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暗香》悲情小巫婆

63、几次邂逅

　　当天夜里，浪瞬走后，雨馨一直精神恍惚地。“他告诉我应晓泽失去了记忆，是什么意思？他把青霞忘了？”她暗自思忖着，仿佛可以看到青霞是如何伤心欲绝的样子，而应晓泽呢？是不是像从前对她那样冷漠地从青霞身边走过，什么也没说。“呵！”她想着想着，突然发笑起来，“那又怎么样？他们是好是坏跟我有什么关系。没有一点关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想着想着忽然，有人走进了她的房里。
　　“谁？”雨馨忽然警觉起来。
　　“我。”是碧婵。
　　“进来也不敲门。”雨馨对碧婵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好，虽然水云间让她照顾水碧婵，可雨馨从来也没有把她当成小姐对待过。这也是她性之所致吧。繁华地位，也许她还眷恋着，否则就不会明知道是个险地还呆在这里，要是说是为了打击凌霄肃，报复青霞，这个理由也不太足以使人信服。
　　“是你自己没关。”碧婵倒是对这个“不速之客”也很不喜欢。
　　“找我什么事？”
　　“你好像很急着要赶我走似的。”碧婵身体稍好的时候，说话也是得理不饶人，只是病痛不得已使她变得文弱，温顺，但其实她是一个极其激进的女孩，没有那么容易妥协和放弃。
　　“我怎么敢呢？是你一心要赶我走吧。”
　　“对啊，我就是不喜欢你，整天围着我弟弟转，说这说那，你以为他真的信任你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那是他的事。你来不是说这个的吧。”
　　“嗯。算你算你聪明。我问你，刚刚闯进来的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承认吗？他是冲你来的。你以为我一直住在东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大小姐，我看你还是好好养病吧。不要为这种事费心了。”
　　“你不敢承认他是来找你的吗？”
　　“那又怎么样？人不是你放走的吗？”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人追到小姐那边就不见了，不是很奇怪吗？我没有说出来，你也不要来质问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不是你的地方，这是我的家，你未免也太抬高自己了吧。”
　　“大小姐，如果我告诉水云间，你也掺杂在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中，他会怎么样？会把你看得更严吧。”
　　“你威胁我吗？他是我弟弟。而你是外人。”
　　“是你弟弟没错。可是他太在乎你了，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让你的周围简直密不透风。我不知道这是悲哀还是幸福。”
　　“其实我不想跟你吵，林雨馨，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你也一定有一段不堪的过去，所以对人才会处处对人长刺。”碧婵的声音又疲软下来，咳嗽病又犯了。
　　“别说了，休息去吧。”雨馨倒是什么也不说了。她最见不得的就是碧婵忽然又温柔起来。也许病痛有时是一剂镇定剂，抚平了碧婵的那些怒发冲冠的愤怒，让她真正体会到生命有时是如此地艰难和脆弱，提醒着她其实一切都是可以宽容和原谅的。

