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梦醒》黎茹雪

10、仙乐酒家

　　七夕节，是草木飘香、气候温暖的日子。

　　玲珑、慕青、俊驰和琥珀四人走在京城的东市。东西两市是京城两大商业区，两旁店铺林立，酒幡招展，行人如织，酒楼茶肆日夜经营，艺人商贩填塞街巷，一派繁华景象。每到节日，京城会取消宵禁，全城彻夜欢腾。

　　七月七日这天，女儿们会尽情梳妆打扮，用天河水沐浴、洗头发，然后换上锦绸裙袄，头上梳发髻，戴上白兰、素馨等花饰；再画眉、抹脂粉、点绛唇、额上印花；用凤仙花汁染指甲。一早，盛装打扮的姑娘们就亲自上街选购七夕的各种物品，城里到处是欢乐祥和的气氛。

　　玲珑一行人走走停停，一路逛街边摊铺，鲜花、水果、胭脂粉、纸制小型花衣裳、鞋子、日用品、刺绣，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好热闹。不愧是四国的都城。”玲珑不由得赞叹京城的繁华，古代的经济发展比她的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琥珀说道：“听府里的老人说，二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集市呢。”

　　“恩，只要没有战乱的话，再有一个英明的国君，国家其实会发展很快的呢。”玲珑大致知道四国的统一建国史，这里文化经济水平其实已经很高，只是缺乏稳定的环境，各国都忙着为领土而不休的征战。

　　林俊驰面带不屑，插话说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过是这样的规律。到那时，
　　不管是谁都会是个好国君。”

　　玲珑有些惊讶，身为朝廷的官员说这些话是很危险的，至少会被视为藐视朝廷。慕青投来警告的眼神，林俊驰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不再言语了。

　　玲珑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的说道：“呵呵，不管是谁当国君都好，老百姓要的只是平凡而安稳的生活而已。”

　　琥珀好笑的道：“如果玲珑是国君的话，为了不打仗，肯定会把国家让给别人了。”

　　玲珑习惯性的耸耸肩，说：“这有何不可？为了虚名，难道要让让整国的人陪你一块拼命。”

　　玲珑知道自己想法很幼稚，只是想到了在历史上，那些为了自己的国君梦想而置国家于战乱的所谓“枭雄”。他们或打着忠于皇室的旗号，或是以复辟前朝起义，改变的不止是他们的命运，而是整个国家人名的命运，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真是幼稚！”果然，是林俊驰毫不客气的评价。

　　慕青突然说道：“如果玲珑是个国君，应该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国君。”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其他三人都有些懵。随后，林俊驰哈哈大笑，琥珀一脸不信，玲珑自然则是尴尬万分。三人闹成一团。

　　慕青一个人走在前面，有些苍凉的说了一句：“短短的时间，人们都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前朝的历史。”低低的一句，离他最近的玲珑却听见了。

　　玲珑看不见慕青的表情，看着慕青孤独的背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青，他像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的热闹与他无关。

　　玲珑想走上前与慕青并肩而走，想跟慕青说些什么，但终于也没有迈开步，那条路就像是只能容一个人走的路。

　　“买些鲜花吧。”琥珀率先走到街道一旁，那正有一个卖花的小摊，幽香四溢的白兰、清雅泛香的茉莉、淡雅清纯的素馨……

　　“怎么在发愣呢。”

　　玲珑正低头发呆，没有留意到是谁在说话，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慕青带着疑问的俊脸，慕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回头走到玲珑身旁。玲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慕青牵起了手。

　　慕青带着宠溺的说道：“一起去看看吧。”

　　玲珑望进慕青的眼睛，他的双眸如同不带一丝杂质的黑曜石，平静无波。

　　“恩，好啊。”终于，玲珑绽开了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连冰雪都可以融化的温暖。

　　眼看到了中午，四人也都觉得逛的有些乏了，想找个地方吃饭顺带歇脚休息，就由林俊驰领着，来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仙乐酒家。还没进店门，玲珑就被酒楼门前的一副对联所吸引。

