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邢若紫

10、瑶姬御殿之章 其九

　　剧场那边已经更换布景，开始了名为“时空交错”的化妆舞会。诺大校园里，此时没有几个行人，较之不远处的热闹，昏暗路灯掩映下的校园小径更显冷清。

　　到哪儿去了？瑶琴一面低语，一面无头苍蝇一样着急的四处奔跑寻找易臻的身影，他第一次来，不会迷路吧？固云大学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呢。愈是焦急，脑子愈是一团混乱，思考不得半点东西。

　　难道在桂园？心中念头一起，瑶琴匆忙调头朝桂园方向跑去。

　　“大叔……”瑶琴笑着正想招呼，瞬间，她笑容凝固脸上，声音亦随之失去。那个身影，月光下，孤独地仰望灰暗天际。一阵沉重的哀伤感觉袭来，瑶琴握紧双手，觉得什么东西哽堵心头，呼吸也有些困难。

　　发觉瑶琴的靠近，易臻收起眼中的伤痛，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大叔，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瑶琴抬头对上对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哀伤，轻声问。

　　“刚才室内闷热，一下有些难受，所以跑出来透透气。”她，会相信这个蹩脚的解释么？

　　“这样啊，你跟我说嘛，害得我还担心你怎么了呢。”瑶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看着对方神色别扭地别过脸，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现在没事了吧？”

　　易臻摇头否认。不过是情绪上的小小起伏，怎么告诉她。“大叔你好厉害哦，什么都会，连昆曲都唱得这样好。”瑶琴没有了担心，复又扬起灿烂的笑容赞叹道。

　　刚要回答，却见瑶琴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其不要说话。顺着瑶琴注视的方向看过去，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躲在桂林阴暗处言辞激烈地说着什么。

　　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长生殿”、“晚会”的字眼，易臻立即了然于心，再仔细看了一眼月光下那人的脸，仿佛是那日来店里转交书信的张姓男子。

　　瑶琴机警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一面悄悄靠近说话者所处的位置。

　　“老板，你原来说好一万，我才答应你捣乱的哦，你怎么过后就反悔了。”那个喝下辣椒水哑了嗓子的小生？瑶琴心里涌起一阵厌恶，还是搞艺术的人呢，这样贪婪无耻。

　　“你这种垃圾，只值五千，不要拉倒！”“张火星”！？没想到主谋竟然是他，瑶琴惊讶地看着树影婆娑下那张凹凸不平的脸，这水仙该不会是因爱成恨吧？！至于这么大手笔吗？瑶琴面露无奈、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人，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极端的做法。

　　“要肯定是要的，”唱戏小生嬉皮笑脸一把抢过“张火星”手中的支票，嘴上却又说道，“不过，老板，你也不能太黑了，不是还有一个封口费吗？不然我怕我大嘴巴不小心说出来，嘿嘿……”

　　“你敢说看看。”“张火星”脸上露出决绝表情，瑶琴打了个寒颤，这不就是电视中坏人一惯出现的嘴脸吗？

　　小生吃了一惊，慌忙改口道：“不敢，不敢。只是老板你也要留个路费给我嘛，五千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老板多寒酸呢，哈哈哈……”

　　二人又废话了半天，最后以六千五成交，听着再无更多有用的信息，为免被二人发现，瑶琴缓缓向后倒退，小心离开。

　　啪的一声，她惊恐回望发出声响、自己不小心踩断的一节干树枝。完了！瑶琴直想就地昏倒装死了事，被“张火星”知道她在偷听又录音存了证据，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过来。”易臻拉起瑶琴的手，压低声音说道。

　　瑶琴带着哭腔小声乞求：“大叔，救命啊……”不自觉地握紧易臻的手，不停步的跟着他一路往前走。

　　易臻不熟悉桂园环境，他带着瑶琴走着走着便拐进了死胡同，身后的脚步却渐渐靠近。

　　怎么办？怎么办？瑶琴一阵慌乱，对了……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计策，便见瑶琴踮起脚尖，突地拥住易臻。

