷十三队中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浮竹冲进来,拂开我的长发,我伸手探去,满手鲜血。
我和他,都没开口。
我没有问他脖子上的封印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个东西。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那么坚持,一定要当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