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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叶浮萍归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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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之后,我就没再见到过晁飒孺。
日子平静的很,我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手中的《天机决》已翻至最后一页。《天机决》是先生临行前交与我的,这些日子闲着无事翻出来看看。
“凝涵啊,你说那些官夫人们平日都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凝涵静静沉思了会,蹙眉道:“大概就是做做女红,赏赏花,逛街、烧香之类的。再不然就聚在一起搞个诗会。”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无聊,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天天拉着濬谙、紫姮出去玩,再长大了,就日日伴着爹爹。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无名的惆怅涌进心头。
琯珺阁有三室一厅,我腾出一间屋子改做书房。每日临临字,作作画。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执笔写下‘求索’二字,观摩许久。
行书,以意为之,起、转、提、按如行云流水,平中寓险,因势承接,气韵连贯。
我让紫姮挂于门前,自己顺手取了本书开始练字。自从先生离去后,我甚少练字,为此生疏了不少。
“夫人,您的字真好看,只是奴婢都看不懂。”凝涵弯着脑门尴尬笑笑。
“夫人的字流美妍丽,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只是……”暮秋微顿,面色为难。
我望向她,略显惊讶:“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夫人的字微狂,却少了几分劲道,美中尤显不足。”
随即,我扬起笑容,不多话的暮秋其实很聪明呢!“暮秋,你可会习字?”
暮秋闻言摇首,“奴婢家贫,哪会习字呀?只是有幸常观爷习字,爷讲习字精要的时候,奴婢便留心记下了。”
我微微点头,赞赏的笑了:“暮秋,以后我教你习字吧。”
“夫人,奴婢不敢。”
“暮秋,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一脸正色道,“这世上之人皆平等,人人都有学习的资格。没有敢不敢,只有愿不愿意。暮秋,我问你你愿意跟我学吗?放心吧,我不收取学费。”
‘扑哧’暮秋忍不住一笑,“愿意,奴婢愿意。就算夫人要收钱,奴婢也学。”
“那么,凝涵你呢,你愿意吗?”
“夫人,您说真的?奴婢也可以吗?奴婢自然愿意。”凝涵不住的点头。“夫人真好。”得到我的肯定后,凝涵停止了与紫姮嬉笑,一把扑到我身上来。
我笑了笑,其实,比起她们,我得到的够多了,我还想要求什么呢?其实,开心很简单。
紫姮见此,拉起我身上的凝涵,嗔怒的看着我:“小姐偏心。”
“我哪有偏心,这些你分明早就会了,再说,原来在国舅府,我也没少教你,是你自己说一看书你就头痛,写字就是要了你的小命。如今竟然抱怨起我来了。”
“那哪能一样?反正……”
紫恒与我闹了一会儿,才道:“杜夫人来了,就在前厅。”
“你怎么不早说。”我白了紫姮一眼,叫暮秋与凝涵收拾笔墨,便急急向前厅走去。紫姮在我身边低声嘀咕:“我就是故意的。”
其实我也知道,紫姮是极不喜欢单可樱的,可能是我们从小长大,在她心里根深蒂固觉着是单可樱抢走了濬谙。可是紫恒,你明明清楚前因后果,这种事,又怎么能怪单可樱呢?
前厅。只见单可樱正在饮茶,我缓步上前,微微笑起:“姐姐几时来的?妹妹怠慢了。”
“没有。”单可樱见我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一人在府里太闷,就像来找妹妹聊聊天。”
也难怪,十天前,西陵再次进军。杜濬谙便赶了过去,却未带走单可樱。
“我方才也觉着无聊呢,不如咱们去慈恩寺转转,听说那儿香火汪得很,有求必应的。”方才听凝涵说烧香的时候才想到的,上会那个慈恩寺方丈的话都应验了,得再去见见他。
“好呀,妹妹,这几日可把我给闷坏了,濬谙叫我少出门,还是漠北好啊!”单可樱抓着我的手直往外走。
濬谙,他,在我心里,始终都是痛。
马车颠簸许久,方驶入慈恩寺。寺内,灯火鼎盛。善男信女们绎络不绝。
大殿上,面容沉静的小和尚正在诵经,我让紫姮上前捐些香火钱。我双手合十在佛像面前毕恭毕敬地跪拜。
那个僧人向我走来,“小僧法号虚无,请问两位施主是祈福保平安,还是求签问卦?”