　　自从那天见过雨馨之后，浪瞬一直都在水府附近溜达，她以为雨馨一定会找她来了解真相，只要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被伤害过，被背叛过，哪怕这是多么荒诞的误导和自欺欺人。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雨馨的身影。他不由感到焦虑，不会是让水府的人发现自己是凌霄肃的朋友，以为雨馨是串通好谋害水云间的吧。他越想越觉得后怕，于是他决定再一次夜探水府。高墙深院，巡守的侍卫又众多，想起上一次的经历，他不由有些担心。忽然想起上次水碧婵带他逃出去的后门。便心生一计，趁着夜色，溜了过去。推了推后门，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他不由感到几分奇怪，“不会是欲擒故纵吧？”心里暗暗啊想，“管它呢？不进去，就永远不会知道。”
　　顺着小路，很快又看见上次的亭子。亭子里依然坐着一个女子。“还是她。”浪瞬认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回来的。”碧婵忽然之间转过身。
　　浪瞬楞了一下，不由自主看着地面，自己的交还才在草地上。
　　“你不用奇怪，我又不是顺风耳。只不过因为，我见的人不多，对脚步声特别敏感。”
　　“你记得我的脚步声？”
　　碧婵笑而不答。
　　“这么说，门是你开得吗？”
　　“对啊。很奇怪吗？”
　　浪瞬越来越觉得怪诞，慢慢向她走去，一丈之遥。“我不懂。”
　　“因为我有预感，我们会再见，所以你说了不算。”
　　“我来是……”
　　“林雨馨嘛，我知道。”
　　“嗯？”浪瞬的表情越来越显得尴尬。
　　“她不去找你，当然你会来找她。”
　　“你还知道什么？”浪瞬小心翼翼起来，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忽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虽然脸上是写满了疲倦。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不用那么小心，没有人要抓你。”
　　“那你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就为什么要放你进来喽。”
　　“呵。”浪瞬笑出声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说高傲也不是，说聪明也好像不是，总之，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就算我想帮你也不可以吧。为什么？”碧婵忽然转向浪瞬，知道他会这么问，“很多事情没有原因的，只是想帮你。当然也有一点私心，你能把林雨馨带走吗？我不想让她继续留在我弟弟的身边。”
　　“弟弟?”浪瞬在心里反问，“她难道是水云间的姐姐，为什么我感觉不出来。”总是听凌霄肃说水云间其人，一下子想不出来她的姐姐竟会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脱离世俗的人。 “我当然想带雨馨离开这里，可是，她的脾气，如果是她不愿意怎么也不会走，如果不愿意，她也是怎么都不会离开的。”
　　“你果然那挺了解她的。”碧婵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
　　“怎么啦？她没事吧？”
　　“挺好的的。”
　　“那为什么？”
　　“也许是她不想见你吧。你们之间的事应该自己最清楚了。可是，你今天来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
　　“她和我弟一起出远门了。”
　　“那你跟我说你们多干嘛？”浪瞬急躁起来。
　　“你是不想听吗？”
　　“不是，我没有那意思，既然她不在，我就走了。”
　　碧婵背过身，没说什么，坐在凳子上，忽然宁静起来。
　　“怎么啦？”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古怪。我从小就被围困在这个屋子了，只能偶尔出去透透气，现在更是身居在这个大宅院了。那也不能去。”
　　“怎么会呢？”
　　“因为我有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浪瞬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就算觉得我古怪也不要紧，反正你也不会记得我，我也会把你忘记。”
　　“怎么啦？”
　　“你走吗？我要休息去了。”头也没回地走远了。
　　望着那个娇弱的身影，浪瞬忽然心里不是滋味，沉重极了。

　　第二天中午，水云间和雨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中年的男子回来。碧婵忽然间觉得心里觉得很别慌，眼睛直盯着雨馨看，仿佛所有的厌恶都涌上心头。
　　“你干嘛这么看我？”雨馨没有表示过多的奇怪。
　　“你到底在搞什么？”一面看着那个陌生人。
　　“哼。”雨馨察觉出碧婵的意思，“我不用什么事都想你解释吧。”说着，进了屋子。
　　“云间，她……”碧婵不止一次对林雨馨女主人似的姿态显得很不满。
　　“姐，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养病就好了。他是我这次请来的大夫。”
　　“大夫？”原本碧婵还以为雨馨又在水云间耳旁煽风点火地出馊主意。
　　“是啊。”现在的水云间看上去是那样远离世上的争名夺利。
　　“那林雨馨呢？你为什么总把她带在你身边？难道你真的把她当成……”
　　“我说了，你只要养病，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我只想姐姐你好起来。”
　　“能答应我一直这样吗？”
　　水云间骤然失去了脸上的笑容，顷刻又释然，“好了，一会儿，请大夫给你看看。我还有点事要忙。”
　　“真的不能一直都这样吗？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碧婵拉住了水云间的袖子，露出期待的眼神。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他停顿了一下，风轻扬起灰尘，飘进眼睛，他眨了几下，清澈的眼眸，黑色的瞳孔，眼睛因为聚焦而变得很小，“做就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碧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过看着水云间充满暖意的笑容，她却一下子皱不起眉头来。不管将来的以后是如何狂风骤雨，现在，此刻是平静的，是温馨的。碧婵甚至不知道，那一天她会忽然永远在痛苦中沉睡过去。下午的暖阳在院子里显得如此灵动。
　　“好啦。别担心。”水云间和风细雨地说道。
　　“下午，我想出去一趟，行吗？”
　　水云间好久没有听到碧婵对自己做这样的要求了。“行吗？”她用了这么客气，这么央求的字眼。她的姐姐长得是那样清秀，又不是大家闺秀的温柔娴淑，而是一种大气如男孩般的气概，可是病魔却把她折磨得这样体态羸弱，脸色泛黄。
　　“不放心吗？叫上林雨馨。”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你跟她在一起就是喜欢她吗？”

