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月13日重写：相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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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因为在那里我又见到了濬谙，在那个我们去过数次的湖心亭，他也是手执一柄玉箫，藏青的缎子衬得他愈发的沉寂。
我仓皇的前去，跑到悠长小径上，而此时他却又离我有数丈远。“濬谙。”我一声声唤着他，向前跑去拉扯他的衣襟。这回他也没有飘移，就这么冷冷的望着我，松开了手将玉箫碎在了石阶上，我的心里也好似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揪心的疼。我想要说话，想要辩解，一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濬谙回过头来，一双手紧紧的掐住我的脖子，使我不得动弹，我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卉菀裳，你将誓言作假，怎么想不到有今日，如今没人救得了你。”濬谙的话刺在我心间，我冒着冷汗，想说不是，但他在我颈脖间的手越收越紧。
待到我我渐渐清醒过来，什么也没有了，只是屋里多了一个晁飒孺，我的夫君。
琯珺阁除主屋外另有一间侧阁，一个偏厅，左右还有两间耳房两间下房，晁飒孺昨日歇在侧阁，与我这里只隔了一道门，来这里甚是方便。
“你梦靥了？”他着一袭白衣，现下看去，很是儒雅。像是江南诗文里时常写起的清秀书生。
我接过他手中的锦帕，拭着额间的冷汗，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目，深不见底，仿佛那吃人的黑洞。
我随手套着一件外衫，坐起身来，说道，“相爷真早。”
“相爷二字听得多了，也没初时那么悦耳了。”他朝我笑笑，随后取出一把匕首，向自己手臂上划过，一抹艳红的血从袖口而出，滴在了床上那条素色白绢上，很是刺红。
我取出袖中的素帕将他的伤口处包起来，才说，“夫君且出去擦些伤药，时间长了容易感染，再生出些小病大难来的可就不好了。”我瞧他直直的看着我，嘴角弯起了一半，挂在那里。随后我又说，“总要自己先叫叫熟，免得外人听起来这般的生疏。”
我也觉着‘夫君’这二字叫得我异常别扭，本来就只是一张聘纸上的夫妻，空担了这虚名。那边的晁飒孺依旧笑得异样，然后一拱手说道，“娘子说的是。”
这时，外间的嬷嬷欢欢喜喜的将这染上‘落红’的素娟收了去。也不知藏在哪里，倒要叫谁去看？
晁飒孺双亲已故，和族里也不甚来往。因而这新婚的第一日过的十分的惬意。
早些时候和紫姮一道逛完了整个相府，眼瞧着已经近正午了。晁飒孺用完午膳后便去会见朝臣商议要事去了。三日的婚假他倒是一刻也闲不得。管事晁绪也同晁飒孺一般年纪，午间一刻，他便抱着一大叠的账本到了我这里。
“晁管事这是做什么？”我沾着一口茶，去问他。晁绪年纪轻轻已然一人统管相府好些年，且是晁飒孺最亲近之人，他的能力最是不可估量。
“如今夫人来了，属下自是要将府中大小事宜交与夫人过目，夫人日后管起相府来也可以得心应手。”晁绪也在看我敢不敢接，是不是个识相的主。这账目里其实是没有什么要紧内容的，卉家和相府是什么样的关系，相府里的实权是永远不会到我手里来的。
我头疼的摆了摆手，装做糊涂，“这些东西我可看不来，相府还是晁管事管着叫人安心，别叫我弄得鸡飞狗跳的让人看了笑话。”说完也不去看那些账簿，只捧着杯茶漱口，然后抬起头来说，“有什么大事了，只管往这里报一声便是了，往后还是得辛苦晁管事呢。”
晁绪连连说着，“岂敢岂敢。”便退出了厅阁。
午后，又喝了几杯清茶解暑，我便斜躺在长椅上眯眼了。夏日还未真正来呢，我已经感觉到了慵散，以后这种官太太无聊散漫的生活倒是要时常伴着我了。
“夫人，前头国舅府里的蓁小姐来了。”一个叫绿鄂的丫鬟向我来示意，并说，“奴婢已将那位小姐领到了偏阁。”我见她机灵，便捡了些头饰赏给了她，小丫鬟们最喜欢这些。姑姑说要叫下人真正信服你，事事为你着想，这些赏赐是必不可少的。
我听了，便急急往偏厅去了，不过是一窗之隔，总还是有些焦急。
卉蓁，是我大伯的遗腹子，大伯战死沙场，大伯母生下她不久也跟着去了。她自小便在我家，与我如同亲姐妹一般。
到了偏厅，蓁堂姐清秀娴美，举止悠然坐在那儿，我唤了声“蓁姐姐。”
她却起身向我做福，“臣女卉蓁见过丞相夫人。”
我听得一愣，心底凉了下去。
“傻丫头，这般便吓着了。以后要对你奉承的人多了去了。”蓁姐姐拉着我的手只是笑，“你当这一品夫人是这么好做的，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都得细细琢磨过了才行。不比在家里的时候那般随意了。