“皆可。”我答道。我停顿会儿,问道:“敢问方丈何在?”我取出那块挂于腰间的翡翠玉佩,正是那块倾娆玦。
虚无和尚盯着玉佩看了许久。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随后开口,“施主请随我来。”随后又对单可樱笑道:“女施主稍等。”
我让紫姮留下陪着单可樱,“我去去便回。”
兜转许久,又来到当时的禅院,方丈盘坐于薄团之上,苍老的手指拨动佛珠,口中喃呢佛经,双目紧闭,花白鬈须长到腹下,见我进来,才悠悠放下手中的佛珠,双手合十,叹道:“施主,老衲已等候许久。”
“方丈如何知晓我会来。”我走向方丈对面的薄团,同他一般盘腿而坐。
“世间之事一切皆有定数。”方丈朗声一笑,随后道:“施主,一切皆是夙命。浴火凤凰,涅磐重生。”
“凤凰?难不成我是皇后之命?”难道,从一开始我便错了?一开始,我便不应该反抗?
方丈抚过长须,“施主,这得看你自己的选择。”
“选择,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夙命吗?”我不解的摇头。
“非也,施主,夙命并非定数,而是上天赐予你的命运,是取,是舍?还得看施主自己的心意。”
“每个人都是如此吗?都可以选择?那我父亲他选择了死亡?”我不懂了,好像一切都乱了。
“有的时候,活着更痛苦,而死却是一种解脱。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罪过罪过,老衲多嘴了。”
“敢问方丈,如何才能破解,又该如何抉择?”现在的我,只想为爹爹报仇,然后离开,朝势如何,皇位如何,都与我无关,或许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有何妨?
“施主,既是凤凰,终能重生。只是,待到□□之时,莫要错过了重生的良机。”
“良机在何时?”随后,我又问了许多,方丈皆是闭口不答,遂罢,只得离去。
重回殿中,单可樱一脸黯然伤神,只是她的丫鬟舞絮对着虚无和尚道:“你说那么多,到底什么意思?”
我缓步走去,看着单可樱手中的签,念道:“芙蓉载霜之象,西施倾国之意。”
“此为何解?”
那僧人蹙眉答道:“此乃二十二卦,水火既济。下签,上水下火,水火相交,各攻其用,元爻之位,各得其正。故为既济。圮宫之封,既济者济君也,终也,济远也。”
“你说这些,我们又听不懂。”舞絮在一旁指着僧人大骂。
“施主想测什么?”虚无也不知如何是好,额上大冒冷汗。“若为姻缘,初始幸福美满,却终不是良缘,此乃凶缘,无果。
“你说什么?”
单可樱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虚无师傅,敢问有何破解之法?”
虚无沉思了许久。而单可樱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唉,情之一字,穿肠蚀骨。
虚无犹豫许久,方开口道:“女施主。明知无果,倒不如早早放弃,免得日后痛苦。
“你。”单可樱听后,脸色苍白,挥袖走向殿外。我急步跟上,劝导,“姐姐,签上所言不可全信。”
“是呀,小姐,那僧人一看就象是个骗人的。”舞絮在一旁迎合着。
“可是……”单可樱一脸的我见犹怜,脸上的怒气已消散。
“姐姐别这样,你应当回去想想破解之法,与将军如胶似漆。须知,爱情,是要信任彼此的。”说罢,不觉冷笑,不曾想这句话是从我口中说出,信任的结果是什么,又有多少人知晓呢?我这算不算是害了她呢?罢了,就再多一个人陪我沉沦吧。
单可樱点了点头,随即,展开笑颜,如沐春风。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我叹气,“紫姮,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变坏了?”
“不,小姐,小姐你永远是最好的。这是命,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
“是吗?”我知道,无论怎样,对于紫姮来言,我便是我,我做的都是对的。
彼时,我或许明白了,明白了父亲舍弃的原因。世事无常,人心不古。
每一刻,你都要堤防下一刻的危险,然而,躲过了一时又如何?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