　　碧婵和雨馨两人走在街上。
　　“你出来就是在街上走走吗？”雨馨道。
　　“对你们这些正常人说当然是很容易的事。我好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雨馨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了。”雨馨面对着碧婵忽然心软下来，再也说不出那么尖锐的话来，只是保持沉默。
　　“同情我了吗？”
　　“你觉得我会吗？”雨馨总是试图掩饰心中的美好的情感，怜悯，理解，共鸣，好让自己永远都显得那样坚强，不会被欺骗，也不会被伤害，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只留一个天窗，观望外面的世界风雨如磐。
　　“他又来找过你。”碧婵忽然说道。
　　“谁？”雨馨开始还是很疑惑，继而明白过来，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找了你这么多次，你应该好歹见他一次吧。”
　　“我的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了？”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的是凌霄肃和浪瞬。碧婵一眼就认出了浪瞬，却看见在他旁边的人是凌霄肃，不由心中又不痛快起来，质疑地看着雨馨。“你，你们又和凌霄肃什么关系？”
　　“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我们只是认识。”雨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谁？他？还是凌霄肃？你明知道，我弟弟跟凌霄肃水火不容。”
　　“就是认识而已。”
　　慢慢地，凌霄肃和浪瞬慢慢向他们走来。
　　凌霄肃看见碧婵倒是招呼也没打，对于雨馨他还有些印象，看到她也出现在雪域不禁感到有些莫名的好笑，却一点都不担心。
　　“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总不会再逃吧，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浪瞬对着雨馨说道。
　　“想说就说吧。”雨馨很镇定，泰然。
　　凌霄肃见状，立刻调转过头去。“先走了。”只听见声音从后面传来。
　　碧婵也欲转身离去，却被浪瞬拉住，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没事，想走走，不打扰你们了。等会儿，我再来这儿找你。”

　　“你要说的我都已经很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说，应晓泽失忆了，把青霞给忘记了。”
　　“不止是忘记。他成了另一个人，和另一个女孩在一块儿。他还那么无情地不愿意去想起，你知道这对青霞有多残酷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不能消解你心中的恨吗？”
　　“消解了。”
　　“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你会到这里是因为受到了那样的打击。留在这里。真的是你的本愿吗？”
　　“难道他们不幸福了，我就会好起来吗？世界上的事情从来不会这样平衡下来。”
　　“忘了吧。忘记伤害，忘记过去，做回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但不会永远栓在一起。曾经我也以为我是生青霞和应晓泽的气才会选择背井离乡，可是我忽然发现不是这样，人和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总会分开的，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真的变了，雨馨。”
　　“我不知道我变没变。但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像过去那么生活了。”
　　“可是，你在一个危险的人身边，我真的担心你。”
　　“危险不危险，我自己知道。浪瞬，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不要让我再回到以前那么无知，不知世事的状态。以后我们见到，那就是不认识。”
　　“为什么？”
　　“你是凌霄肃那那边的人，而我在水云间这边，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串通你一起的。”
　　“因为这个你才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处境，还有必要像以前一样吗？而且根本也不可能。”
　　“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凌霄肃只是朋友，不该管的事我不会管。”
　　“有区别吗？要说的，我想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再见。别说什么了。”
　　她转过身静静地往回走。
　　浪瞬望着，那看似坚强的背影却显得那样苍凉，“真的要这样吗？”。他放眼望去，发现碧婵站在不远处，向自己这边望着。雨馨走过碧婵的身边，似乎什么也没说，径直地向前走去。而碧婵还站在原地看着浪瞬，他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是怀疑，是排斥，还是神往，这是他永远都想不到的。他似乎是出于礼貌，抑或是担心她一直虚弱的身体会不会倒下支撑不住。直到碧婵她转过身去，和雨馨一起并排离去。他才放心地也转过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