　　“翘首迎仙踪，白也仙，林也仙，苏也仙，今我买醉湖山里，非仙亦仙；及时行乐地，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秋来寻诗风雪里，不乐也乐。”

　　玲珑不觉吟道，心想：这酒楼果然名不虚传，从对联先就可推一斑。

　　众人踏进酒楼，楼里热闹非常，小儿热情的迎上前来。

　　“要楼上靠窗的桌。” 玲珑对小儿说道，楼上视野好，可以看风景。

　　店小儿一脸抱歉的说道：“几位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了。几位是才来京城的吧？”

　　玲珑正感诧异，怎么会说他们是才来京城呢。

　　这时，一位公子打扮手摇折扇的人从玲珑身边穿过，进入店堂，身边簇拥了几个点头哈腰的小厮。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骄横的纨绔子弟。

　　只听一个小厮指着玲珑他们，说道：“少爷，那些人竟然都不知道仙乐酒店是要提前预约，是从乡下来的吧。”

　　“普通人预约，也要一年半载之后，才排的上号吧。”另一个小厮嘲笑道。

　　那公子眉头一皱，踹了那小厮一脚，不满的斥道：“我是谁？能跟普通人能比？”

　　“是是是，小的该死，公子你可是华盖京城风流儒雅彬彬君子的京城四少之首。”那小厮捂着被踹的膝盖，一脸夸张的讨好表情。

　　随从们纷纷点头答是。

　　那少爷正眼都没看玲珑他们一眼，就在众星拱月中上了二楼。

　　“我可只听过有京城三少，从来没有听说过京城四少。”琥珀小声的嘟囔道。

　　“京城三少？都有谁啊？”玲珑想着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古代帅哥排行榜。

　　“呵呵，都是京城大多的名媛千金闺阁少女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夫婿呢。”琥珀神秘的向玲珑附耳说道：“京城三少，是指当今太子，五皇子，还有就是……额，俊驰少爷了。”

　　玲珑心道：这京城三少我倒是已经见过其二了，五皇子儒雅不俗风度翩翩，再加上其身份高贵；不过，这林俊驰怎么也能排的上号，若说样貌还不及慕青呢（可惜慕青不能参评），不是被找来充数的吧。而且，今天……

　　玲珑狠狠瞪了林俊驰一眼，心道：我是不知道这家店的规矩，这家伙总该知道吧，难道是故意让我来出丑的！？

　　暗骂了林俊驰，玲珑心里仍然相当不爽，指着已经快要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那伙人，向店小儿说道：“那些人也是预约的了？”

　　“这个……邱公子可是兵部尚书的大公子，而且是仙乐楼的熟客了。”店小儿嗫喏道。

　　玲珑冷哼了一句：“那他也是没有预约了，那我今天也是吃定这一餐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玲珑还是那样争强好胜的性格，激将法从来对她有效。

　　店小二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打扮看气势，就知道玲珑几个人并不是好应付的主儿，暗自后悔刚才口快，现在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在干什么呢，店里忙得不得了，还在那儿闲晃？”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走过来，小声喝叱道。此人圆盘大脸，眯着一双精明的双眼，满脸无害的笑容，身穿华丽的锦服尽管身上缠金戴银，却也不让人觉得是俗气的暴发户。如果他再手拿算盘，就是尊活脱脱的财神爷。

　　“二掌柜，这儿……” 来人正是仙乐酒家的二掌柜金平。店小二从来没有觉得掌柜的声音竟然可以如同天籁，此时却就是那来拯救他的佛祖。二掌柜在商场纵横几十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黑白道都吃得开，还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来的正好！”玲珑心道。在学校里学习《商务谈判》时，技巧就是要找BOSS级的人物直接谈，跟小喽罗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的。