我才知她是玩笑话，跟她闹了一阵才罢休。又听了她好一会的教导。她又说，“看你盘起了发，到真正像是大了一样，我如今只叮嘱你一句，不该想的莫要再想了，别害了自己。你这条路还要走得长久呢。”
我们走在了后院，假山边的绿竹林遮了我的眼，“我知道的。”我知道她说的是谁，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这才是我目前该做的事。今日做的那个梦只当过眼烟云了。
逛到了西厢边上，那里种了一池的白莲，待到孟夏便能采掘莲子了。边上种了一片的芭蕉叶，也不知道雨天的时候会不会铃咚作响。
“裳儿，姑姑让我入宫为后。”堂姐突然停了下来，拉着我的手一直婆娑。她手指极纤细拂在我手背上有一阵清凉。
姑姑竟是未曾放弃，先前是我，如今又是堂姐。想想都觉着心酸。她自己尝得了其中的苦，却必须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势，一代接着一代，叫我们也饱含其中滋味。
“傻丫头，母仪天下，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呢。”堂姐对我挤出了笑容，勉勉强强的映在她那张清丽的容颜上，让我好生难过。
多少人想要母仪天下，为了那耀眼的光荣，将一个丈夫分给三千后宫？不是那些女子想要母仪天下，那个女孩不想寻个良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因着家族心酸，官宦荣耀，个人私欲将那一个个的好女子，全部推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火坑里去。
“你高兴么？”拐到了假山后背，终于望着一池睡莲的花苞，脆脆的，凭着青荷依在水中。蓁姐姐平日里最爱这莲花，说是最最清雅，最是高洁。的确如同她的性子一般，清清雅雅得端坐在那里，像是一盏白瓷花雕，哪里能沾宫里的那些污秽呢？
她看着我只是不说话，宫里那般争斗，谁会真心愿意进去。蓁姐姐就像另一个姑姑，被硬生生塞了进去。都说一进侯门深似海，而那宫门里呢，简直是个吃人的窟窿，进得去，出不来。我待到卉晁两家的结盟一散，那时便是自由身，任凭海阔鱼跃了自觅良配了。而堂姐便要同姑姑一般，在宫里争权夺位，躲明抢，防暗箭，直至老死了。
“什么时候？”我本想让她多照顾一下爹爹，没想到她自己陷在了泥潭里，自顾不暇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去，总要叫她再过几天舒适日子吧。她这一走，国舅府里也只剩父亲一个人了，到底是怎般的凄凉，我却不敢想。
“也就这几天了，姑姑很急。”
我能想到姑姑那神情，朝堂不受掌控了，皇上的权势盖过自己了，后宫又是淑妃专宠，这气她怎么忍得住？现下出了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张牌，这局面至少是有些回转了。可是光端着空架子又如何，里面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有。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蓁姐姐这一进去是该怎么过活？里边的嫔妃一个个都修成了精，什么奸辣恶毒的手段使不出来。况且身家再硬，没了皇帝的宠爱，就什么也不是了。
一直待到她走我也想不出有多少话来劝慰她，只是一个劲的说，就算到了宫里，我也会不时地去看她的。
六月的桃花已凋落，埋入尘土里，不见了踪影。我只这么呆呆地望着，衣袖在风中飞舞。
“落叶归根，别看了。”晁飒孺议完事了站在了我的身边，身上还散着未了的墨香。衣襟在风中摆动，交缠在一起。
“这几天又有大事了，对么？”我就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这样的随意。
“嗯。”他也不回答我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温润的嗓音在空中弥漫。
“什么时候？”我偏过头去，理理拂乱了的鬓发，望着他。
“六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原来晁飒孺方才便是去商议这些的，从他那里知道的，倒比堂姐自己知道的要清楚地多。到六月十五，也不过只有短短七日，同样的是这般着急，先前是我，现下又是蓁姐姐，也不知道这会姑姑会不会再问上一句，‘恨么？’
“已经这个时辰了，进屋用晚膳吧。”他揽着我走去厅堂，夕阳的余晖照着我和他，拉的影子冗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7月13日重写：相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