　　“大叔，牺牲一下，不要让他们发现我。”心跳狂乱，瑶琴不敢再看来路上追来的人。

　　易臻僵直了身子，不知所措看着瑶琴突如其来的举动，垂首听见她嘴里不停的念叨：“不要发现，不要发现我……”

　　“傻瓜……”他浅笑。无声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怎么能伤你……轻抚瑶琴的发，易臻紧拥住不停颤抖的弱小的她。

　　张皝沿着小径一路追过来，看了一眼黑暗中的两人，正要上前查问。

　　瑶琴身体颤抖起来，她倏地紧闭上眼，在心里哀号：小命休矣！发现了对方的害怕，易臻俯身在瑶琴耳边轻声低喃：“不怕……”

　　说完他抬起眼，语气冰冷对来人命令道：“走开。”

　　张皝打了个抖，停止前进的脚步，连话也不敢再开口问，便忿忿地转头离开。为什么这个月总是被人压制？张皝皱起眉，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怎么样？见到什么人没有？”唱戏小生在另一条路寻不见人影，又转回头与张皝会合。

　　“看错了吧，没人偷听！”张皝被人戳到痛处，恶狠狠地出言否认，心里不由自主想起昏暗灯光里见到的那个人的高傲气度。

　　那小生缩了缩脖子，暗想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反正我是拿钱走人，以后有什么事也与我无关。

　　许久没有听到其它声响，瑶琴小心翼翼睁开眼左右观察片刻，警报解除，再无威胁。

　　远处晚会的喧闹仿佛另一个世界般遥远，朦胧夜色里四周静得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太过接近，冲入鼻腔的味道除了满园的桂花幽香，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混合了薰衣香料和皂角的淡雅味道。

　　薰衣香料？皂角？瑶琴不解皱起眉，怎么会想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应该是香水才对，但这个味道绝对不是香水，瑶琴心里非常坚信最初的判断。

　　轻轻放开拥着易臻的手，却发现他并没有放手的打算。“呃，大叔……”瑶琴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扭捏着问起其它，“他们走了吧？”

　　易臻一阵慌乱，急忙放开紧拥着瑶琴的手。“对不起，我……”正要解释，却见瑶琴皱眉盯着手机，一脸为难模样。“怎么办？是交给学校领导还是……”

　　“把它交给颜小姐，她会处理的，你不要多管闲事。”瑶琴闻言抬起头看向易臻，颇为不解地问：“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我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你能处理？”易臻挑挑眉，语气揶揄反问道。

　　瑶琴领着对方走出桂园，一路闷闷地说：“我是不能处理，可是我想帮忙啊。”

　　“没有办法处理的事情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易臻冷冷开口，试图阻止瑶琴自找麻烦的行为。

　　“你说话怎么跟宜哥哥一样啊？！”瑶琴看着对方的面容，二人的表情都一样。

　　易臻沉下脸不作声。“知道了，我会把它交给莜思的。”瑶琴有些害怕他的沉默，忙笑着打趣，“你不要老生气嘛，生气多皱纹多，老得快哦。”

　　他被逗得放弃面上冰冷，轻声笑了出来，什么话她都能说．易臻抬起手，忽的停住，愣愣看着自己不经意出现的举动，暗暗自责：不可以轻举妄动吓到遗忘所有的她……

　　瑶琴未留意身旁人情绪的变化，一门心思的想着眼前这件麻烦事。

　　好容易在化妆晚会上找到莜思，瑶琴将其拉至僻静处，将录音放了出来。

　　“‘张火星’？”录音虽有些模糊，莜思还是听出了那声音的所有者，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瑶琴有些惊讶莜思脸上的冰冷，喃喃问：“怎么处理？是不是交给校领导……”

