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酒》河汉无歌

2、第二章 相与

　　半个月后，邵轲的外伤大体痊愈，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他依然很少说话，总是陈酒在说，但陈酒从不过问他的来历和受伤的缘由。他也奇怪为何陈酒能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住在家里，所以他问过陈酒一次：“你不怕惹麻烦吗？你不问我是什么人吗？你相信我不会害你？”
　　听到他的问话陈酒的第一反应是：“你烧还没退么？居然连着问了我三个问题哎？！”然后回答：“我问了你也不一定告诉我，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呗。而且，你干吗要害我？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呢。”还一脸诧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于是邵轲放弃理解他的思维，也不再怀疑他救自己的居心。
　　邵轲只要求吃包子馒头还有粥，不要陈酒去买什么鱼肉来伺候他，更不让陈酒给他请大夫。陈酒知他在躲着仇家，倒是乐得轻松，酿完酒没事的时候就找邵轲聊天，尽管邵轲只在听他说得不耐烦的时候才会出声，而且是叫他安静点。
　　陈酒一直以为邵轲不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所以他还好心问他是不是吃不惯，要不要买些好吃的，结果邵轲淡淡道：“不用。味道很特别。”耸耸肩，陈酒就当他是在夸自己。
　　其实邵轲是觉得，陈酒煮的东西里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吃在嘴里不醉人但让人莫名的安心。所以他每次吃的时候都喜欢含很久再吞咽。他不得不承认，对这种味道，自己已渐渐有了依恋。

　　陈酒在杏花村里是真的很受欢迎，几乎天天都有很多人来拜访他。不是王大婶脚扭了来买药酒，就是张大爷腰痛又犯了想推拿，再不就是李二叔酒瘾上来讨些酒喝。总之陈酒一刻都闲不下来，一会儿跟这个说说话，一会儿帮那个捶捶背，一会儿又调侃人家“酒鬼”欠钱不还。
　　每当这些时候，邵轲就躲进内室，不露面不出声也不准陈酒向外人提起他。这几日邵轲总觉得烦躁，他生性好静，以前的生活也一直是十分沉寂的，因为他必须冷静，然后才能与他人周旋，像这样闲散而聒噪的日子，让他很不习惯。所以当今天的第四位造访者——隔壁跑来问陈酒要酒糟喂猪的吴二狗走了以后，他终于爆发了。
　　不过他爆发的方式比较“直接”。只说了一句：“吵死了！”，然后把陈酒赶了出去。
　　“喂，干嘛啊？让我进去啊，我午饭还没吃完呢。好歹让我喝完那口酒再出来啊……喂！”敲着自家的门叫嚣的那位正是堂堂“酒痴”。
　　……里面没回应。
　　“喂~~~~~~~~”叫了十几声依然没反应，陈酒终于放弃了。
　　寒冬腊月，屋子里有火炉，外头可没有啊。陈酒在家时向来不穿布袄，所以被赶出来时就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袍子，纵然他不怎么怕冷，在飘雪的寒风中也要瑟瑟发抖。
　　正想着到哪里去取暖，听到动静的邻居们出来凑起了热闹。
　　王大婶：“阿酒啊，你不是一直一个人住的吗？怎么好像屋里还有个人？”
　　“这个……”
　　张大爷：“莫不是你小子拐了人家姑娘吧？哎哟这可不行！你不能总把人家藏在家里啊。”
　　“啊？不是……”
　　李二叔：“嘿嘿，你小子行啊，说！瞒了大伙儿多久了？”
　　“我没……”
　　吴二狗：“阿酒你不是一直跟杜媒婆说暂时没想娶老婆吗？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啊~”
　　“听我说……”
　　秦丫头：“哟，两情相悦啊！那你怎么被赶出来了？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说完还对着门内喊道，“姑娘你别生气，阿酒这人胆儿小，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姜姨也和道：“是啊姑娘，有什么事商量着解决啊，小两口过日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没人理他的反驳。大伙儿一起数落起陈酒。
　　“阿酒你真是，一定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啊，这样藏着可不行！”
　　“就是，是男人就要敢面对啊，总不能让老婆抬不起头来做人啊。”
　　“快！给人家道歉！”
　　……
　　……
　　陈酒心想，完了，这下是绝对进不去了。唉，他招谁惹谁了。
　　好说歹说把邻居送走，承诺一定好好对待那位“姑娘”。然后“走投无路”的他朝着帛明城的方向走去，他想着去“沁源酒家”避避风头，顺便向老板要些酒喝喝。
　　进了城直奔“沁源酒家”，张老板把差不多冻僵的陈酒迎进店里二楼，给他了壶上好的五香烧酒，等他缓过来后问道：“你堂堂‘酒痴‘怎么落了个这种下场？”
　　陈酒满脸无奈，老气横秋地说：“一言难尽啊……”说完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呵呵，那我也不问了，我还忙着，你在这儿坐会儿吧。放心，酒钱我不要你的！”
　　“张伯您忙去吧，我待会儿就走。啊对了，麻烦借我件袄子吧。外头冷啊~~”说完还哆嗦两下。
　　张伯笑道：“晓得了晓得了，一会儿我让小胡给你送来。”
　　陈酒双手煨着烧酒，看着楼下的人群出神，琢磨该拿家里那位“娇妻”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但是如果让他走的话万一又碰上伤他的那些人怎么办，他伤还没好全呢……唉……

　　与此同时，原本以为赶走陈酒会安静会儿的邵轲却越发焦躁了。
　　他耳力很好听见了村民们荒诞的议论，原本他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是这次不知为何听着那些话就是不舒服，但又没有厌恶的情绪，只是心里堵得慌。他把这归结于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
　　好不容易那些声音消失了，他冷静下来想好好分析一下当前形势，做好打算，他可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做，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想着想着却觉得少了些东西，心里空落落的。于是邵轲起身在屋里踱步，寻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做了，怎么就是静不下来得难受。可踱了很久也没有弄明白。
　　一阵风来，从暖酒垆上飘来淡淡酒香，他忽然觉得安心了些。这个味道，这段时日总是能闻到这样的酒香，特别是陈酒在他身边晃悠的时候。难道，就是因为那人不在身边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如此在意那个有点邋遢的平凡少年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邵轲皱起眉头，知道有这样一个会影响到他的心境的人是不行的，可是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那人样貌来。一身旧白的衣服，大概洗了很多遍，看起来有些发灰；头发总是乱乱地散着，很随意的样子；相貌清秀但并不出众，有时脸上会沾着些灰尘，那是连着几天酿酒没洗脸的结果；眼神总是很慵懒的，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除了“酒”。
　　也许，那人吸引他的正是那份随性吧。自己，是羡慕他的吧。
　　邵轲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想着陈酒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无奈又温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