　　金平走近，一看闹事的玲珑只是个女子，习惯性的堆满了笑，正要开口打圆场。当眼尾瞥见了玲珑身后的三人，他眼神忽滞，微一凝神，神情认真严肃的说道：“姑娘，楼上有雅间，请。”站立一旁，拱手请众人上楼，与平日的圆滑轻浮态度截然不同。

　　突然受到礼遇，玲珑有点莫名其妙。

　　看店小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说道：“二掌柜？楼上哪儿有空的雅间啊？”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带到风雪阁！”金平斥道。

　　店小儿略惊，重又看了玲珑他们一眼，马上恭敬的带四人上楼。

　　上了二楼，也是和一楼一样的大厅，但布置却比一楼更显雅致，壁上随处挂有当地名人的墨宝，大多是身着长衫的文人在此间骚客品酒吟诗，玲珑见所有的桌子均是满座，确实没有他们可以落坐的位置，更别说什么雅间了。

　　店小二领路说道：“请各位上三楼。”

　　玲珑心下疑惑，正待发问：三楼？来时虽然没有注意看这是几层建筑，但是这个楼梯却是只到二楼的。

　　店小二走在前面，玲珑只好也跟着，待到大厅右边一拐，一条通道楼梯出现眼前，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因有屏风和书画阻挡了视线，如果不走过来竟也察觉不出这里另有空间。玲珑暗赞这看似结构简单的设计其实精妙。

　　待到了三楼，眼前一亮，皆是包厢，布置的风格又与楼下有些不同。如果说一楼犹如古拙朴实的北方健汉；二楼是风流典雅的公子；这三楼就是内涵丰富充实,才艺满身的名士。

　　一路走来，细看之下，每间包厢门楣上均有木牌，分别是“白”、“林”、“苏”、“春”、“夏”、“秋”，里面人影栋栋，应该都有人了。店小二停在了最里面的包厢前，推开门，请玲珑他们进去。玲珑进门抬头一看，木牌上正上书“风雪”。

　　白也仙，林也仙，苏也仙……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秋来寻诗风雪里……原来皆正是对联里的字。

　　风雪阁里没有玲珑原预料的富丽堂皇，装饰看似平常，玲珑却觉得清秀素丽的风格很是熟悉。

　　四人落座。

　　“请各位稍待，二掌柜马上过来。”说完，店小二就关上门，离开了。

　　“看来，我们是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呢。”玲珑笑着说道，随即又想到刚才一幕，心有不忿：“不过，明明有包厢，为什么要说没有呢，难道是怕我们给不起钱？原以为能经营这仙乐酒楼的掌柜定有不俗，差别待遇，恐怕不是做生意之道吧。”

　　“这你倒是错怪他了，来这里确实要预定的，而且这风雪阁平日是不待客的。所以说是没有空位也没有说谎的。” 玲珑本是随意发发牢骚，却没有想到林俊驰竟一本正经的答道。

　　玲珑“哼”了一声，语带讽刺的说道。“哦？你倒是清楚的很啊。只不知今日这平日不对外开放的雅间怎么会待客了？我们今天是走大运了？” 虽然是玲珑慕名仙乐酒楼很久，提议来这儿，但林俊驰是知道即使来这儿也吃不了饭，还带着她们来岂不可气。

　　“因为我们就是这风雪阁唯一的客人……”林俊驰若无其事的说道，眼神飘向了慕青。

　　“唯一的客人?”玲珑看着两人，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敲门声起，推门进来一人，正是仙乐酒楼的二掌柜金平。

　　金平谨慎的关上门，恭敬的行礼后，说道：“金平见过掌柜。”

　　掌柜？玲珑下意识的看着林俊驰，难道这里是林俊驰家的产业？

　　林俊驰不说话，只是向玲珑咧嘴笑笑。

　　“二掌柜不必多礼，这里都不是外人。”一个人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