　　“交给校领导？”莜思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不是不知道张皝他家的权势，学校里的人哪里敢得罪他家？！”

　　瑶琴有些不甘心这样轻易放过无端闹事的张皝，又问：“那你说怎么办？”

　　莜思低下头，把瑶琴手机上的录音转发到她的邮箱里，交还给瑶琴后，她才开口说：“这个事你别管，我有办法处理就是了。”

　　“是吗？”瑶琴看了看莜思，不确信地说，“那我就不管了啊。”

　　“不要你管，你只管玩儿去。对了，你忘在音控室的玩偶，我帮你放到宣传部的资料柜里了。”莜思呵呵笑了起来，化解了刚才脸上出现的冰冷神色。

　　瑶琴看向对方脸上笑容，心里暗想：莜思还是笑好，冷酷表情一点也不适合她。“知道啦，我先走了哦。”瑶琴接过手机，报以一笑，出到门外，发现易臻表情奇怪地盯着会场，疑惑发问：“他们在做什么？”

　　“化妆舞会嘛，是不是有点时空大错乱的感觉？”瑶琴眨眨眼，笑着建议，“大叔想不想进去玩玩？”

　　易臻望望她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衣服，想了想，最后还是谢绝了瑶琴的建言。

　　“不用担心服装的事情啦，我请部里‘裁缝’做了几套超好看的，现在存放在部里的铁柜里呢。”

　　瑶琴拉着他，往旁边的学生会办公楼走去，突然，她停下脚步问道：“大叔你不讨厌清代吧？”

　　“讨厌？为什么要讨厌？”易臻不明所以地问。

　　“因为有些人不喜欢嘛，我最近超迷清代，所以请‘裁缝’做的都是旗装哦，不过是改良版的，呵呵……”

　　易臻神情恍惚望着换了衣服出来的瑶琴，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时间沿着指尖飞速倒退。

　　那个直呼他名字的女子，是她么？那个一直在他身边付出所有的女子，是她么？那个说要在茫茫人海中最先找到他的人，是她么？

　　“大叔，”瑶琴探身上前，担心地问，“是不是很难看？我平时都不敢穿这种大红大绿颜色的衣服呢。”

　　“不，不是……”易臻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瑶琴的脸。

　　“头发要怎么弄呢？”瑶琴颇为郁闷看了眼随身携带的手镜，喃喃自语道，“这个簪子怎么挽头发嘛……”

　　易臻抬起手接过瑶琴拿着的发簪，她惊讶抬头。“把头低下。”他轻声命令。

　　“哦。”瑶琴乖乖低下头，感受到易臻的手轻轻挽起她的长发。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刻时间停滞般的尴尬沉默，却怎么也搜索不到合适的言语，瑶琴静静坐在位子上，瞥见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却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好了。”瑶琴拿起手镜左右打量，不敢置信瞪视着镜中的自己。“我都以为自己是古代人了，呵呵……”她一阵傻笑，见易臻愣愣看着自己，瑶琴忙催促道，“大叔，你快去换衣服呀！”

　　易臻看着眼前的服饰，皱起眉头，道：“这是……”

　　“将就一下啦，不要这么挑剔。”瑶琴呵呵笑着把衣服塞进易臻手里，又把他推进隔壁小房间，“赶紧，赶紧。”瑶琴掩上门，微笑着等待他的出来。

　　“能不能不去了？”易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不行，我都换好了怎么能不去臭美一下呢。”瑶琴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对方的问题。

　　房门打开，瑶琴面露惊喜，嘴上不停称赞：“不错，不错，大小都合适呢。”

　　“还有其他的吗？”易臻一脸郁闷地开口，面上流露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

　　“真不好意思，我想着你跟‘文天祥’来，就向话剧社借了两套一样的，没法选呢。”瑶琴掩嘴呵呵笑了笑，把手搭到易臻的手面上，得意吩咐，“‘易公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