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 武 祭 （改）》寸土禾

6、第六章 此生不弃

　　第六章此生不弃
　　只是一场夜斗，这两个素未蒙面的少年，成了兄弟。狗子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总之，罗成也很少白日里来烧火房捣乱了。
　　张头老是笑着对狗子说，“怎么，想那猴小子了？”
　　狗子总是白了张头一眼，“爷爷，去把锅洗了吧。”

　　这日狗子接到余伍尉的命令，要他给城南门的看守送饭，说是给那边送饭的泻肚子。狗子看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心里极不愿意，但也不能忤逆那一脸横肉的家伙，只好挑了担子，出了兵营，往城南门方向走去。

　　去了城南门当值房，又是一顿骂。说她偷懒，说她瘦骨头干不了事，说饿到了他几个大爷。狗子默不作声，只是谄媚的陪着笑脸，被踹了一脚之后，便被放了出来。挑着空空的担子往回走，夜已经有些深了，街道两边的民居里闪着昏暗的烛火，偶尔几声狗叫，扰了这片安宁。狗子一边走着，一边仰头看着深蓝的夜空，眉目凛然。给我一个机会，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她以为罗成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可怜的历史知识，让她有错误的以为，这个罗成，便是燕王之子。于是她在那个时候放下了扁担，决定和那个张扬的少年当街演了场闹剧。
　　后来，和这个少年接触，狗子是有点嫉妒他的，真的嫉妒他，他有疼爱他的娘，他出生并不富裕，却依旧每日活得那么开心洒脱，仿佛天地间，就没有愁苦之事。好像万事在他面前都是快乐的。有孩子笑他没有爹，他笑着说你爹天天骂你打你有什么好的。有人在他家小店惹事欺负他娘，他追着打到他们满地找牙，打完呵呵的笑，活该你们当免费的靶子给大爷我练手。
　　日日看他笑意满面，狗子也似乎能沾染一点快乐，而且也开始迷恋这点快乐，这点快乐，她前世没有。只是，她不满足，她不愿意就这样活着。她向来不信命，老天让她前世凄苦，这世，无论如何，她也要抗争，就只是要做给这上天看，看她也可以幸福的生活。

　　就这样慢慢走着，一路走，一路乱想。忽然看到身前两个人影一晃。狗子觉得眼熟，确切的应该说化成灰也认得。于是狗子大喊了一声，罗成。
　　那早已晃开消失不见的两条身影，又晃了回来，其中一条较矮的像箭似的奔向狗子。一下冲到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
　　狗子看到罗成蒙了面，只露出两个滴溜溜的眼珠，扯着嗓子吼着叫自己小声，不觉笑了出来，“我声音比你小多了。”
　　此时，另外那条身影也走了过来，也蒙着面。狗子看那眉眼，便知道是秦琼。
　　“你们两个蒙了面，鬼鬼祟祟的，是要作什么？”
　　秦琼仿佛没听到狗子的声音，只是一把扯了面罩，对罗成小声说道，“罗成，今天看来不成，明日再说。”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罗成此时也怏怏的扯了蒙在脸上的抹布，一把拉起狗子的手，“回火房和你说。”

　　炕头盘腿坐着两人，捂着被子，讲着话。狗子听了罗成的解释，才明白，这几天他和秦琼鬼鬼祟祟，原来是想盗历城首富王大金的存粮。历城近些时日，虽然和王薄的军队打了胜仗，但粮食紧缺问题却依旧没有解决，日日都有饿死的人，尤其马上秋天就要过去，恐怕粮价还会往上涨。而历城的米行都被王大金垄断了，他见粮食紧俏，便囤积居奇，哄抬价格，早被全城人谩骂了个透，却依旧无法。所以，今晚他俩便打算去王大金家偷几袋米，赈济一下快饿死的穷人。
　　狗子嗤了下鼻，“这能顶什么事？”
　　罗成听她的反应，赶忙整张脸都凑过来，“你有法子。”
　　狗子假作反感的推开他，而后扬了面，趾高气昂的说“当然，听我的，全城的百姓都可以买到低价粮。哪里需要你们去做侠盗。”

　　张头忽然从外间进来，看到两个孩子在床上捂着被子说悄悄话，呵呵一笑，“这两个臭小子，在玩过家家阿。”

　　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有一推车一推车的车队往城里进，足足有十辆之多。接着便有人过来围观，一旁负责押送的一个中年汉子对路人解释说，“我家主人听说这里缺粮，便运了粮食来历城卖。这十辆车只是前队，后面还有十几辆在赶路，过两天就到了。”

　　晌午未到，整个历城已经传到人尽皆知，邻县大户运了几十车米，粮价马上就要降了。
　　接着，王大金的米店便开始降价处理，从开始的五十钱一斤，降到三十钱。消息一放出，买粮的人群便排了长龙开始疯狂抢购。
　　而后，不知又有谁在这人群里叫嚷着，“邻县的降到十五钱一斤了。”
　　正在买粮的人群要轰然离去时，王大金的米店各个掌柜过了不一会，又跑出店面说，降到十钱。于是，离开的人群，又往回走。
　　就这样，王大金米店门前排长龙抢购的壮观景象，足足延续了两天。只是那个所谓邻县的大户，再也没有运过米队进城，而之前进城的那十两推车，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等到王大金觉察到上当时，粮仓已然空虚。

　　深夜密林，张头教完罗成，便踱回家睡觉去了。又过了半晌，不远树丛便显出一个人影，正是秦琼。
　　“秦大哥，租那些车花了多少银子？”罗成看到秦琼，开心的跑了过去，剩狗子一人依旧靠着树干看书。
　　“没多少，才一两多。那些传话造谣的人，也给了钱。”
　　“那些推车的，都是我兄弟，装的还不错吧。”
　　狗子听到罗成又在吹嘘他的狗屁兄弟，不由轻嗤一声。那群人，一帮半大的破孩子，市井里的混混，没事跟着罗成打架闹事还凑合。
　　罗成闻声回头，看到狗子满脸不屑，便谄媚的走了回来，“还是狗子你聪明。要不是你的鬼主意，我们也办不成这事。”
　　狗子依旧把书举到天上去。
　　忽然有人伸手拿了她的书，狗子看到秦琼贴近的脸，他平时紧绷的脸，此时却异常柔和，狗子依稀可以看到他淡淡的笑意，“狗子狗子，谢谢你了。我们，也作兄弟吧。”说完象大哥哥一样抚了她的发，很轻很柔，狗子忽然有些恍惚。
　　狗子努了努嘴，“你不是瞧不起我吗？”
　　“那大哥向你认错，好吗？”

　　几日前，罗成拉着秦琼，要和狗子三人结拜为兄弟。秦琼看了看狗子，有些不愿，狗子不屑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首劈头盖脸的就说，“王薄手下有一人名叫张涛，此人足智多谋。王薄起事，全仰仗于他。张涛乃落榜书生，因在朝廷谋不到官职，才投靠的王薄。假使你们当时派谋士劝降张涛，或许，这仗，就不必打这么久，这么艰难了。”说完，便没事人的走掉，只剩下在一旁发愣的罗成和陷入沉思的秦琼。

　　夜黑风高，密林深处，三个少年跪拜一排，对着苍穹，叩拜三次，朗声道，“我，秦琼，罗成，狗子，愿结拜为兄弟，此生不弃。”